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斟酌地说,“赵家把赵奉阳往少东家培养的,所以你岳父才这么着急。他现在还陷入昏迷,你看,你也在医院工作,能不能……”
“我是医生,爸。”周津塬扬起眉毛,他锐利地盯着父亲,“这件事的立场,我首先是一名医生,才是您儿子。”
周老爷子凝视着儿子,目光咄咄逼人。但儿子连烟头都没抖,没有任何畏缩,还是那一股针扎不进水泼不出,软硬不吃的浑小子性格。有时候,他也不知道周津塬想要什么。
最后,周老爷子先放弃。“好,不提赵奉阳。我们说你媳妇,你和照片上那女人都进行到什么地步,赵想容怎么把照片都寄到我这里?赵奉阳知道这件事吗?赵想容现在住到父母家,她是不是猜出点什么?”
周津塬把整支雪茄投在茶杯里,顺手拿起桌面上的照片,整理整齐,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上面的苏昕和周津塬都慢慢地被撕成两半。照片碎屑洒在桌面。
他沉默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需要静静。
周老爷子不满地看着儿子背影,终于想到关心儿子,怒声说:“回来,坐下!你和豆豆出了什么问题,她不是都要准备怀孕?我告诉你,你对家里的情况,什么都不明白!但是,你俩现在绝对不能离婚!你把自己媳妇给我稳住了,她是大麻烦……”
“赵想容是我的麻烦,还是说,你是我的麻烦?爸,你老糊涂了。”
周津塬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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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令人坐立难安的春节前夕,无论对赵家和周家来说。
赵奉阳依旧躺在重症监护室,连续三天都陷入昏迷。赵家父母天天都去重症监护室的病房门口,即使见不着面,多少也图个安心。只不过,他俩都是生意人,只能待一会,就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各自先走了。
赵想容的二哥赵立森终于从美国飞回来,穿着淡灰格子的西装和领带,一副洋鬼子的白净打扮,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看着赵想容,把她拉到怀里,彬彬有礼地亲了下额头。赵想容娇嗔地捶了赵立森胸脯一下,对谁都那种风情的样子。
赵想容是赵家子女里最早结婚的,赵奉阳至今未娶,赵立森结婚也比妹妹晚,娶的是华盛顿颇有名气的华人女主播。周津塬看到她二哥的婚照后,曾经晦暗不明地说,新娘子和赵想容长得很像。
赵想容懒洋洋地回击他,世界上美女都是相似的,他自己脑子有病赶紧去治。
“奉阳不会有事,你别太担心。”赵立森左右看了一眼,他问:“小周医生在哪里?”
赵想容轻描淡写地说:“人家在救死扶伤中,这里我守着就行。”
赵立森“呵”了声,没说话。
除了双方长辈,赵想容两个兄长当时都强烈反对妹妹和周津塬的婚事。不过,赵想容也不在乎,她那会觉得,一定要争气,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幸福。
赵想容做到了。结婚多年,她哪怕一次都没有在娘家人的面前,说过周津塬的半句不是。
赵立森就在ICU门口站了会,随后到赵老爷子那里点卯。这几天人来人往,赵奉阳的歌星女友也送了几捧花,却只有赵想容老实地守在ICU门口,一守就是四五个小时。
等的无聊,她也会用手机刷一圈娱乐新闻。
涂霆在很久的消失后,低调地回国,还接受了一个半分钟左右的语音专访。
当记者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涂霆显然经过公关高人的指点,他言辞诚恳,扯了一堆虚虚实实的,什么希望大家理性追星,什么马上过年要注意道路安全,什么交警叔叔夜晚执勤很辛苦。人话鬼话都说了,唯独没透露整件事的丁点缘由。
涂霆出车祸的桥柱附近没有摄像头,这件车祸的真相依旧考究不明,涂霆的粉丝和黑子又在网络吵成一团,每个人都试图从他的话里找解释或破绽。但新的娱乐版头条很快蹦出来,两个知名演员夫妻公开离婚,以及某国际导演漏税的问题,他的热点被压下去。
赵想容和涂霆互相加了微信,顺便约到了他的拍摄。
司姐和发行部都喜滋滋,涂霆是超级流量,她们是第一个在涂霆车祸后递出橄榄枝的杂志社,涂霆粉丝为了支持偶像,肯定会报复性地购买月刊,对拍摄效果也不会那么挑剔。
当月杂志肯定就会脱销,司姐已经约了好几个广告商谈。
赵想容坐在医院的塑料排椅上,撑着额头发呆。
周津塬在午间时刻来找赵想容,顺便告诉她ICU里面的情况。他俩隔着一个座位,并排坐着,彼此就像陌生人。除了周津塬办公室的那一次,赵想容回国后再没有和周津塬单独相处过。
此时此刻,周津塬说完赵奉阳的情况,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问她:“你打算一直住在你爸妈家?”
