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绒当机立断去刨雪,飞快捏出一个雪球,是脑袋。捧起一团雪双手合握,成了身子。安在一起,折下几段树枝,分别点缀当作眼睛嘴巴手脚。
小雪人完成。
她偷偷扭头看谢潮生。
他还在滚第一个雪球,滚得很认真。
“……”
林绒捧着她做好的雪人过去:“班长,我赢了。”
谢潮生还在滚。
空余时间侧目看了她一眼,漂亮透彻的眼眸里带起笑,微启唇:“是,你赢了。”
林绒:“这么大的雪人,是谁?”
“是你,”谢潮生答完,轻问,“你呢?”
“……”
是你。
这句话,她好意思说吗?
林绒把小雪人小心托着,用手轻碰了碰它的脑袋,像是在安抚。
“是小孩。”
“……”
怕落于下风,林绒干脆道:“我们俩的。”
“你赢了。”
少年又郑重的,眼带笑意的,重复了一遍。
谢潮生给雪人林绒点缀完眼睛后,看见真身在滚雪球。
雪球直径,几乎要到她半身的高度。
她还在继续滚。
看他望过来,朝他招招手:“快来帮忙,要滚不动了。”
谢潮生走到她身旁,帮她一起推着雪球。滚到实在滚不了,他停手:“做身体足够了。”
“不是,”林绒拍了拍手套上的冰渣,“我这是脑袋。”
“……”
事实上,她的话是大话。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绒选择迷途知返,听谢潮生的话把大雪球当了身体。
谢潮生做好的林绒雪人身边,多了个比她高很多的雪人,而最开始林绒做的小雪人,被放在两个雪人的中间。
林绒拍完照留念,余光瞥到谢潮生俯下身子还在按雪球。
“班长,你做什么?”
“做妹妹。”
“……”
林绒拿着手机的手,慢慢放下。不过顷刻,又重新举起,拍了他的侧面特写。
远处的天空,夕阳拖着余晖落下,云朵飘浮,晚霞瑰丽。
少年半蹲在地,神情专注。从侧脸看去,他的眉骨深邃,桃花眼内勾外挑,极为迷人。
林绒拍完,冲过去从身后抱住他。
“班长……”
谢潮生身子一顿。捏到一半的雪球,被他缓缓放下,转而伸手,去反抱身后的人。
“好想长大。”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我也想。”
第44章
林绒回到家, 陪林深唐璐看了会跨年晚会,回房脱下棉衣,才发现她的帽兜里, 多了两样东西——
一个红包,以及一支口红。
这管口红, 膏体和包装都是粉色,很有少女心。
其实说是变色润唇膏更为贴切,因为起初涂在嘴巴上,并不会显示任何颜色。随着嘴唇温度变化, 渐渐的,才会变出属于自己的颜色。
林绒想起之前,她看到谭一一发的视频, 随手转发给了谢潮生——
男生给女朋友买口红, 说得还。
女生问,怎么还?
男生点点她嘴巴,笑得狡黠:“当然是每天还一一点辣!”
林绒转发后,开玩笑一般问谢潮生:“班长,想不想我每天还一点点?”
原来他都记得。
拆开提前收到的红包, 林绒一怔。里面有九百九十九,每一张纸币都崭新。
南枝这边并不怎么兴压岁钱, 平常大人都是多少给点意思意思。
她望向桌角被做成滴胶的翻糖小男孩,禁不住弯弯唇:“阔气啊,老板。”
林绒盯紧手机的时间,眼看尾数变动成了00, 连忙动作,给谢潮生发去新年快乐。没半分犹豫,又打开支付宝, 转了1314过去。
红包的包字没打完,谢潮生转了1999过来。
“……”
这种时刻,再顾不上去研究,他发来的新年快乐是不是跟她同步。
林绒动作极快转了2014过去,尽管没人看到,依旧鼓着脸颊,凶巴巴发语音威胁:“再还给我,小心你的唇膏!”
谢潮生:“嗯?”
“小心我不一点点还给你了!”
“能忍住吗?”
