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没羞没臊的话从陆渊嘴里说出来,云露华气得心肝都颤,“咱们之前约法三章,你是不是如今都不作数了!”
陆渊却语重心长道:“你说不许碰你,我只是见你醉酒,替你换了身衣裳,哪里算得上是碰你了。”
酒劲儿还没过去,云露华头还有些昏沉,不想再和他啰嗦,简单明了两个字,“出去。”
陆渊迟疑了一下,云露华闭眼靠在引枕上,“你给我出去了。”
眼瞧着是要发火了,陆渊还算有点眼力见,端了醒酒汤的碗就出去了。
纤云进来后,顾着人脸色道:“姑娘,你还好吧?”
之前三爷说要给姑娘换衣裳时,她就觉得不对,但她只是一个下人,哪儿能跟主子做对,再说这段时间眼看姑娘和三爷关系也渐渐好了,要是再进一步岂不更好,所以她也就没多说什么。
可刚才屋里动静不小,三爷从里头出来时瞧着面色不大好,纤云这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云露华首先让纤云重新拿了一套衣裳,将自己身上这套换了下来,才问人道:“他一共在我房里待了多久?”
纤云细琢磨了一下,“该有两三刻钟吧,然后就去给姑娘熬醒酒汤去了。”
两三刻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想干点什么虽然仓促,但也算来得及,云露华心死如灰,“这下可全完了。”
纤云劝慰着,“其实姑娘往后是要和三爷好好过日子的,总做假夫妻也不成呀,奴婢的娘亲说,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那事...其实挺重要,就算姑娘不想,也该为三爷好好考虑一下,总不能逼着三爷往那种烟花柳巷去吧。”
别看纤云年纪不大,也还是个姑娘家,可家生子出身,又是在下面人里长大的,人情世故这一块比金凤要好不少,说话也不扭扭捏捏。
云露华原先是根本没把那事放在心上,想着已经有了孩子,也没有那个必要了,毕竟那事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么。
再者她心里一直透着怯,旁人眼中她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可她什么都不记得,跟小姑娘一样,有好奇,但更多的是害怕。
说到底,她虽然现在对陆渊不那么讨厌了,也有好感,相处在一块,许多时候觉得很开心,但并没有那种怦然心动,会朝思慕想的感觉。
她好像只是把陆渊当成了孩子的爹,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初~雪~独~家~整~理=
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云露华也说不上来,但要是一想到她如果和陆渊做那种事,这心里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这样别别扭扭过了几日,她一见到陆渊都是躲着走的,从前吃饭陆渊还会来她房里陪着孩子和她一起吃,如今因她躲着,饭菜都是她吩咐人给他送过去的。
不过也还好,这几日祁王那头好像有什么大动作,陆渊忙得脚不沾地,京城的气氛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这日康宁过来看她,将可达迓遣去和燕姐儿慎哥儿玩以后,把门一闭。
云露华沏了壶茶,“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吗?”
康宁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前日父皇召了哥哥去御书房一趟,哥哥出来后就听说他吐了血,一下子病倒了,眼下内阁都没了章法,又怕此事传出去,扰乱了民心,只能捂死了。”
皇帝是一个国家的根本,甭管他是流芳百世的明君,还是万年唾弃的昏君,只要他一出事,根基不稳,则会社稷动乱,这些年偶尔会有听说皇帝身子好像不太好,但是皇帝本身年纪也大了,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更何况年纪大了多灾多难也是常事,所以从来没人知道,皇帝的身体居然虚弱至此。
就连康宁这一番也吓到了,不过她才从狄国回来没几个月,皇宫的事情还不太清楚,可她不清楚,不代表内宫的那些太医不清楚。
第63章
皇帝原本就身子亏虚, 但皇宫多得是稀世珍奇的好药,靠药一直续着,平日里倒也看不太出来, 不过面色瞧着更差些, 但这回也不知废太子到底和皇帝说了什么, 气急攻心, 气血一下逆转不过来, 病来如山倒,不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低入尘埃里的平民, 面对生老病死, 都是无可奈何的。
内阁这回动作也不算慢了,但皇帝病倒的事情来得突然,经手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再加上皇帝称病罢朝了几日,有心的人隐隐约约知道了内情, 也都开始活动起来。
虽然储君之位一直悬而未定, 但大皇子被废,挑来选去新皇也就只能在瑞王和祁王之间产生, 朝中各个部司关节都在暗中有了交集,也难怪这几日陆渊会忙成这样。
康宁也有自己的担忧, “虽然说狄国内乱暂时被控制住了,可要是这个时候,咱们大晟出了什么乱子, 岂不是给了别人可趁之机,到时候内忧外患,可就要出大事了。”
眼看再过两月她就要带着可达迓回去了, 这要是真出事,恐怕又要拖上一段时间,如今她只能盼着,皇帝能早点醒过来,一切安然无恙。
几日后云露华听陆渊说,皇帝的确是醒过来了一次,但只是昏昏沉沉间,醒了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贬了大皇子去替已故先皇后守皇陵。
这事悄无声息的,要不是陆渊告诉她,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她问陆渊,“这大皇子究竟说了什么,把皇帝气成这样,还非要把人赶走?”