赵想容耸耸肩,同时伸直了自己的腿:“嗯,打算先住一阵。”
周津塬盯着她的长腿,没什么色心。他突然发现,她瘦了很多。
“咱俩的体检单下来了,都在我这里。”周津塬边说边站起来,他转身往走廊走,走得很慢,过了一会,身后果然有人愤愤地踩着高跟鞋追上自己。
赵想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她很不耐烦地说:“你们医院做事很搞笑,我的体检报告凭什么不寄给我,要你收着!”
“我们是夫妻。”他冷冷地说,“我为什么不能替你收着?”
话说完,两人都是一愣。周津塬和赵想容互相看了眼,他俩都有话要说,但随后又各自移开目光,默契地决定不在公众场合争吵。
“夫妻”这样的话,周津塬原先根本讲不出口,完全靠这场婚姻磨合的。
两人婚后,赵想容最喜欢当着别人追问的是,“周医生,来介绍一下,我是你的什么人啊?”不管周津塬觉得她怎么矫情,多少次沉默,她都厚着脸皮问,无时无刻对其他女人宣布她对他的占有。时间长了,他也就不置可否地陪她演戏。
周津塬没吃午饭,请了半小时的假,开车把赵想容送回家,两人依旧维持沉默。
他开回医院的途中,苏昕再次给他打来电话,被周津塬按断了,随后,苏昕发来短信,“周医生,我有事情想要告诉你。”
周津塬点了一下,他屏蔽了她的号码。
赵想容临走前的香气还绕在鼻尖,一种华丽的陪伴,显得车厢像个废墟。周津塬在把车开进医院车库前,抬头看了眼车窗外阴沉的天气,等匆匆走上电梯,他才意识到自己脑海里一直在想什么。
周津塬一直明白,他的内心,早已经没有那么多地方留给诚实和爱情。但在知道父亲做过什么后,周津塬也明白了,自己和粉红豹的这一笔糊涂账,在两人的后半辈子,可能都会这么纠缠不休,没法轻易谢幕。
这场婚姻于他,根本如同枷锁。
17、chapter.17 ...
苏昕放下手机,她发呆了会,随后恼怒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苏秦平躺在嘎吱作响的床上,单手捧着本漫画书,有点玩世不恭地晃悠着腿:“人家不接你电话?你名牌大学生么,怎么这么快就被甩了啊?”
苏昕把苏秦的漫画书扔了,她蹙眉说:“你那天晚上都看到什么?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周大夫。”
苏秦烦躁地翻了个身。
他已经跟姐姐重复过几百遍。那晚,苏秦远远地路过赵奉阳出车祸的地点,当看到前方路口出车祸,顺后就用公共电话报了警。“我就是路过的三好市民,帮着报了个110!其他的,我什么都没看到好么!”
“你手都没养好,不在家里睡觉,深夜跑出去干什么了?”苏昕狐疑地问弟弟。
苏秦不耐烦地说:“大哥莫说二哥。你夜里不也是和周津塬在一起,你和那医生的关系不一般啊!”
