祁镜澍身材其实还不错,肩宽腰细倒三角,如果一刀捅进去一定会血溅当场吧。
路之遥暗自磨牙。
祁镜澍听到了动静,转身看她,“还有什么事吗?”
路之遥大摇大摆,十分嚣张地进了办公室。
她献宝似的,将电脑屏幕对着祁镜澍,“狗东西,我找到了条文了,就算你不批准也没用,老子可以直接走人。”
祁镜澍还真就微微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
几秒后,他抬头,两手报臂看着路之遥,没说话。
路之遥:“……”
不知为何,路之遥从他的肢体语言中读出了他的心理活动:就这?就这?就这?
她清了清嗓子,十分张狂,“祁总你说句话啊!”
祁镜澍道:“那你根据这个回答的建议,通读你的合同了吗?”
路之遥心猛地一跳,有些心虚,却仍抬头挺胸,“当然。”
祁镜澍黑眸沉静,话音淡淡,“那你应该清楚。”
路之遥下意识问道:“清楚什么?”
祁镜澍转身,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了一份合同。
路之遥嫌弃地后退半步,“祁镜澍,你还说不是你管我的事情,我一进来就看到你拿着我的合同!”
祁镜澍:“……”
他清了下嗓子,低头翻了几页合同,递给了路之遥。
祁镜澍眸色很沉,缺乏表情的面上含了点笑,“你看看这一页合同,或许你会清楚……”
他话音顿了下,黑眸眯了下,笑意转瞬即逝。
祁镜澍继续道:“我们签订的合同,的的确确是霸王条款。”
路之遥:“……”
她迅速浏览起合同的内容,将近窒息:“你他妈的?!”
路之遥气得跳脚,漂亮的脸上染上点红,褐眸湿润却又亮晶晶的。
真可爱。
祁镜澍咳嗽了下,道:“你还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为什么总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吗?”
“我他吗——”路之遥嘴巴颤动,只想狠狠捅死这个男人,“我没空和你叙旧!你这看着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了!”
“因为你身边总是出现很多很多的麻烦,这些麻烦告诉我,每一件事总会走向最糟糕的结果。”
祁镜澍又笑了下,黑眸却愈发深沉,他紧紧看着路之遥,“当我成为你的仆人、管家、亦或者是一条狗的时候,每一件事出现最坏的可能时我能做到最极致的补救方案才是我的分数,现在,你觉得我能拿多少分呢?小姐。”
分数,是路之遥故意刁难他时提出来的,她那时为了刁难祁镜澍常常将各种烂摊子扔给祁镜澍,并乐此不疲地给他打分。
但祁镜澍从来像是木头一样,尽职尽责地擦屁股,以至于路之遥后来都失去了给他打分的兴趣了。
原来祁镜澍并不全然是个只会解决事情的木头,原来他桩桩件件都记得。
祁镜澍是在笑,但他的笑并非是假笑或是冷笑,而是一种冰冷无机质的笑。
他黑眸认真地看着她,但身上的气质却变得愈发的危险,侵略感几乎让路之遥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这样的祁镜澍,让路之遥硬了,拳头硬了。
她最后垂死挣扎,“那随便,我以后就——”不来了,破罐破摔。
“你可以再往下翻一页。”
祁镜澍打断了路之遥。
路之遥垂眸,翻开合同。
“无故旷工按照时长延长实习时间。”
路之遥:“……”
这个狗东西还挺周到!
路之遥放下电脑,像个垂头丧气的小狗一样,吸了吸鼻子。
她喉间溢出了点委屈巴巴的话音,“祁镜澍,你就真的不能放我走吗?”
祁镜澍手指微微蜷缩。
他道:“在我身边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路之遥仍然抽抽噎噎的,咬着嘴巴,眼里含着泪,“得加钱。”
祁镜澍:“……”
他道:“出去。”
第60章
“今天去喝酒吗, 我请。”
周五晚上,路之遥对着程悠悠扔出了这句话。
“我靠真的假的,你这个抠门精也有请客的时候?”
程悠悠化妆的手一抖, 变成了熊猫眼。
“少废话, 去不去!”
路之遥语气十分冲。
“去去去, 我换身小骚裙马上来!”
