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法花园——帘重
时间:2020-08-18 10:00:22

  
  赵奉阳“嗯”了一声,移开视线,过了会,这个在别人眼中凶狠不容情地男人说:“其实我们都是怪胎,豆豆。”
  
  赵想容点头,靠在沙发上,摸着赵奉阳的两只胖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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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昕很快辞了药厂的工作。夜总会的妈妈桑试探地问她,说几个小姐妹打算开一家美容店,苏昕愿不愿意帮忙。毕竟,苏昕是她们所认识人里,学历最高,这肯定代表什么。
  
  苏昕迅速答应,她在药厂实习过,接触过几家美容院,认识几位护士小姐姐,知道怎么申请工商执照。
  
  她选定了美容院地址,就在忙里忙外的时候,苏秦也建立了自己的微博账号。
  
  苏秦并不是那批选手里最帅,但他有一种玄妙的镜头缘。
  
  最初的现场投票里,苏秦只有第九十一名,险险被淘汰。苏秦却不卑不亢地发表了演说,没卖惨,赢得不少路人好感。之后在网络投票中,他得了第四十五名的好成绩。
  
  网民很快注意到这个男孩子。甚至,有人打听到了苏秦的家世,知道他的母亲得了尿毒症。大众最喜欢这种励志贫困少年,苏秦的微博刚开了三天,就有二十五万粉丝。当然,其中还包括孟黄黄为他买的十万假粉。
  
  孟黄黄也真没想到,这小瘪三顺风顺水地进海选,不仅目前为止还没淘汰,还有可能挤进最终的节目录制名单里。
  
  这感觉非常复杂,嫌弃又骄傲。嫌弃,是嫌弃苏秦这小孩也能当偶像,大众瞎了吗。骄傲,就是骄傲自己眼光还挺好。
  
  孟黄黄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别随便在微博发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调侃粉丝,千万不要和粉丝建立私下联系,粉丝是很难缠的。”
  
  苏秦嘿嘿笑了两声:“吃醋了吧!”又说,“我算是你正式的男朋友吧!”
  
  他说完,孟黄黄的脸色立马变了。
  
  “你才多大岁数?”孟黄黄轰苍蝇似得轰他,“死小孩,赶紧练舞。赚到钱后,赶紧把我在你身上的投资都还回来!”
  
  孟黄黄毫不犹豫地结束视频,苏秦握着她送他的新款手机,郁闷地给家里人打电话。
  
  苏秦的母亲很支持儿子选秀。这是吊儿郎当的苏秦,平生第一次对事情这么上心。苏母每次去透析的时候,还拉着医生和护士为儿子投票。
  
  对于孟黄黄,苏秦母亲很嫌弃的,她觉得孟黄黄不好看,而且年龄有点太大。
  
  苏秦没好气地说:“她是比我大一点。但关键是,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
  
  苏秦的母亲也犯愁:“她家条件很好吧,你学学你姐,找个普通医生,过普通日子就行。等妈身体好了点,就给你和你媳妇带孩子。”
  
  苏秦冷笑:“我姐?我姐难道又勾搭上那个周医生了,她可真是疯了。对了,妈妈,你身体怎么样?”
  
  苏母把她最近的报告压在桌面,强笑说:“好得很好得很。小秦最近缺钱吗,妈给你偷偷存了十万块钱。你缺钱,就跟妈说。”
  
  苏秦心不在焉地招手:“不用,你等着,马上你就能在网上看到我跳舞!以后你儿子的好日子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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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津塬给祖母联系的是一家公墓。
  
  这公墓依山傍水,几公里之外一个水库。山势低缓,旁边是种满樱桃的果园。
  
  他把地点通知了赵想容,但是不准赵奉阳来。而赵想容也逼着周津塬保证,苏昕不准在那天前去,她看着闹心。
  
  赵想容依旧穿了一身黑衣,周津塬在市里接她。
  
  他以为她只是会沉默而哀伤。但车开了五分钟,赵想容就不停地掉眼泪。她怕他看到,只是望着车窗外,后来,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假装睡着,掩饰着啜泣。
  
