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下就不吃了,不必如此。”
说是吃不下,只不过吃少了些,并不是真的没有吃。
然而对于伺候的宫人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毕竟主子都不吃饭了,简直要了她们的命。
白苏点点头,下去之后,看向一旁的潮平,唉声叹气道:“这可如何是好?”到时候饿瘦了,万岁爷是要问责的。
潮平抿了抿嘴,他捋起自己的马蹄袖,沉声道:“奴才来吧。”
他也是学过的,只不过一直没有拿出来罢了。
“来什么?”白苏随口问。
潮平薄唇紧抿,没有说话,接着往小厨房走去,像他们这些人,打小也是要学厨艺的。
一碟素三丝,一碟子话梅鸡块,再就是一碟子爽口腌黄瓜,并一碗金汤细面。
并不复杂,可以说简单至极。
然而在食欲不好的时候,越是简单的食物,反而越是能下口一些。
姜照皊果然吃了些,笑着夸赞潮平:“想不到你还有本宫不知道的优点。”着实棒极了。
宝藏男孩。
潮平笑了笑,没有说话,只看着她,柔声道:“娘娘谬赞了。”
姜照皊就也不说话了,看向一旁的潮平,又夸了一句,又赏他金银锞子玩,这才作罢。
潮平接过金银锞子,等下值之后,坐在自己床上想了许久,才把捂热的金银锞子放回小箱子里,那里面装了他所有家当。
尽数都是清仁贵妃赏的。
说起来也是好笑,人生在世这么多年,竟然只有清仁贵妃这个做主子的对他好。
潮平垂眸,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晕红,半晌才缓缓又白了回去。
魏珠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不舒服么?”
潮平垂眸不语,当做没听到。
魏珠也不当回事,只笑吟吟道:“今儿赏你这么多,都够在京郊租个小院了,主子对你真好。”
他是真的有些艳羡。
主子待他平平,并没有特殊照看,他有时候觉得不妥,有时候又庆幸这样挺好的。
“嗯。”
潮平随意应了一句,就没有说话。
“害,不知何时,我才能像你一样。”虽然说都是大太监,但是大太监和大太监也是不同的,得不得主子看重,那都不一样。
潮平不说话。
看着魏珠疑惑的眼神,潮平索性别过脸,懒得搭理他。
……
魏珠看了看,若有所思,但是不说话。
等到有空的时候,他掐着自己的下巴,很是纠结,到底要不要跟贵妃娘娘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后来叹了口气,这若是不说,到时候也会问责。
只得瞅着潮平不在的时候,这才跟娘娘禀报:“潮平最近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好吃好睡好喝的,但瞧着这神色有些不大好,总是出神之类。”
他说完又赶紧补充:“奴才这不是排除异己,所以才寻着法的找事,是他最近,真的很大异常。”
想了想,他才说道:“认真说起来,也是有一段时日了。”
当着娘娘的面,他定然是好好的,但是私下里的时候,就有些不大好了。
姜照皊有些意外,看向魏珠,认真道:“可当真?”
魏珠点头,他有些纠结,半晌才喃喃道:“奴才原不想说的,只是担心对主子不利,故而说出来,您自个儿决断。”
原本潮平的身份就有问题,这样的情况一出,他有些敏感。
姜照皊就道:“你多注意观察着,若有任何意动,就直接过来禀报。”
她怕死,不想再出现上次的落水事件。
上次只不过是小喽啰,对她就有这么大的伤害,作为她的身边人,若是真想做点什么,她是无法抵挡的。
这么一想,姜照皊不禁轻叹。
潮平忠心耿耿,凡事以她为先,然而经过上次事件之后,她也没办法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了。
亦或者是身边这些伺候的奴才,真的能够要她的命。
“你只关注着,旁的不须多管。”姜照皊叮嘱一句,转而又说起旁的来:“他可曾跟外界接触过?”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若是接触过,那就只可错杀,不可放过,若是没有接触过,便罢了
。
魏珠摇头。
他们日日都在一起,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说起来也是,他们这些太监住在一处,既是互相帮扶,又是互相监督。
姜照皊这才道:“那你盯着便是。”
一道相处这么多年,若是为这点小怀疑伤了情分,也挺不好的。
不光她在观察着,就连康熙也在盯着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盯着就没发生什么事,潮平渐渐的恢复平常,又是他往常那个死样子。
魏珠看的气馁,难不成他确实看错了不成。
这眼瞧着就春去秋来,渐渐的连腊梅也开了,潮平依旧没有任何异样。
魏珠觉得心里烧的慌,说到底,他在背后告状,这心里就是虚的,毕竟翊坤宫不兴这一套,背后构陷,娘娘往往不听。
等开春的时候,康熙说的要下江南,终于开始了。
坐在船上,姜照皊不禁想起,当初坐渡轮的时候,她那憨批的表现。
之前读大学的时候,喜欢在长江大桥周围玩,有一次就说从来没有坐过船,跟几个好同学,一道买了小零食,打算体验一把。
然而可怜巴巴的是,那日恰巧下了雨,她又穿着热裤,冻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啃着鸭脖,想要取暖可真是太难了。
现在倒不是如此,当初在松花江上都没有冻着,现下春暖花开,自然也不会。
到底是不一样的心情了。
姜照皊披着披风,手里拿着玉盘,笑吟吟道:“来,下棋?”
