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妾——芳客
时间:2020-08-15 09:33:55

  从佛堂出来,陆渊回到院中,只见金凤和纤云在陪慎哥儿玩毽羽,燕姐儿靠窗临字,唯独不见云露华的身影。
  问过金凤,她道:“姑娘被大夫人请去喝茶了。”
  云露华的确回去半道上,被大夫人截住,说是请,其实是半推半就拉过去的。
  她不太喜欢这个卢大夫人,但没办法,谁让她们住卢家的,吃卢家的呢。
  喝茶本是件雅趣事,云露华平日也很爱喝茶,但也要看跟谁,要是跟康宁,或者是自己一个人,肯定喝的津津有味,但面前对着的是卢大夫人,再好的茶进嘴里也没滋没味了。
  这卢大夫人说话弯弯绕绕,同她虚与委蛇了许多,总算进了正题,“云娘子觉得这茶如何?”
  云露华捻帕擦了擦嘴角根本不存在的水渍,垂眼一笑,“味道极好。”
  大夫人弯了唇,“这茶名为‘落雪’,是取咱们范阳独有的雪树叶,烘烤,锥压,一步一步都得有范阳女儿亲自来做,每年春时采叶,夏时成茶,秋时入沸,这个时候喝,最好不过的呢!”
  云露华其实只沾了点唇,味道究竟是不是这样好,她压根不知道,但还是笑了笑夸道:“原来如此。”
  大夫人笑的更欢,“这茶,是我那小孙女亲自做的,她听说云娘子来了,特地央着我将茶拿来煮给云娘子喝。”
  绕来绕去,原来正主在这儿呢,云露华觑了觑那大夫人的脸,看着像四十出头,估摸也有五十多了,她的小孙女算来应该正是妙龄,难怪截了她过来喝茶。
  没过一会儿,大夫人就把那小孙女叫了过来,云露华一看,顿时目瞪口呆,这的确是妙龄,但也太妙了,幼弱纤细,眉眼还未长开,顶多十二三岁。
  大夫人还很高兴,跟她介绍道:“我这小孙女,样貌在家中算是出类拔萃了,闺名叫清儿。”
  云露华问道:“这位清儿姑娘,今年多大了?”
  大夫人道:“还有两个月就十四了呢!”
  那就是现在才十三,十三,多嫩的年纪啊,大晟女子出嫁需十五及笄,像康宁当时十四出嫁,等到了狄国,几个月的路途,也有十五了,这才十三,谁下得了手?
  她含含糊糊婉拒了大夫人,回去时把这事说给了陆渊听。
  “这大夫人是不是疯了,才十三岁的姑娘,那样小,那么瘦,她竟也说得出来那种话?”
  陆渊静静听她说,然后和她解释了其中缘故,“这卢家虽然家主是大夫人的夫君,但什么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像和皇家扯上姻亲关系,都得全族商讨,这大房当然想把这种好事留给自己,但膝下没有适龄的姑娘,唯独就那位清儿姑娘年纪大些,族内恐怕会不愿意,她就想从你这儿走捷径。”
  云露华撇了撇嘴,“我这里能有什么捷径,这事又不是我拿主意,还得看祁王殿下喜不喜欢,哎,不过也说不准啊,万一祁王殿下就好这口呢,这清儿姑娘岂不是正对他意?”
  陆渊满头黑线,“祁王殿下可没有这个癖好。”
  云露华饶有兴趣看着他,“那你呢,我听说之前你遇上姚小宁的时候,人家才十五岁,刚刚及笄,你不是也把人带回京城了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
  她冲他挤眉弄眼,陆渊气不过,一把将人捞过来,手臂圈着人脖子,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可惜这话里的警告反而激起了云露华,她扮了个鬼脸,飞快从他臂弯里逃出来,“怎么还不许人说了,我偏要说,偏要说。”
  一场追逐战就这么开始了,从贵妃椅到书橱,再到屏风,最后到幔帘,陆渊凭借男子天生的体力,遥遥占据上风,他牢牢将人禁锢在床榻和手臂之间,靠在她耳畔亲昵道:“我最好你这一口,丰腴白嫩,一咬能出水儿。”
  这样羞耻的话,换在以前云露华肯定又要脸红,但如今她已经练就了一层厚脸皮,不仅没躲,反而一双眼撞上他的视线,谑笑道:“可惜可惜,我不好你这口,委实太老了些,我怕吃了要塞牙。”
  不止女人被说老要生气,男人也会生气,陆渊脸上青白交加,开始挠她的胳肢窝和腰间,边挠边问,“我老不老?老不老?”
  云露华笑岔了气,仰着脖子遮了东边顾不了西边,腿只能胡乱蹬着,“本来就老了,我又没说错!”
  门口的哭啼声一下打断了正在嬉闹的二人,云露华僵硬转过头,看见慎哥儿正站在那儿哇哇大哭,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爹...打娘..打!”
