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妾——芳客
时间:2020-08-15 09:33:55

  这个金凤就不知道了,她摇了摇头,二人齐齐看向云露华。
  云露华被她们看着有些发憷,“都看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她旋身坐下,刚挨到座边,慎哥儿从桌底下爬了出来。
  三人皆是一惊,纤云将他抱起来,“我的小祖宗,你什么时候爬这儿来了,乳母呢,怎么能叫哥儿乱爬,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结果慎哥儿攥着云露华的袖角就不肯松手,纤云没法子,只得把他交给了云露华抱着。
  眼瞧着就要满一岁了,一日比一日沉,抱着也比之前费劲不少,云露华臂弯圈着他,拿了个拨浪鼓哄着,但今日慎哥儿也不知是怎么了,拨浪鼓也不要,一个劲儿攥着人,嘴上哼唧咕唧个不停。
  纤云去找乳母,结果不到一刻人惶惶然跑回来,一句话都说不全,“姑..姑娘,不得了了!好多蛇!”
  云露华一怔,“什么蛇?”
  纤云吞咽了一口口水,“是..是哥儿房里,有好多蛇,两个乳母一个丫头,全倒在地上了,恐怕是被蛇给咬了!”
  这个时节虽是蛇出没的时候,但这里是安乐侯府,而不是什么荒郊野外,更何况一次性出现了那么多条蛇,还是独独在慎哥儿房中,其心何其险恶,分明就是冲着孩子来的!
  云露华突然想到什么,慌忙将慎哥儿身上的衣服脱了,仔仔细细的检查,见并未有被蛇咬过的伤口,这才松了口气下来,饶是如此,她还是不放心,让人赶紧一壁去请郎中,一壁去叫人打蛇,再将乳母丫头抬出来。
  第一次,云露华感觉原来死亡竟是那样近,但凡今儿个慎哥儿不是乱爬自己爬出来了,被那些蛇咬上一口,恐怕她就再也见不到了。
  难怪慎哥儿今日这么反常,云露华紧紧抱着他,一遍遍拍着孩子的背哄着,“不怕不怕,娘亲在这儿。”
  慌张过后,就是无尽的怒火,云露华当即把孩子抱着,往杨氏那里去。
  杨氏小憩刚起,斜倚在贵妃榻上,两个小丫鬟拿着玉锤子敲腿侍奉,管氏拿了话本子在旁叙说,一缕沉香自炉里袅袅升起,她安然享受着,忽闻外头纷扰,随即还穿着男袍的云露华搂着慎哥儿冲了进来。
  杨氏迷茫看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旁边的纤云将房中出现多条毒蛇,乳母和丫头皆被咬晕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老夫人,您定要查出这背后作祟之人啊!她这是想要我们哥儿的命!”
  这段时间云露华一跃而上,不仅取代了王氏的院子,更是在府上‘胡作非为’,杨氏本就有把柄在她手中,这下更是小心躲着,晨昏定省也叫免了,哪知道她避之不及,这祸事还偏偏找上门了。
  云露华冷然道:“慎哥儿平日里最碍谁的眼,他若出了事,谁又受益最大,老夫人不若细细去想想。”
  杨氏颦眉不展,待想清楚后,猛然起身,“绝不是我!”