“?”
看到他发来的2999,林绒默默无言,打开了塑料姐妹花群求助。
徐舟舟:“快给他发9999,你一晚月入五位!”
谭一一:“别的不说,当富婆后记得带带。”
“……”
林绒陷入沉思。
半晌后,谢潮生收到语音邀请。
轻点屏幕,接通。
“班长,你时常让我觉得你很老。”
“……”
“我总有种被老男人包——”
“可以开个网上零钱罐。”
语音马上挂断。
过了片刻,谢潮生收到她的账户名截图——
生生の老婆本
-
高三的寒假短得可怜。
过完初八,林绒往【生生の老婆本】存了最后一笔压岁钱,就被唐璐林深连夜带着回南枝,准备开学。
大年初二过后,林绒去了其他城市拜年,直到初八,其中不间断。
回南枝后,接近深夜,第二天紧接着是报名。在学校她接到李妍的安排,让她用剩下半天时间准备演讲稿,开学作为高三代表上台发言,以讲述自己的成绩进步史为主。
她从一个期待约会的怀春少女,摇身一变,成了为演讲稿焦头烂额的人。
回家后,在谢潮生的帮助下完成演讲稿,林绒一看时间,接近晚上九点。
微信上,谢潮生发来消息:【打开窗户。】
林绒望向桌角小人,嘴角弯起:“我知道了,月色很美,对吧?”
她推开窗,打开相机对准天边弯月,焦还没对上,怔住。
她的余光望见,楼下路灯伫立,穿着黑色棉服的少年走来,身材高瘦,影子拖得很长。
林绒立马抓过外套披上,往门外冲。客厅里,唐璐和林深正在看电视,神色放松,有说有笑聊着。
林绒脚步不迟疑,开门时,喊了句:“我出去拿个快递!”
“这么晚了,还拿什么?”唐璐看过来,“明天再——”
“让她去吧,肯定买了特别喜欢的东西,平常你不也急吗?”林深使着眼色,“一会就回来了,是吧?”
林绒高兴喊:“是!”
“……”
唐璐望着关上的门,收回目光看向老公:“你们两怎么奇奇怪怪的……”
林深挤笑:“哪有?”
“大过年有快递?”
“兴许年前买的呢?”
“……”
谢潮生刚在楼梯间前站定,一团粉色冲出,径直扑腾过来。他接住她,双手毫不费力托起,让她像只树袋熊一样挂着。
“轻了。”
感受到重量,他嘴角弧度浅了些。
小区里的积雪有人铲除,楼梯间前地面平整,林绒不怕两人滑倒。她微抬头,唇碰到他唇边,期待他热情回应。
谢潮生躲开,抱着她往楼房侧面走。一路上,林绒笑嘻嘻去逗他,摸他的脸颊。
其实小区里除了他们,没半个人活动。尤其到了这种时候,近处几座楼房,窗口亮起的灯屈指可数。
到了偏隐蔽的地点,谢潮生放下林绒,转而把她脑袋按进怀里。
“我明天的机票。”
林绒一怔,随即了然。
“刚好开学,那我不能来送你了,”她两手节奏一致,轻拍他背,“等你回来我好好接你,去了那边后,不要太想我,要乖乖的,知不知道?”