她笑的如沐春风,看在康熙眼里,却恶魔极了,跟她下棋是真的累,要有赢有输,还得赢的艰难输的漂亮,这多难。
“要不,你去寻白苏下棋。”康熙委婉拒绝。
姜照皊就笑:“她不会下棋,赢的没意思。”还是跟康熙下棋有意思,跌宕起伏,她的瞌睡都能跑完。
康熙想了想,还是陪她下棋,就当是玩了。
两人你一局我一局的,姜照皊被喂招喂多了,渐渐也看出一点门道,能够认真厮杀一两道了。
等到江南的时候,康熙就没那么抗拒跟她下棋,反而有时候无事,也会喊她一道玩。
最近两人都有些沉迷下棋,越玩越有意思。
姜照皊手里捻着玉白的棋子,看着
他不禁笑了,落子之后,笑吟吟道:“您输了。”
这是头一次,她用自己的能力,赢了他。
可以说,真的不容易极了。
康熙也有些诧异,认真的看着期盼,头一次心悦诚服。
“是,朕输了。”
说着两人又下起来,她不必顾忌他的心情,可以随意输赢,这样要酣畅淋漓些。
像是他学会那些输的痛快赢的纠结那些招数,都是跟臣子学来的,在清仁贵妃身上用的时候,难免知道臣子的不容易。
江南风景好。
一句话,说不尽的感觉。
古时候的江南,更有自己的韵味和独特气质,姜照皊有些乐不思蜀。
康熙驻跸在江宁织造府,由李煦接待,作为康熙的奶兄,他手里的权利很大,姜照皊瞧着他如今尚年轻,瞧着却成熟稳重,话不太多,偶尔说一句,都在点子上。
可见康熙任用他,也不是任人唯亲。
个子不高,容长脸,微阔的口鼻,显得他有几分实诚了。
但是能做到这个位置上,说他实诚,姜照皊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唔。”这是什么,挺好吃的。
姜照皊笑了笑,这才看向一旁的胤祐,笑吟吟道:“你爱不爱吃。”
她点头,自然也是爱的。
如今已经六岁了,胤祐生的高,小时候生的不好看,这长大了愈发精致,小脸白生生的,五官也精致,再加上金尊玉贵的养着,更是好看极了。
“这也是豆腐吗?”胤祐昂着头问。
姜照皊笑了笑,柔声道:“是。”
这东西好吃,胤祚也吃了不少。
胡闹了一会儿,康熙就板着脸道:“耽误了许久的功课,不许拉下了。”
跟催命一样,胤祚、胤祐两个小家伙习惯了,乖巧的做功课去了。
看着他这么凶,姜照皊就道:“他们知道自觉,您就不必催,偶尔松散一点,也不算什么。”
再说这大清规定,小儿都是从六岁开始读书的。
两人这提前泡在书里头,也没打算叫他们真学出点什么来,就想着提前启蒙罢了。
不得不说,这提前教,还是有用的。
胤祐能自如切换好几门语言,比她都强,有时候过来问她一些问题,她都不知道。
只好也跟在后头学语言,这
不是容易的事,她现在年岁大了,语言学习能力没有小孩子好。
好在一一扛过来了,特别先学习口语,倒也还好。
日日捧着书来背。
康熙喊他们做功课去,姜照皊想了想,也跟在后头去了。
她这些日子落下的进度有点多,若是跟不上了,到时候连两个孩子都比不得,那岂不是丢面。
姜照皊觉得,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偶像包袱的。
想做孩子的依靠,做他们心目中无所不会的英雄。
就算有不会的,也可以靠自己的意志力学会。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生四个孩子,并且跟他们一起成长。
“这里你们是怎么学的?”姜照皊问。
她不懂就去问两个孩子,两人就尽职尽责的给她说,就担心她不能很好的理解,甚至掰碎了讲。
有时候胤祐还会安慰她:“额娘,您要是学不会也不打紧,以后就报儿臣的名字,告诉他,您的女儿胤祐,比您厉害多了,叫她来找儿臣。”
有仇她来报。