 
 
第43章 
  这事其实不难想, 云露华见惯了妇人们之间的明争暗斗,院子里外守着极严,能将手伸到她院子里的, 除了安乐侯和陆渊, 也就只剩下杨氏了。
  陆渊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 要是慎哥儿真出了什么事, 又是杨氏做的, 那么陆渊和杨氏必然会起争执,他俩将母慈子孝的表面撕破,就注定了要安乐侯从中择一。
  而照着目前的形式来看, 安乐侯多半不会舍娇妻小儿, 被舍的只会是陆渊,是他们三房。
  这样一算,杨氏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云露华盯着杨氏看了好大一会儿,真的只从她脸上看到惊慌和愤怒,遂才作罢, 施施然福身道:“那还请老夫人彻查此事, 还一个清白。”
  杨氏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之人,也对三房和陆渊心有不满, 一心盼着自己儿子能袭爵,但给她三个胆儿, 也不敢对孩子下手。
  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惯了,头回遭人这么构陷,心里攒着一团火气, 传令下去,定要彻查,宁可错杀一百, 也不能叫放过一个。
  府上平白出现了这么多条毒蛇,并不难查,从采买处下手,再顺藤摸瓜查下去,不出一个时辰,人就被逮到了跟前,是府上专门负责采办的一个小厮。
  那小厮被压着跪下去,还没等杨氏发问,一股脑的全招了,“老夫人恕罪!奴才并没有害小公子的心啊!是您身边的冬梅姑娘,给了奴才一些银子,叫奴才从外面买些毒蛇进来,奴才原先真不知道这蛇是用来做什么的,再有冬梅姑娘三令五申,奴才也不得不能从呀!”
  绕来绕去,竟查到自己人身边,尤其知道是冬梅,杨氏来气了,转身一看,也不知冬梅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想了想,好像刚才还在。
  管氏在旁边看着吃惊,张了张嘴道:“冬梅?她才出去了,说是给老夫人去煮茶。”
  杨氏火大,顺手拿起玉锤子,敲着案角咚咚响,“她这会子是煮哪门子的茶!去把她叫过来!”
  底下人很快将收拾了细软包袱,准备出逃的冬梅抓了过来,云露华定睛一看,正是那个曾经顶撞她的婢女。
  冬梅惶惶跪下,杨氏看着从她身上搜罗出来的金银细软,脸阴沉沉的,半响抿着嘴不说话。
  管氏哎呀一声,指责道:“冬梅姑娘,你可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出来!”
  云露华看看杨氏,又看看冬梅,顿时明白了杨氏为何不肯开口。
  她笑了笑,请管氏和其余人都下去,管氏看向杨氏,杨氏摆手让她出去,她又将慎哥儿交给纤云,房中独留了她们三个。
  云露华抻裙坐下,朱唇轻启,“老夫人,你看是打杀了,还是发买了?”不等杨氏说话,她又续话道:“依我看,不如打杀了好,不然保不齐这刁奴出去,说了些不该说的。”
  杨氏和画师的事情,冬梅全程都知道,甚至当时她还拦着云露华。眼下做出了这样的事,等于也有一个把柄捏在旁人手上,杨氏若不能将她处理好了,保不齐来日她就会反咬一口。
  云露华张口就是要她的命,冬梅怨毒看了她一眼,然后膝行过去,抱紧了杨氏的大腿,“老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也都是为了您好,若不早早将洋哥儿的爵位定下来,待到侯爷哪日西去,您和洋哥儿可都要看三爷的脸色度日啊!”
  乍一听倒像是处处为她考虑的样子,然而杨氏这个时节却并不糊涂,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将冬梅打懵了,“为我好?你要是为了我好,你刚才跑什么?一个采买小厮,就能轻易将你供出来,可见你当时就没想过藏着掖着,打的就是想拉我下水的主意!”
  冬梅也算是和杨氏打小处到大的,两人虽一主一仆,但也有情分在,不然画师的事杨氏也不会托她去办,是一直将她当成心腹来对待的。
  正因如此,如今反着了人道,杨氏才倍感心寒,她将那包袱里沉甸甸的金银抖搂出来,绝不是冬梅一个丫头能有的积蓄。
  她摇着头道:“你我是留不得了,但你若说出给你银子的人是谁,我或许可以放你出府,将你安置到一个远处去。”
  说到这里,云露华不由多看了杨氏两眼,还是太心软了。
  冬梅见杨氏根本不着她的道,此时才彻底慌了神,求饶无用,只得将事情全盘托出,“是...是大爷...”