程悠悠迅速动身。
不到二十分钟, 两人赶到了夜店。
路之遥刚一进门, 就对着前台道:“开个视野最好的卡座。”
接着,她又随意点了不少酒,颇有几分一掷千金的豪气。
程悠悠跟在路之遥身后叹为观止, 只恨路之遥都快毕业才这么大方一回。
不多时, 两人就坐到了位置上,各种不同品类的酒琳琅满目。
路之遥也不说什么,开了瓶盖就开始喝。
一瓶朗姆下去,她白皙的面容立时通红了起来,眼睛水润极了。
“柠檬片和浓缩都不兑?你当时干啤酒呢?”
程悠悠被路之遥震撼到, “遥遥你没事吧?”
路之遥直接拿起切片好的柠檬放入嘴中, 瞬间,酸得五官皱了起来。
她皱着脸“嘶啦嘶啦”两分钟, 浑身哆嗦了下,“爽!”
程悠悠喝了几杯酒, “你到底怎么了?上班上出毛病了?”
路之遥在杯里放了几个冰块,倒了杯酒,拿起纸往杯口一盖。
她握着杯口, 有些发狠似的,狠狠对着桌子一嗑。
“咔——”
杯子撞向桌席,冰块咔嚓晃动。
路之遥酒量向来很好, 但或许今晚她情绪并不高,以至于她看着都有几分醉意了。
好久好久,久到程悠悠都不渴望从她嘴里得到回答时,路之遥发出声了。
她道:“我太挫败了,妈的。”
程悠悠倒是很少听过这个说辞,继续道:“什么?”
“我好久以前养过一条狗,结果它是别人家的。”
路之遥又吨吨吨喝了起来,话音带着沮丧,“然后我就不要那条狗了,结果它现在又回来了,还咬我呜呜呜呜!它以前就算是别人家的狗也很乖的,呜呜呜!”
程悠悠:“……”
她很轻易地听到了路之遥话中的意思绝不至于是真的养狗故事。
程悠悠舔了下嘴唇,坐在了路之遥旁边,用胳膊戳了戳她,“小狗和主人?路之遥啊,你玩得还挺重口啊?”
路之遥:“……”
她大声嚷嚷,“妈的,不是这种意思啊!”
程悠悠瘪嘴,勉强让自己不笑出来,又道:“啊,行行行,你继续。”
路之遥大概是有些喝懵了,真的不再计较,乖巧地继续讲,“就很挫败啊,而且又觉得有点难受。”
她握住程悠悠的手,朦胧的褐眸里有些无措,“他都记得。”
“什么东西?什么?”
程悠悠被她看得起了鸡皮疙瘩。
“我其实也很不是东西,以前真把他当条狗看。”路之遥吸了下鼻子,“我以为他根本不在意,没想到他全都记得,我以前好过分的。可是……”
路之遥话音小小的,小到程悠悠根本听不清她的呓语。
她走近了些,问道:“可是什么?”
路之遥咬着嘴,突然声音放大,有种给自己强行打气的意味,“我那时候还小啊!我还是个孩子啊!”
程悠悠:“……”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神情痛苦,“你差不多得了。”
路之遥又一口气喝了一杯酒,脖颈抽搐了下,有些想吐。
程悠悠连忙拍了下她的背,“行了别喝了,缓缓。”
路之遥靠在程悠悠肩上,嘟着嘴,脸红红的,“我后来还把他——”
程悠悠八卦心起来了,凑近了些,“什么?”
其实她们相识四年,程悠悠对路之遥相却并不十分了解。路之遥看似外向活泼,大大咧咧的,但嘴巴严得狠,无论是感情亦或者生活向来不愿多说。如今听到路之遥聊到这里,程悠悠的内心还是有些激动的。
程悠悠见路之遥没往下说,早就忘了刚刚自己劝她别喝的话了,马上给她杯子上满上。
她将杯子递过去,“你后来还干什么了?来,喝点酒解解渴,我板凳搬好了。”
路之遥十分乖巧地伸出两手握住杯子,小口小口地啜着酒。
喝完后,她闭着嘴巴抿了抿,露出了大大的笑,脸红通通。
“嘻嘻,我不告诉你。”
程悠悠:“……”
喝醉了嘴巴还这么严?这是在装醉吧?