  过了会,周津塬在加油站停下来,到小超市里给她买了个香草冰激凌。
  
  赵想容不打算被这种中年老男人收买少女的桥段打败,她举着冰激凌,宁愿它化掉。结果周津塬在下一个加油站停下,又给她买了个草莓冰激凌。
  
  他们的车开到墓地,赵想容终于不哭,但她的脸都青了,吃了两根冰激凌,牙齿发冷。
  
  她被前夫气得胃疼,不打算说话。
 
46、chapter.46 ...
 
  两人将车泊到停车场, 慢吞吞地上山。
  
  周津塬从后车厢拿出两捧非常巨大的白色菊花花束,齐齐都抱在怀里。赵想容则什么也没带, 双手插兜,在后面跟着他。
  
  半山间, 人少, 旁边不停有同样捧着花束的人沿路上行。清明节刚过去不久,道路依旧贴着严禁山火的警示,旁边有山民背着塑料筐,向扫墓者卖那种面人, 和各种用纸扎成的祭品。
  
  周津塬快步走了会, 觉得不对。一回头, 身后的赵想容果然不见了。
  
  她没买祭品,但是向路边的小贩买了瓶水喝, 站在路边喝。
  
  周津塬索性站在道路中间等她。
  
  男人捧着大束的花,相貌出众,在稀疏的扫墓人群里非常扎眼。过了好一会,漂亮的掉队者懒洋洋地赶上来。
  
  赵想容握着矿泉水瓶, 很挑衅地看了看他。周津塬也没露出不耐烦, 他说:“B区19535号,第82排。”
  
  她愣了下,周津塬继续说:“待会和我走散了,你在那里等我。”
  
  “这是什么?”
  
  “墓位号。”
  
  头顶上阴云密布,气压很低。周津塬淡淡地说完后,转身就走。
  
  赵想容望着前方熟悉的背影, 身型,体态,脾气……人还是那个人,她总觉得,他有点变了。
  
  许晗祖母去世,赵想容难过之余,心情实在万分沮丧和忐忑。
  
  她有预感,这又是一轮闹剧和苦情剧的开始。许晗祖母心梗去世,周津塬绝对半信半疑,他又要揪住自己,责问是不是她,或者赵奉阳做的手脚,然后人命和人命叠加在一起,他们和许晗的旧事,就会永远地、无穷尽地追查下去。
  
  赵想容非常累,她抽空去医院检查,医生已经发出严厉警告,让她不要关注外貌的美不美,要在日常稳定佩戴外置仪器,她的左耳听力在三十岁后开始下降。最近这几天,赵想容没有和涂霆视频,因为熬夜会让耳鸣越发难熬。
  
  就像个黑洞,有些人在十几岁追着兔子掉下去,再也没有力气爬出来。不是每个人都有爱丽丝梦游记的奇遇,她一直忍受病痛,因此没注意到周津塬也越来越扭曲,也许,他会露出那种报复和狂躁的一面。
  
  但是,周津塬表现得很平静,他好像打算把这件事到此为止。他妥善地安排了许晗祖母后事,没有举办遗体告别,很快送到殡仪馆火化,将老人入土为安,甚至还邀请她来到这里。
  
  赵想容觉得她思维有点混乱,只能跟着周津塬往前走。
  
  周津塬带着她,两人穿过棋牌般密密麻麻的墓碑,终于来到一块无字墓前,停住脚步。许晗祖母的骨灰中午才会有专人送过来,等落碑后,才算长眠于此。
  
  他们站在半山腰,山势低缓,是春末所能呈现的郁郁葱葱的绿意。四处都是银白色的墓碑,有些墓碑很旧,有些墓碑很新,有的墓碑上面摆着凋谢的鲜花,布娃娃,和经过风吹雨打后干枯的各种祭品。
  
  赵想容莫名震撼,却又有一点儿的害怕。她摘下墨镜,小心地往周津塬旁边凑了凑。
  
  周津塬弯腰,他把怀里的一捧鲜花放在旁边的墓碑上。赵想容好奇地看了眼那块墓碑的名字,她轻轻地读出来,许晗。
  
  许晗居然也葬在这里!
  