  她又气又羞,一把推开还撑在自己身前的陆渊,过去抱着慎哥儿哄,陆渊头一回看着自己的大胖儿子,觉得有一丝后悔。
  他当初为什么要生孩子.....
  在范阳待了几日后,这种压抑的气氛实在让人受不了,第六日他们就匆匆辞别了,临走前陆渊将一枚玉佩交给卢家的家主,说这算是祁王殿下先给的信物。
  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了,等又过了半月,云露华再问起此事来,说是定了卢家另一位姑娘,不是那位清儿。
  想到大夫人那样子,云露华猜测她恐怕要气死了。
  祁王和卢家私下定了,不过这事到底还没过明面,想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向皇帝提出来,再由皇帝来赐婚,就绝不能由祁王殿下自己提出,否则就有结党营私之嫌。
  最后还是祁王的生母淑妃出面,向皇帝说了祁王的婚事,不过这旨意还没定下,陆渊这边就出了事。
  安乐侯当朝状告他有不孝之名,擅自分家,陆洺也进了朝堂,将他多年前曾谋害母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晟重孝,这样一个弑害亲母,不尊亲父的罪名下来,陆渊恐怕要真正的万劫不复。
  安乐侯是不打算给他儿子留后路了,听说此事后,云露华啧啧道:“真是心狠手辣呀。”
  但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卢家派了当时服侍陆卢氏的两个老嬷嬷过来,替陆渊作证,说明当年陆卢氏之死与陆渊无关,并且反控这些年陆家欺负陆渊没有亲母撑腰,常受冷眼,虽然这些话有被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但当事人都出来作证了,自然就没话可说了。
  皇帝喟叹道:“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朕虽为天下之主,但如今竟不知谁错谁对了。”
  这话看似是谁也没怪,但明眼人都知道皇帝心里是偏帮着陆渊的,既然偏帮陆渊,那么就等于偏帮祁王,二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顿时明了。
  这正是一个打压安乐侯的好时机,安乐侯府若下去了,瑞王等同于是断了左膀右臂。
  陆渊已经看着那些字书出神了许久,这都是这些年安乐侯结党营私的罪证,他怔怔望着,连云露华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她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拿过一张往下看,念出声来,“永安十九年,春,四月二十九日,城西鼓子楼,刑部尚书,五万两....”
  陆渊回过神来,微微扬起嘴角,“慎哥儿睡了么。”
  云露华嗯了一声,一张张看,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打算要扳倒你爹呀。”
  陆渊不置可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
  云露华摇了摇头,“还好吧,你和他注定是要走到对立面的,多早晚的事,再说他告御状时,不也是想将你置于死地么,既然他这个做爹的都要这么做了,你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任人宰割呀?”
  好像是这个道理,但陆渊还是眉心郁结,“世人定会给我冠个恶名的。”
  云露华拍了他肩膀一下,“哎呀,大义灭亲嘛,你要是想留个好名声,我这儿有个法子,你愿不愿意信我一回?”
  陆渊转过头来,“什么法子?”
  “这可就不能告诉你啦。”云露华笑眯眯的,将他桌案上的字书全收走了,“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这字书事关重大,但陆渊看她拿走,心里却没一点不踏实。
  不到三日,他就收到了消息,安乐侯暗访瑞王府回来的路上,遭歹人所害,不慎负伤,第二日五城兵马司巡逻时,发现其昏迷,他的身边还散落着一本厚厚的来往录,并且都有其亲笔签名,册录记载了这些年他为瑞王,与朝中各个官员奔走私交的记录,兵马司觉得事关重大,将此册录未经内阁,直接上报给了皇帝。
  多巧合的事,最关键的是那些册录上每页都有安乐侯本人的落笔签名,简直是铁证无疑,皇帝登时勃然大怒,下令将与此名册有关的官员全部羁押,一一查问。
  京城中风云涌现,云露华却特地从外面买了一桌席面,将金凤按在椅子上。
  “快吃吧,都是犒劳你的。”
  金凤有些惶惶不安,拉着她的手问,“姑娘,咱们不会被发现吧...”
  云露华替她添了一碗汤,“哎呀,不会的,你要相信你自己,快把这些都吃了。”
  可金凤还是害怕,“您还打伤了安乐侯,万一三爷怪罪....”