但事实上,路之遥确实喝醉了,眼前的人物景象在她眼里已经变得有些扭曲了。
不远处的舞台中心,光影在她眼里旋转出万花筒似的形状。
舞台中间静坐着一个穿着戏服的人,那人黑发上插满朱钗,手里扶着一把琵琶。
似乎唱着什么辗转悱恻的戏词,咿咿呀呀的。
这夜店还搞什么戏剧主题?这也不是真戏曲啊,搬个模样弹琵琶唱,未免有些可笑。
路之遥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睛盯着那个花旦扮相的人,却愈发觉得眼熟。
她伸出了仿佛得了帕金森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人,道:“悠、悠悠、那个人——”
“怎么了?”程悠悠眯着眼看过去,有些诧异,“哎?这不是沈忱吗?”
路之遥歪着脑袋,晃晃悠悠地起身,“啊?好漂亮。”
“是啊,他不久——”
程悠悠话音未见,就感觉什么东西狠狠撞向了自己的胳膊。
她还没站稳就见一道身影冲了出去。
程悠悠瞪着眼睛看着路之遥的身影,嘴巴一张发出了一声尖叫。
路之遥脑子混沌着,只觉得身子轻快极了,脚像是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
恍惚中,她听见程悠悠的尖叫声。
“路之遥!你干嘛!”
***
“祁镜澍,你真的恐高吗?那你低头看自己的脚时候会晕吗?”
路之遥坐在花园的假山上,赤着脚晃悠,低头看着祁镜澍。
她脱了鞋,淌过浅浅的荷塘水,爬上了假山。白皙柔嫩的脚上涂着绿色的指甲油,脚上的水珠和细小砂石随着她的晃动几乎要弹到了祁镜澍的身上。
祁镜澍一无所觉似的,眼中倒映着她脚指甲上的鲜脆绿色。
他道:“会。”
路之遥像听见什么新大陆似的,眯着眼,漂亮的脸上满是不怀好意,“那你坐上来。”
祁镜澍对她的要求并不惊讶,但他喉结滑动了下,面上仍显出了几分艰难。
他道:“我——”
路之遥支着脸看他,笑意愈发灿烂,“上来啊。”
祁镜澍不再说话。
他仰头,没有脱鞋,也没有挽起裤脚,踩着溪水走到了假山底下,
祁镜澍动作缓慢且僵硬地握着假山上的石头爬着。
几分钟后,他爬了上来。
路之遥拍了拍一旁的空地,“坐啊。”
祁镜澍面色苍白了些,薄唇微微颤抖了下。
他没说话,沉默着,也艰难地坐了下来。
路之遥侧头看他,“你不能往下看的话,你等等要怎么下去呢?”
祁镜澍没有回话,或者说,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身子僵直,黑眸直视某一点,呼吸起伏剧烈,嘴唇微微发白。
路之遥甚至可以看到他额头上沁出来的细微汗珠。
她全然不能理解似的,话音疑惑,“真的有那么害怕吗?”
祁镜澍喉结滑动,话音有些不稳,“嗯。”
路之遥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一时间,自己仿佛也紧张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眼在透亮溪水中游动的红色鱼儿,觉得乏味极了。
就连这么害怕,好像也不会说出什么求饶的话,也不会露出更多的表情。
路之遥起身,扒着假山石三两下的翻下了假山。
她踩着地板,仰头看着祁镜澍,“我先走了哦,你自己想办法下来吧!”
路之遥扔下语气欢快的回复,提着鞋子,啪嗒啪嗒地小跑走远了。
走了几分钟后,她转头看向祁镜澍的方向,渴望看到祁镜澍脸上的害怕。
但她没有算清楚距离,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远了,路之遥只能看见他木然且无助地坐在假山上。
路之遥看不清他的脸,也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她呼出一口气,有些不满似的,也有些无奈似的,给管家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祁镜澍发了一场高烧。
路之遥疑惑地看向告知消息的管家,茫然极了,“他摔到水里了吗?为什么会发烧?他昨天也没感冒啊?”
管家李叔看着路之遥,和蔼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他说:“小姐,我也不太清楚,疾病总是突如其来。”
路之遥看着管家,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我做错了吗?”
李叔一愣,低头,恭敬地道:“您还小,您不该对自己过于严苛,况且,您也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