大皇子命太好,一出生就是注定的天家富贵,嫡出长出占了个全,本身也天资聪颖,除了脾性上温水煮青蛙了点,真的什么都好。
这样一个模范儿子,没有哪个当爹的不喜欢,即便老皇帝要求再严苛,但对大皇子,一向是好颜色的,当然,那是在大皇子没被废位之前。
后来的十年,大皇子把自己关在北苑闭门不出,所有人都渐渐淡忘了,但谁都明白大皇子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轻易说不得,也拔不出来,毕竟亲手养成,注入那么多心血的储君儿子,一朝败在了自己亲弟弟手中,怎么说好像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教好。
可该怎么教?让他疏离兄弟,淡泊亲情吗?
即便皇帝心里再失望,这十年来再立太子的事情都没再提过,恐怕也是有了前车之鉴的缘故。
这对父子,曾是天底下最叫人羡慕崇敬的,到如今,却闹到了这个份上,两个人之间,到底还隔着哪一层不为人知的仇?
陆渊敲着手下的瓷箸搁,抬眼道:“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云露华这才想起来,他们还在闹着呢。
于是她将他的碗筷一收,请人出去,“那我不问你了,你也别在我这儿吃饭,走吧。”
陆渊又好气又好笑,他不说,她就不让自己吃饭了,这是哪门子的歪理,他只能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你就不能软一点吗?多大点事,至于和我置气这么久。”
但女人的心眼很小,小到一句话惹毛了她,她都能记仇记许久,千方百计给你找不痛快,见你不高兴了,她才觉得舒坦。
更何况那不算是小事,云露华把脸一拉,道:“哪儿敢呀,您陆三爷是什么人物,见识过的女人比我吃过的饭还多,这当然只是个小事,是我云露华太小肚鸡肠了,不该和您斤斤计较,谁叫我吃你的穿你的住你的呢,这样,您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和我说,赶明儿我给您亲自挑些好的,环肥燕瘦,淡妆浓抹,应有尽有,怎么样?”
这一张嘴,真是叫人爱也不得,恨也不得,陆渊知道她是在说气话,抱着人摇了摇袖子,带了点撒娇的口吻,“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云露华盼他和自己吵两句,这样她有理由闹了,心里还会舒坦,可他偏生这样放低身段,倒显得自己有多蛮横霸道不讲理。
她一噎,只能道:“你就不能硬气一点?”
陆渊笑道:“硬气不是使在这个地方的,再硬气我也不能欺负你呀?”
这句话把云露华哄得浑身舒畅了,她长长嗯了一声,将碗筷还给他,“算了,这个点儿厨房再做饭也麻烦,一起吃吧。”
陆渊捧着碗哎道:“好嘞!”他坐下以后才开始说起大皇子,“此事恐怕还和已故的先皇后有关系,祁王殿下近来和凌家搭上了线,恐怕是因大皇子的缘故。”
凌家是先皇后的母家,是大晟赫赫有名的武将之首,曾在□□时期跟着打江山的,出生入死多年,大晟初期封辅国大将军,威风凛凛,风头无二。
不过太平年间,兵权不可能会一直放在这些武将手中,一代又一代削弱下去,如今的凌家早已今非昔比。
不过老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凌家和王家,一个是辅国大将军,一个是镇国大将军,听着名字差不多,但前者可比后者强多了。
据云露华所知,这凌家手里还捏着京城周围几城的护卫军,也大约有七八千之数,祁王和瑞王如今分庭抗礼,祁王就是在兵力上差了一节,要是凌家真和祁王对上线了,那可就是补了一块大短板。
不过凌家自从十年前大皇子被废黜以后就在朝堂上深居简出多年,大皇子难道是有意让他们助祁王一臂之力,皇帝得知以后,才因此气病倒了?
