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林绒双手抓着挎包的锁链,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去看隔了她有段距离的人。
谢潮生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倒是让想要上前的女生退避三舍。
她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望向周围的景,按照谢潮生所说的那样,极力想象成这是自己未来的生活。
她一个人走在偌大的校区内,看着来来往往的情侣有说有笑,晚霞渐渐落幕,黑夜如同蛰伏的猛兽一般出笼,将人猝不及防吞噬。
她的肚子饿了,想去食堂吃饭,结果因为怕看到情侣间互相喂食的画面,从而更加刺激自己那颗落寞的心,选择了鲜少有人经过的人工湖另一边。
林绒慢慢坐在岸边的草坪上,从包里掏出一包小饼干,准备分食一半给湖里的金鱼时,看到它们成双成对,遂放弃了这个打算。
本来鲜香可口的小饼干,吃进嘴里,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美味。
林绒又想起B大的一件趣事。
据说到了冬天太冷,B大的所有湖面都会结冰,有不少学生自备冰鞋,手牵着手,在湖面上划免费的冰。
她的面前呈现出无数成双成对的影子,手拉着手一同遨游,唯独形单影只呆呆愣愣的她,望着远方,手指微动。
林绒掏出手机,给谢潮生拨去电话,只有嘟嘟忙音。
她不甘心,紧接着又拨了第二遍。
终于接通。
电话那边,他的声音短而急促,毫无情绪起伏。
“在忙课题研究,晚点回。”
“嘟~”
挂了。
林绒望着这个不到三秒的通话,猛地转头:“也太真实了吧!”
几乎要融于黑夜的少年从矮灌木群后走出,在距离她七八步远的地方站定,掏出手机,按了什么。
于是,林绒收到他的视频请求。
接通后,黑不隆冬的天空下,两个人的脸都模糊到仿佛不存在。
电话那边的人说:“忙完了。”
林绒开心得咧起嘴:“那我们现在有空聊了吗?”
谢潮生:“很晚了。”
林绒笑容逐渐消失:“所以呢?”
谢潮生:“明天早起,早些睡吧。”
“等等,等等……”林绒阻止他想挂断的动作,“晚安吻呢,总该有一个吧?”
“隔着屏幕亲吻,你能感受到吗?”
“……”
谢潮生继续不带感情地说:“等我回来。”
林绒:“……那是什么时候?”
“今年圣诞这段时间很忙,”谢潮生说,“明年吧,五至八月的大假,我抽空回来一个月。”
“几月呢?”
“七月。”
“为什么?”
“之前忙。”
“忙些什么?”
“说了,你也不会理解。”
“……”
林绒一鼓作气把视频中断,腾地站起身,不由分说扑进谢潮生的怀里。
“你骗人!”
谢潮生默然不语。
林绒咕哝:“你肯定不会是这样的,现在就是为了吓我,故意骗我……”
谢潮生:“可能会的。”
林绒缓缓抬头。
“你不能过早断定,时间和距离,会不会改变一个人。”
谢潮生逆着路灯的光,桃花眼深邃,浓重到如倾翻了墨。
“甚至,包括你自己。”
-
林绒说不出话。
直到两人走出校门,她拉了拉谢潮生的手指,等他侧头,呐呐地说:“能把待会的机票改成明天的吗?”
“……”
林绒:“不是为了留宿!”
恍然不知,在其他人的眼里,更可疑了。
谢潮生的眉头轻挑了下。
“不是吗?”
“……”
林绒实话实说:“我们俩刚才,还没有拍照。”
谢潮生:“嗯。”
林绒:“所以我想明天,再来留点纪念。”
谢潮生没再说话,只是掏出手机,三两下改了签。
林绒放了心。
她选中了B大附近一间酒店,看着正经干净,房间也很温馨。
开房时,前台的工作人员问:“双人间吗?”
谢潮生:“两个单——”
林绒:“我又不会占你便宜!”
“……”
前台的几个工作人员忍俊不禁,林绒闹了个红脸,低头小声说:“就要一个双间,我们会分开睡。”
开房的工作人员明显不信。
林绒扯了扯谢潮生的外套:“他是我哥哥。”
“……”
“哥哥,对吧?”
“……对。”
-
开完房上楼,林绒点了一堆零食和奶茶外卖,又打开电视,想找个有趣的电影打发时间。
不知怎么的,看到个最近新出的恐怖电影,手一抖,就点了进去。
阴森恐怖的画面伴随着渗人的音乐刚出现,林绒手里的遥控器都掉了,猛地转头,目光跟坐在另一张床上的某个人交接。
他刚脱下宽大的外套,里面的羊绒毛衣是浅灰色,显得整个人安静又成熟。
“我…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
谢潮生直截了当起身,捡起掉落在她床上的遥控板,把粗制滥造的恐怖片关掉。
而后坐在她的床边,面无表情说:“让让。”
林绒赶紧给他腾位置,看着谢潮生靠着床头坐下,拿起遥控接替她先前的工作,翻看着有没有什么值得看的电影。
从林绒的角度看去,他的下颚线利落分明,鼻梁挺直,薄唇微抿,锋利的喉结弧度诱人。
她不由得撑起手,缓缓凑过去,生怕惊到他。
在谢潮生再次转眼向她看来的那一刻,深陷进那片如沼泽一般的桃花眼里,仿佛是早就注定好了的事。
林绒跪坐着,双手循序渐进,最终按在他的肩头,以俯视的姿态,不紧不慢开口:“其实,我就是故意的。”
改签留宿,双人间,恐怖片……
都是故意。
“一个晚上,我都不想分开……”
更何况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后面的话,仿佛不用多说。
谢潮生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把她揽进怀里。
“我知道。”
知道故意,才会纵容。
或者再直白些,让内心深处真正想法,近乎赤.裸般的坦诚。
他其实,和她一样。
不想分开。
哪怕一个晚上。
-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水到渠成。
林绒身子慢慢倒下,陷进柔软的被窝里。
望着谢潮生,紧张又期待。
很快,他的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倾身吻下,薄唇落在她的面颊,或轻或重,激起肌肤的一阵阵烫意。
这种时刻,各种感官都被放大数倍。
除了察觉到他的呼吸灼热,林绒甚至还能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落在她的耳畔,格外好听。
当他放慢动作,启开她的唇,辗转厮磨间,两人不约而同,染上滚烫温度。
映在墙上的人影重叠,绰绰约约,空气都有了暧昧的颜色。
然而最后,在将要爆发的节点,谢潮生停手,恰合时宜放开了她。
他翻转身,躺在她的身侧,轻拥着她,让一切都归于平静。
林绒心里还在砰砰跳着,可能早撞死了几头小鹿。
眸光转动,不经意望见身边人,脸上温度更甚之前。
良久,她意犹未尽般抿抿唇,声音透着好奇:“班长,你……”
谢潮生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嗯。”
“你要去厕所吗?”