  杨氏晃了神,实在没法将那个整日里只知道吃喝嫖赌,烂泥扶不上墙的陆洺,和此事牵扯上干系。
  再问下去,冬梅也不知道,她原就讨厌云露华,正好陆洺来找她时,许下了重金,她也不年轻了,杨氏却迟迟不肯松口放她出府,她只能多为自己筹谋周全,积笔银子防老。
  至于陆洺为何会想这么一出,冬梅也说不清楚。
  杨氏恨死了陆洺,将管氏叫进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把你那不争气的夫君给我叫过来!”
  管氏不明所以,原不是查到冬梅头上吗,怎么眼下又跟自己夫君扯上关系了,但她也不敢违名,满腹疑惑回去叫人。
  陆洺是安乐侯未及弱冠就有的头一个孩子,要是托生在嫡妻腹中,那指不定是怎样的风光荣华,可惜投错了胎,生在外面,即便是长子,但嫡庶有别,是一辈子也越不过去的大坎儿。
  他要是自己争气也就罢了,可他却偏偏长歪了,当时他养在先侯夫人卢氏身边,和陆渊差了几岁,哥俩儿一块长大,但不论是长相还是天资,从来都是一个天一个地。
  陆洺说不上丑,五官也算端正,但因他常年沉溺酒色,饮食无度,三十多岁就发福了,挺着个大肚子,连跪下行礼时脚步都有些蹒跚,“给母亲请安。”
  他虽碌碌无为,资质平庸,但在杨氏眼中比陆渊有眼力见多了,打从见她面开始,就一直母亲母亲的叫着,平日里杨氏待他不说有多亲近,但也绝不会厌恶。
  但再看他时,杨氏胸腔的怒火喷发而出,玉锤子往那巨大的身躯上一掷,也不管是砸到了哪里,“冬梅都已经招了,你为何要收买她,用毒蛇去害慎哥儿?”
  那玉锤是实打实的玉石制成的,砸到身上,恐怕少不得要青紫一块,但陆洺却面色不改,仍旧一团笑着,将玉锤奉上,茫然不知的模样,又是赔笑,“母亲说什么呢,什么收买,又什么毒蛇,儿是一句也听不明白。”
 
 
第44章 
  若不是冬梅指认了, 杨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洺。
  但冬梅是和她一块长大的,杨氏作为她的主子,自然分得清人说的哪句是假话, 哪句是真话, 她既说是陆洺收买指使, 那陆洺就算是怎么赖, 也赖不过去。
  杨氏冷冷看着人, “你听不明白?我不知道素来是哪儿得罪了你,叫你这样夹仇报复,要给我身上冠上那弑孙的罪名, 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不如将侯爷叫来,咱们堂前分辨分辨,也好过这样背后给我使阴刀子!”
  抬出安乐侯,陆洺神情惶惶,仍维持着那奉上玉锤的姿势, 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儿是真的不知道呀,冬梅姑娘是母亲的人, 她做了什么母亲都不清楚,儿和她素来连照面都不会打, 更不会知道了。”
  这一番话简直是高,不着痕迹将冬梅陷入更加不仁不义的地步,帽子又扣回了杨氏头上。
  冬梅见他反咬自己一口, 上前拽着人衣袖道:“大爷,前几日你私下给了我一笔银子,又说事成还有一笔, 如今事发,你竟推诿不敢认吗!”
  陆洺忙撒开她的手,“冬梅姑娘这话从何而来,我何时私下给过你银子,姑娘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我一个庶子何德何能,能指使得了姑娘?”
  冬梅指着那些银子道:“这些就是你给的银子!”
  陆洺看似很为难,“这天底下银子都长着一个模样,姑娘说是谁给的都成,这叫我怎么认。”
  冬梅没想到他能这样矢口否认,张大了嘴,杨氏皱了皱眉,心烦意乱。
  陆洺说的没错,这事除非拿到证据,不然凭着一堆无名无姓的银子,和冬梅一张嘴,即便闹到官府那里去,也断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别说冬梅是她的心腹丫头,在旁人看来,她远比陆洺更有嫌疑。
  难道这哑巴亏就这么硬生生吞下去吗?