可以说是贴心的小棉袄了,姜照皊被暖的一塌糊涂。
等到午间小憩的时候,她就温柔道:“你来跟额娘一道睡。”她那充足的母爱都要溢出来了。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睡觉期间,胤祐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给她盖完被子之后,就又躺下睡着了。
一共盖了两次。
这么大点的孩子,都知道帮她盖被子了。
姜照皊心里涨的满满的,突然就知道,孩子那澄澈的心灵,到底有多温暖人心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熟睡的胤祐。
孩子睡着的时候,都是小天使,她也不例外,甚至看着自己的孩子,还有一定的美化。
那更是好看的一塌糊涂。
姜照皊用视线细细描绘,突然间就有些愧疚,不得不说,她亏欠几个孩子挺多的。
并不如其他人一样,把孩子看的跟眼珠子似得。
反而有些许的放任。
像是胤祉,打小就是个乖孩子,荣嫔又管的严,更是跟个小大人一样,行礼问安都一板一眼。
“啾咪。”偷偷的在胤祐脸颊上亲了一口,姜照皊将她搂到怀里,也跟着闭上眼睛。
她睡不着了,就抱着她想事情。
对于她来说,这样
的时刻,显然是有些珍贵的。
姜照皊总是在追着康熙跑,亦或者是忙自己的事情,这些都过了,才会去关注孩子。
想了想,她真的心里软软的,决定对几个孩子好一点。
然后康熙就发现,整日里追着他晃悠的清仁贵妃不见了。
“可是寻着什么美人了?”他有些疑惑的问梁九功,对方赶紧摇头,细细将观察到的说了。
早先他就关注到了,只是万岁爷没发现,他就没有明说。
康熙有些疑惑,突然间这么关注孩子,这不像她了。清仁贵妃最爱的是自己,不是他,也不是孩子。
她首先活出自己来,这才会吸引到他,这才让孩子变得这么优秀。
这也是他刚勘破的道理。
“去跟清仁贵妃说一声,明儿带她看桃花去。”康熙随口道。
这些日子忙的够呛,索性出去溜达溜达散心。
梁九功躬身应下,赶紧往清仁贵妃住的菡萏院去了,到的时候,就见她正陪着孩子踢毽子,就温声将康熙的话说了,这才退下。
“去赏桃花?”姜照皊有些疑惑,冲着守门的小丫鬟招招手,笑吟吟问:“你可知哪里?”
小丫鬟就细声细气的回:“许是南郊那一处,约莫有上百亩,每年春日的时候,许多人去玩的。”
“行,知道了。”姜照皊挥挥手,示意她下去伺候,这才若有所思的看着门外一枝斜进来的桃花,这点子粉红,在春日是特别温柔的。
特别京城还在冰封着,江南的桃花就开了。
前儿来消息说,又下冰雹了,砸坏了好多庄稼。
百姓可真难,她若有若无的叹气,半晌才打起精神,想想明儿穿什么好,毕竟这出去要在汉人堆里混,自然要给皇家撑起场子的。
想了想,还是选了明制袄裙,外头加一个褙子,这样的话,也好说一句尊重汉人文化。
其实就是她想穿了。
并且很有穿大氅的心,这衣袂飘飘了太仙了,然而不成,到底跟现在的形制不符,她担心对方觉得她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这就不好了。
她住的这个小院,看似平平,实则里头挖了个荷塘,现下小荷才露尖尖角,还挺有意境。
而这处宅子,她估摸着,就是专门给康熙建的
,将江南水乡的婉约,和皇家气派很好的融合在一起,她瞧着还挺喜欢的。
只是他们一走,这宅子又闲出来了,想想康熙南巡次数,她觉得这又不亏。
能住不少次了,说起来也是个小行宫的存在。
但细瞧来,也没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