谢潮生失笑,拉出她的手,攥在手心。什么都不用说,低头去找她的唇,急切而热烈。
林绒僵硬得没回吻,木木任他亲着。
直到谢潮生察觉不对,离开,捧起她的脸。薄唇微抿,浅茶色的眸直视她。
林绒呐呐说:“我唇膏忘记带了。”
谢潮生不说话。
林绒扭头挣脱他的手掌,轻轻推他:“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拿,马上就回——”
“林绒。”
谢潮生扯住她的手。
她脚步顿住,却没回头。
谢潮生的动作放轻放缓,把僵硬的她拉回怀里,学着她刚才模样,有节奏地轻拍她背。
“在我面前,你可以哭。”
片刻后,他附在她的耳畔,轻声说。
林绒埋着的脑袋,跟随肩膀的频率耸动了下。
她摸索着,回抱住他,脸靠在他胸膛,很安静,没发出任何声音。
谢潮生双手动作一顿,停在她的背部,忽然无所适从。
又不过顷刻,他低头,垂下眼,唇几乎贴在她的发间。
“林绒,我不会变。”
他这么说。
哪怕是美好,又极为荒诞,经不起推敲的童话故事。
他愿意说给她听,同样,愿意证明。
-
雪下了一夜。
翌日,南枝机场,人群川流不息,神色皆匆忙。
不过依旧有不少人的目光,停留在一对母子身上。
这对母子的长相极为惹眼。
着米色大衣戴贝雷帽的优雅女人,红唇不断微张,正对身前的黑衣少年叮嘱着什么。
少年起初面色沉静,后来逐渐不耐,手拉上行李箱的拉杆,当即要转身。
“你的航班还没来,急什么?”虞云希拉住他的手臂,眼里满是哀求,“不能再陪妈说说话吗?”
谢潮生看她一眼:“说什么?”
虞云希顿时讪讪,自觉松开了手:“我让你提前出国,给你报的精英培训班和各种俱乐部,也是为了能让你之后更快融入环境,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为了帮你叔叔打开海外市场……”
谢潮生:“我无所谓。”
虞云希明显一怔。
谢潮生深深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
或许之后,裴庆国会经常带他参加酒会,而他总能恰到好处遇见,和他处在同样境地的人。
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眼熟。
利用小辈拉近人之间的距离,是每个成功的商人都会做的事。
他隐隐能猜到,从没觉得吃惊。
确认后顺其自然接受,也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但他讨厌,有意无意的反复提及。
以及,再三解释。
“你是在怪我,订的机票不对吗?”
毫不犹豫转身的那刻,他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从身后传来,却犹如耳畔。
谢潮生扯扯唇,嘴角嘲讽尽显。
过安检时,他一眼没回头。
登机后,手机开飞行模式前,他收到谭一一拍摄的视频。
视频中,女生高站演讲台上,一身蓝白校服,扎着蓬松马尾,唇红齿白,尤为精神。
她从头到尾没看演讲稿,眼朝台下,面带笑意,发言流畅至极。
当她结束演讲后,台下由衷的掌声一片。
谢潮生眼轻敛,唇角带出不易察觉的弧度。将视频保存在本地,细看了几遍,他放回手机。
指尖无意摸到口袋里的方盒,他微怔片刻,摸索出,打开——
黑色耳钉安静沉稳,静躺在白色绒面上。
他往窗外望去,云层漂浮,早已看不见南枝市的景色。
沾血的耳钉,不过片刻,被丢进了垃圾桶。
-
林绒的开学演讲很顺利。
班会课竞选新班长,有人以此起哄,结果她被推上风口浪尖。
组织班会,维持纪律,记录考勤,检查清洁,定时跟老师汇报……
一开始不适应,后来慢慢发觉,也没多难。
不用担心早恋会被通知家长,但林绒脑袋里的那根弦从没松过。
她答应谢潮生,会继续考B大。
他送她的各种套卷和习题册,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少。
谢潮生会定时给她发来照片,各色街景,不同肤色的人们,偶尔也会有微笑的他……
后来,甚至发展到他的食物,他所见的每一片天空,清晨玻璃窗上的雾气……
林绒同样给他发着点点滴滴。
学校的每个角落,班级里的任何一件小事,尤意徐舟舟吵了几次架……
以及她时不时的体重图,证明自己没瘦,不需要他担心。
想象中,最能贴近距离的视频通话,其实很少有过。
相隔一万两千公里的距离,时差十二小时,往往连信息都不能够及时回复。
忽然也是在这种时刻,才明白以前照片存在的意义。
每一张,都难能可贵。
有晚晚自习结束,林绒在保安室外等林深。
忽然间,她心血来潮,跑去对街,买了一支可爱多。
南枝的气候,入春了还是很冷,她撕开包装纸,刚咬一口,牙齿立马打了个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