  其实安乐侯原本也不用伤的,只要让他昏迷到第二日‘凑巧’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发现即可,但这么多年的仇怨,她们云家几十口的血海深仇,云露华怎么会轻轻放过他,自然是要亲自动手,将那老不死的打上一顿才解气。
  她摸着下巴想,不过阿弟好像比她下手还重,估计安乐侯以后就要躺在床上度日了。
  原本京城里的人还说陆渊不知好歹,放着好好的侯爵不要,非要一身反骨,强行分家,但自从安乐侯出了事,他们又觉得陆渊真是幸运,简直是逃过了一劫。
  瑞王得知此事后,闭了闭眼,挥手叫人退散下去。
  “陆渊,真够小瞧你的。”
  他不是傻子,不会像外人一样相信这事只是一场意外,天底下哪儿就那么多凑巧呢,多得是处心积虑,这事根本不必想,猜都能猜出来是祁王那边的手笔。
  那份册录上所记不虚,但安乐侯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上面还落满了他的名字,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这是他唯一觉得奇怪的地方,也是至今都想不通的地方。
  不过安乐侯虽然倒台了,他如折羽翼,但还不至于就要了性命,在权谋中跌宕起伏多年,唯一不变的就是时时刻刻要冷静的心境。
  不能慌,若是慌了,就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他重新整理心绪,推开门,去了擂场。
  这里是他平日里练武的地方,但此刻上面站着别人,他看着那人势如破竹,将自己手下精锐的府兵打得节节败退,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好了。”
  瑞王抬手叫停,把那人叫过来,“白秦,你很好。”
  白致已经改名叫白秦,其中的秦字,是他娘亲的姓,也好时时刻刻提点着白连时,他曾经辜负过一个女子。
  白致身上已经有许多细小的伤口,但并无大碍,他不解道:“殿下不是要我打败您府上的三十六名精兵,才会要我吗,眼下还差一半呢。”
  瑞王仍笑着,从头到脚打量着他,抚掌道:“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实力,从今往后,你就跟在本王身边,本王自会许你平步青云。”
  他凑近她白致,还说了一句话,“还会,让你做白家真正的继承人。”
  白致俯下身去,谢恩磕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是少吃外卖,昨天加个班吃外卖,食物中毒了,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晚上...
 
 
第60章 
  修长白皙的手指略往前推了推, 一枚黑子占领了中心,这盘棋也就算下尽了。
  祁王得意抱臂道:“多少年了,你的棋艺还是没有进展啊。”
  他一抬头, 见陆渊眼神空滞, 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哪里还听得见他说话。
  祁王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陆渊一下回过神, 低头看了看棋局,拱手说:“殿下赢了。”
  祁王起身理了理袖袍,“这赢的没意思, 你心思根本就不在上头...”他话头一转, 顿道:“是不是在为安乐侯伤心?”
  陆渊笑了笑,“臣若说刚才在想,自己是不是老了,殿下会信吗?”
  祁王一愣,估计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 摸着下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很中肯道:“比刚来本宫身边时是年长了不少,不过也不算老, 而立之年嘛,该是有些男子气概的时候。”
  这就叫饱汉不知饿汉饥, 陆渊见祁王比他小不了几岁,但仍旧跟少年一样的脸,这些年来丝毫没有变化, 不过是气质上多了几分温润如玉,他当然不会懂自己的伤感。
  哀叹几声后,陆渊不打算和他说这个了, “这几日陛下赐婚的旨意就要下来了,臣还没恭喜殿下要娶美娇娥了呢。”
  娶媳妇的确是件大喜事,虽然祁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而且这次和卢家也是存在利益纠葛,但没有人会娶媳妇不开心的。
  他眉花眼笑道:“你现在恭喜也不迟呀,对了,本宫一直还没问你呢,你是打算和云娘子往后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吗,若是这样,云家的事还得早些处理掉才好。”
  提到这里,陆渊眼角带了点笑意,“臣知道了。”
  安乐侯出事没几日,杨氏就上门来了,不过并没有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而是一个人裹着厚厚的披风,趁着黄昏敲响了门。
  纤云见是杨氏,原本是不想让她进的,怕她闹事,不过云露华倒没什么好怕的,要是闹事,何必鬼鬼祟祟来这一趟。
  杨氏进门后还没落座,将盖在头上的斗篷掀掉,一把抓住云露华的手,“侯爷的事是不是三爷干的?”
  云露华皱了皱眉,看着那被她紧紧攥住的手,不动声色抽了出来,“老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侯爷的事我们三爷也痛心疾首的很呢,怪只怪那歹人...”她想说狠毒,但想想那岂不是在说自己,所以换了个词继续道:“只怪侯爷运气委实差了些。”
  说完她还煞有其事的摇头晃脑,“真是可怜,可悲,可叹呐!”
  杨氏死死咬着下唇,“你不承认,但我也知道这事跟三爷脱不了干系,我如今只问你一句话,这侯爵是不是要没了?”
  从前杨氏名义上算是她的婆母,云露华见着怎么说还得装出几分恭敬来,如今二人既分了家,两家又水深火热,她自然再也不必在杨氏面前伏小做低,大大方方落了座,睨人一眼道:“合着您还替哥儿惦记着爵位呢,看在咱俩从前还算有点交情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赶紧卷铺盖走人吧,越远越好,别叫抓住了,指不定再过一段时间,那侯府都得没了,知道什么是抄家吗,能不能保住命且两说,即便烧了高香能有命,不是充为官妓,就是流放三千里,啧啧,您这细皮嫩肉的,能受得了这个?”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