这么想来,倒有几分道理,但皇帝对祁王瑞王之间的争斗一直迟迟未表态,这回却因大皇子助祁王的事情动怒,岂不是说明他不愿大皇子相助祁王,心里舒意的还是瑞王。
可他若是有意于瑞王,这些年来多的是机会将瑞王扶上储君之位,可他偏偏没有,反而任由祁王羽翼渐丰,云露华越想越迷糊,还是陆渊一语点醒了她。
“这帝王之术,在于制衡,皇帝若是放任一方独大,早早表了态,那么朝臣们也会跟着风向,转投他人,到那个时候,到底是太子大,还是皇帝大?皇帝得先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其次才是儿子的父皇,只有让二王相争,时上时下,皇帝才是最大的操控者。”
其实还有一点,陆渊没和她说,当今皇帝早些年也做过不少荒唐事,全因他这一生太过顺风顺水,先皇子嗣单薄,又英年早夭,没留下什么血脉,他一路从太子做到皇帝,没经过搓磨,曾经一度皇位不稳,又经了废太子的事情,自然而然对于储君之位过分谨而慎之,其中也有想考验二王的心思。
毕竟要坐到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去,即便像他一样运气好,可若没过人的本事,即位后还得江山不保。
云露华见他说的头头是道,饶有兴趣道:“你既然看的这么清楚,何必要跟祁王,直接把自己献给皇帝,学那个曹必酉,做个忠臣多好。”
陆渊笑了笑,摸着她的头发道:“锦上添花有什么意思,就算我再有才干,皇帝跟前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他待我也只是提拔新人晚辈的态度,可祁王不一样,从一无所有到平步青云,这才叫人念着你的好。”
第64章
祁王的确念着陆渊的好, 老皇帝一日不如一日时,将祁王单独传召至内宫,把玉玺给了祁王, 让他学着监国。
历来只有太子才有监国之权, 这玉玺在祁王手里沉甸甸的, 他也不含糊, 直接将陆渊加官为了散骑常侍, 随身不离左右。
散骑常侍虽没有什么实权,此位也无定额,但一般能得此加官荣耀的, 都是资历极深的老臣, 以此来显示上位的恩宠和器重,陆渊才多大,不到而立就能走到这一步,要是祁王真继位了,他岂不就是当朝新贵。
有些眼力见的, 都已经开始走动关系, 陆渊整日里跟着祁王,想要套上近乎不容易, 但任他怎么走,家都在那儿, 原本因为之前他和安乐侯府强行分家的事情,大家都有意无意避着,如今风向转了, 又都卯足了劲儿递拜帖,得知家中只有一妾,并无主事主母时, 又想着给他说亲,再娶一门继室。
毕竟那妾再得宠,也只是个妾,妾是什么,不过是夫君的玩物罢了,有福气替夫君生儿育女了,不过也是摆脱了不被发卖的命运,若非良妾,又有娘家撑腰,一个妾在世人眼中,还登不上什么台面。
再说了,云家至今还是戴罪之身,那云露华更要低人一等,还有恶名在外,恐怕也不过是仗着还有几分姿色勾着夫君,等再过几年人老珠黄,像她这样的妾,下场都极其凄惨。
这话一点不避嫌的传到了云露华耳中,纤云气的小脸通红,只恨不得揪出这传谣之人,上去撕破她的脸才好,又怕云露华听到伤心,安稳人道:“姑娘,这话您别理会!都是些好事的在背后乱嚼舌根,她们这是嫉妒三爷宠着您呢!”
云露华倒没什么可伤心的,恶语诋毁的话听多了,她从中能自找乐趣,譬如那句有几分姿色,她揽镜自照了一下,觉得这话不够属实,她何止是有几分,分明是十分好吗?
放下鎏金葵花小铜镜,她淡淡道:“把眼睛盯在我身上的不少,但这种话,八成是王家传出来的,你去查一查,查到了也不必回我,直接派人拎着一桶狗血过去,泼在王家大门上。”
自打王眉秋和陆渊和离以后,王家没少在外头传她的闲话,云露华一直不放在心上,毕竟她懒得费时间费精力和这种人置气,但这回王家趁机在这里头搅混水,真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恐怕没完没了了。
至于这狗血泼完,她在京中的名声会不会更坏,这事云露华就管不着了,她不想做一个为了图个好名声,委曲求全的人,回头像陆渊的娘一样,活生生郁结憋死,多不值当。
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嘛。
没两天纤云就告诉她这事确实是从王家那里传出来的,那狗血也依着她的意思泼了,没趁夜黑,就青天白日泼了上去,眼下王家正乱着呢!
找京兆尹主持公道吧,这点小事真是犯不着,还要依着规矩走一大通流程,恐怕就算把人抓住,也还有一大堆说辞,事情闹大了,不过是让外人更加笑话王家。
可要是真的硬生生吞下去那口气,王家又属实做不到,思前想后,王家觉得这事必然是陆渊让云氏干的,为的就是挑起两家争执,落瑞王的脸面!
于是王家将此事和瑞王说了以后,还不忘添上一句道:“这陆渊才加了官,就敢这样放肆,这是明摆着已经不把殿下放在眼中了啊!”
自打祁王拿到玉玺,开始监国以后,瑞王处处都要吃瘪受气,心里正烦闷着,谁知这王家跟个没脑子的无头苍蝇一样,撞到了自己面前,尽会给他找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瑞王不耐烦道:“本王听说,这事原是你家先挑起的头,如今是什么时候,眼下形式迫在眉睫,你们不想着怎么帮着本王,却在这种妇人后宅的事情上浪费时间,难道是嫌本王还不够忙吗?”
那王大人只能低头讪讪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