他阖下眼睑,勾人心魄的桃花眼中,本来逐渐四散的光芒,正在重新聚拢。
“为什么去厕——”
微微沙哑的声音,莫名就戛然而止。
“……”
蓦然间,谢潮生松开她,直起身子,面无波澜出声:“林绒。”
林绒表情一僵,跟着起身,小心翼翼解释:“我是想问你去不去,不去我就先——”
“离我远点。”
第39章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最终, 林绒好意提醒:“这是我的床。”
“……”
谢潮生从善如流,二话不说,转移阵地。
然而起身的第一刻, 他的右手指尖,感受到了重量。
侧目看去, 视线撞上。
后知后觉,她的眼神不含杂质,清澈见底。
“但是半夜,据说会下暴雨, 我怕打雷。”
谢潮生眸光微动,辗转握住她的手,坐回了原位。
几分钟后, 林绒从他手里轻抽回手。
“班长, 我要去厕所了,你真的不——”
话戛然而止。
林绒掀开被窝,面孔纯净无害:“你真的不要,先帮我暖暖被窝吗?”
“……”
好像,看走眼了。
-
拿完外卖简单吃了夜宵, 又分别洗完澡,两人在同一被窝里躺下。
林绒的手去摸索谢潮生的手, 挨上后,察觉到他反抓紧她,嘴角一弯。
接下来,控制不住般, 拼命往他那边靠。
谢潮生挪动僵硬身体,不断往外。
林绒如蛆虫扭动,无休无止, 拼命追赶。
很快,谢潮生退无可退。
两人黏作一团。
林绒仰起脸看他,嘴角不住带着笑:“再退,就要掉下去了。”
“……”
谢潮生直接半掀被窝,脚够向空旷的那一边。
林绒呼吸一滞。
谢潮生余光望见她的表情变化。
慢一拍察觉到,这个动作,不太合适。
“班长,我……”果然,林绒连滚带爬回去,缩进被窝,只露出双眼睛在外,“我给你腾位置,快过来。”
“……”
谢潮生挨过去,轻轻拢住她,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林绒试探性地,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
停留七八秒,没被推开。
林绒偷偷支起脑袋看,确认好某人的神色,暂无变化。
于是手脚抓紧时机,没几秒,通通挨了上去。
“……”
谢潮生的眉头几不可察一挑。
林绒顾不上那么多,专心靠在大暖炉旁,左嗅嗅,右嗅嗅。
除了自身原本的味道,还有清新的沐浴露味道。
混在一起,格外好闻。
谢潮生低头,看着毛茸茸的脑袋不断拱动,眼眸稍挑。
趁她不觉,他闻了闻自己手。
毫无味道。
那么——
奇怪的执念,是从哪来的?
-
第二天,两人重回B大。
踏遍所有能踏遍的角落,寻求路人帮忙,拍了数不胜数的合照。
虽然有个面瘫,从头到尾只有两个表情,不是板脸,就是微笑。
但这并不妨碍林绒兴致勃勃,古灵精怪做足了各种表情。
事后,林绒耐着性子,挑出张自认为最好看的照片换成手机桌面背景,又仔仔细细,把他们的照片存在各个云端。
离开B大坐上车后,林绒扒着车窗,望着校门依依不舍。
“想来,随时能来。”
当校门渐渐离开视野,有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绒回头,点头附和:“一年后,光明正大来。”
谢潮生勾着笑:“好。”
林绒:“我要教你很多拍照表情!”
谢潮生神情一顿。
过了片刻,望见某人翻看照片时,无意间小小蹙起的眉毛,唇角勾得更深。
“好。”
-
期中成绩出来,林绒考得很好。
然而现在的学习阶段,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哪怕有谢潮生辅导,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平安夜这晚,林绒放学时便跟谢潮生说好,她最后一节晚自习请假——
空出一个小时,两人久违约会。
晚自习上,林绒笔迹在逐渐潦草,直到下课铃响,笑才重新回归脸上。
她收好东西,走出教室后,发现谢潮生来了一条微信——
【今天有事,换到明天。】
林绒看着这条微信,没多犹豫,摁下回复:【qwq你是不是有别的狗了?】
-
收到林绒回信,谢潮生唇角不着痕迹一勾。
然而转眼,看到伏在洗手台前的身影,逐渐恢复平整。
他是在半小时前,接到的虞云希电话,之后,赶来了南枝市最大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