苏昕正色说:“我告诉你,我和周大夫之间问心无愧。”
苏秦冷笑两声,明明是长得清秀的少年,习惯歪嘴,偶尔有点鼠气。
苏秦没有习惯性地反驳,他若有所思地抿着唇。过了会,慢吞吞地说:“话说起来,我最近也遇到一个巨有钱的人,巨有钱,一个女大土豪,叫孟黄黄。”
涂霆没红前,有过短暂青黄不接的日子,什么节目都得上,什么通告都得跑。孟黄黄是涂霆一出道就跟随的老粉丝,出手阔绰,很快成为粉丝团里的小首领。涂霆也知道她,每次见面,会特意打招呼。
偶像和粉丝之间的距离,很难把握。孟黄黄是土豪型的追星党,她为涂霆买过很多潮牌和奢侈品首饰、衣服和包,但涂霆不接受粉丝的贵重礼物,全部退回来。后来,孟黄黄无意知道,涂霆爱收藏球鞋,开始专给他买限量鞋。
送的次数太多了,涂霆终于收下一双,偶尔穿出街,被媒体拍到。
孟黄黄高兴坏了,高调地在饭圈里晒涂霆的街拍,说什么“感恩,老公穿上我的礼物”之类的话。但也不知道怎么,有媒体把她的截图传到微博,宣扬什么“涂霆暗示粉丝应该送他礼物”“涂霆睡了女粉丝”之类惊悚的标题。
涂霆这两年是上升期,他的名气在浪尖上,不得不让工作室紧急发了两封律师函,澄清此事。
孟黄黄还正享受着和偶像传绯闻的粉红色梦想,没想到,她隔天也收到一封冷冰冰的律师函,什么损害名誉权。没过几天,涂霆的三大官方粉丝应援团,也把孟黄黄从粉丝高层队伍里踢出去。微博上,还有涂霆不少的粉丝私信骂她给涂霆招黑。
涂霆再见到她,如同陌生人。
孟黄黄身心受到巨大伤害。她自认追了那么久的星,涂霆应该了解她,她没有想伤害他。涂霆这么自大虚伪,利用自己后又把自己推开,只能脱粉。而在脱粉前,孟黄黄决定,她要最后一次当面见涂霆,把误会解释清楚。
于是上演了驱车追涂霆的一幕。
涂霆为了躲她,撞上桥柱。
整件事其实都是涂霆占理,但林大姨胸无城府,居然直接让涂霆出国,而孟黄黄也受到惊吓,连夜跑到她爸家避风头。
苏秦吊儿郎当地说:“我是在网络认识这位奇葩的孟姐,她说看我长得不错,要包养我。我就说行啊,你有钱就包啊!”又笑嘻嘻地说,“反正闲着没事,就逗她玩儿呗,傻逼一个。”
苏昕听着头痛,她刚想说什么,隔壁屋的母亲让她过来收拾床褥。
苏昕警告性地说:“你别惹事,好好地上学去。学费这么贵……”
“别整天跟我说学费了行不行!我根本就不想读那个破学校!”苏秦色变,他讽刺地说,“上学有什么用,你学习再好,但还去夜总会卖酒呢!”
姐弟俩又是大吵一架。
苏秦把苏昕轰出自己卧室,苏昕默默地走到母亲面前,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苏母装着没看见,依旧打着手里的红毛线。
整个小公寓,剩下邻居开得很响的电视还在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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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天,赵家人终于在重症监护病房里见到了赵奉阳。
他依旧陷入昏迷,人事不知的模样,身上插满了管子,旁边的仪器在跳。赵母见了眼泪立刻都掉下来了,赵父非常感慨。
因为要分次见,赵想容排在最后,和周津塬一起等在外面。
她不想说话,自己低头玩着手机。
涂霆已经把在罗马欠的钱,悉数都打到赵想容的账户里。赵想容查了下自己的账户,再次对这偶像刮目相看。涂霆还她的是欧元,直接打进外汇分户,避免因为汇率造成的损失。
这小孩办事还挺灵光。
涂霆又单独给她发了微信:“如果我能为您做点什么,您直接说。”
她刚想回复谢谢,涂霆的下一个微信来了,“减肥除外,别刺激我。”
赵想容忍不住又笑了,只是这笑容在见到依旧昏迷的赵奉阳,缓慢地退下。
她沉默地看了眼赵奉阳那苍白的脸和胡子渣,又低头看到床位上绑着的唐卡,赵家是生意人,有点迷信。赵母亲自求来的唐卡,拴在病床脚上。
病房里很静,好像有仪表的声音,又好像没有,那些跳跃的数字和波动看的人胆战心惊。
旁边陪赵想容进来的周津塬,同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奉阳,他的目光并不冰冷,当你在看一堆废铜烂铁,不会很冰冷,只是没有感情而已。
“喂,赶快醒过来吧。”他听到赵想容轻声说,“你这样子很呆。”
两人走出病房,赵想容随手就拿过自己的包。周津塬原本以为,她又是想抽烟来纾解下情绪,但是全医院禁烟,他就在赵想容即将掏出东西的刹那,伸出手在她耳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