  云露华在旁边听到现在,看着陆洺那谦卑恭顺的姿态,从他手上将玉锤拿起来。
  陆洺看向她,眼中划过一丝闪烁不定。
  打从云露华进府开始,其实都没多见过这位陆渊的庶兄,后宅中活动最多的是管氏,提到陆洺,印象最多的就是他不求上进,好酒贪色。
  任谁都不会对这样的人有什么兴趣,连认识都懒得,不过家宴时碰到微微点头,就算过了。
  这样一个在众人眼里,等同于废掉的人,真的是毫无威胁可言吗?
  云露华勾起唇角,面皮上挂着一丝淡薄至极的笑,“陆洺,你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陆渊来的?”
  不待他回答,她又继续道:“我和你素无仇怨,你是冲着陆渊来的吧。”
  陆洺勉强一笑,“云姨娘说笑了,我和三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也是一块长大的,我看他就跟看自己亲弟弟一样,怎么会去害弟弟的孩子呢。”
  这侯门大院里,别说不是亲的,就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嫡亲兄弟,只要和利益权力挂钩的,什么血缘都要靠后站,废太子和瑞王,瑞王和祁王,这么好的例子在先头放着,陆洺这话,云露华还真不信。
  但人若所图,不过权益二字,陆洺废了这么些年,即便来个一石二鸟,将陆渊和杨氏引得头破血流,这侯府的爵位也断然不会落到他身上,那么他费劲这一遭,到底为的是什么?
  这案子成了个悬案,杨氏又是立誓又是言之凿凿,断言她绝对没做过,冬梅一口咬住陆洺不放,而陆洺呢,一问三不知,对谁都是茫然无辜的样子,审来审去,最后以家丑不可外扬,安乐侯将此事封住不提,冬梅即刻发卖了,陆洺也被勒令不得出自己院子。
  彼时王家的人还没走,云露华和他们撞了个正着,那王夫人指着她破口大骂,什么腌臜话都往外说,“你个不知廉耻的贱妇!勾得陆渊要休了我女儿!你不得好死!”
  唾沫星子都飞到了她脸上,王夫人声音之大,惹得来往的奴仆纷纷侧目,低头窃窃私语。
  云露华淡然用绢子擦了擦脸,真不是她想做恶人,实在是被逼到这种份上,不能平白挨了骂。
  她的牙尖嘴利,不止是对陆渊,这个时候若提教养,委实对不住爹娘养她这么大
  她自恃身份,这种脏话是骂不出来,但有些话只要能砸到人心坎上,其实和脏不脏没多大关系。
  “王夫人此言差矣,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妾室,蝼蚁一般的人物,哪里就能撼动姐姐那棵大树了呢,倒是姐姐贤良淑德,这些年我和姚妹妹都很受她恩典,待她颇为敬重,即便是上回的事情,我也从没怨过她。这回三爷突然好端端的要休妻,我们也不明白其中缘故呢,想来缘分自有天注定,姐姐和三爷没这个缘分,早日散了,各自再寻良缘,岂不妙哉?”
  有时候不一定要撒泼开骂才能叫人动怒,反而是一堆好话说尽了,看似又捧又敬,实则每个字都能戳到王夫人的最痛处。
  王眉秋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女儿,容色虽不算上等,但也不差了,待人处事大方得体,打小就是按当家主母的标准养大的,要是不嫁到这安乐侯府来,也是个体体面面的世家夫人。
  但这是这样一个处处都好的妻子,却还不如一个沦为罪臣之女的贱妾,如今却拿什么狗屁缘分当说辞。
  在这高门大户中,什么情爱,不过是男人们风花雪月时的玩物。正经做嫡妻的,要相敬如宾才是最好,缘分又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联姻,图得并不是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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