  原来这两块紧挨在一起的墓地,是在周津塬在许晗去世时候,他一并买下来的。早在十几年前,周津塬就决定替许晗祖母养老。
  
  周津塬半蹲着,仔细地把许晗墓碑旁边的杂草揪干净。赵想容转身,留给他隐私。她从来没问过许晗葬在那里,因为她知道,周津塬会处理得很好。他真是个痴情人,只可惜,这份痴情没有给自己。
  
  不过,赵想容一直猜测,周津塬把许晗偷偷地移进周家的祖坟。周家是有自己的祖坟,赵想容身为长媳,她在和周津塬结婚不久,还去那看起来非常可怕的地方看过。但她完全没有想到,周津塬居然把许晗葬到了一个偏远的公墓里。
  
  两人暂时走出公墓群,到专门供扫墓人休息的小亭子里休息。
  
  公墓格外阴冷,赵想容穿着长衣长裙,但依旧上下齿轻轻打磕,紧紧地裹着自己。周津塬却已经来到小卖部,他给自己买了小杯的冰激凌,又给她买了瓶红牛。
  
  赵想容喝着红牛,周津塬则坐在不远处,极自然且悠闲地吃着冰激凌,静静地眺望公墓。他真的身体好,穿着短袖,一点也不冷。
  
  ……这感觉太奇怪了。
  
  赵想容迟疑片刻,终于坐到他面前。周津塬看了她一眼,往旁边移了移,他这么薄情冷面的男人,但长着双光华灿烂的眸子。
  
  “许晗当然要和自己的家人葬在一起,她不需要埋到我家坟里。”周津塬说。她一点也不吃惊他知道她想问什么。
  
  周津塬已经把冰激凌吃干净,他其实很喜欢吃甜食,但极其的克制:“我不信灵魂转世那套,我也不信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这种东西,那都是安慰活人的理念。”
  
  学医的人,多少都有点达尔文主义,周津塬对“缘分”“机缘”这些事情也兴趣不大。
  
  “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我不相信人有下辈子,更不相信缘定三生。许晗死了,这里就是她的归宿,让她和祖母葬在一起,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周津塬淡淡地说,他对上赵想容惊讶的目光,讥嘲地说,“怎么,你又要准备自己的抒情表演了?”
  
  赵想容沉默片刻。他俩已经离婚了,离婚时间不长,但中间发生那么多事,以至于周津塬说的话都好像无法再轻易伤害到自己。
  
  她就是简简单单地好奇:“可是,你不想下辈子再碰到许晗,再遇到她,再娶了她之类的?”
  
  “我不去想这些形而上的问题。我觉得,人没有下辈子。”他微不耐烦。
  
  赵想容默默无语,低头玩着手里的易拉罐。
  
  周津塬却也为赵想容的平静微感吃惊,这么安静,哪里是一言不合就跳脚的粉红豹?他是他们科唯一不怕医闹的医生,因为没遇到过比赵想容更不讲理,更胡搅蛮缠的人。她是真的很用力,明知道别人会拒绝,还凑上来。见面的时候,她会说,老公,我是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就这么执着地磨人。
  
  许晗祖母临去世前掐住赵想容的脖子,周津塬同样头痛,他以为这事够赵家闹个不休。他甚至不指望,她今天会出现。
  
  但是,他俩现在和平共处。这在两人的婚姻里,都是头一次出现。
  
  大概周津塬打量她得太久了,赵想容警觉地抬起头来。她下意识地捋了下头发,往后挪了挪。
  
  周津塬不动声色地说:“我虽然不信下辈子。但我知道,如果有下辈子,你一定不希望再遇到我。”
  
  风很静,山间很静。中午的时候,太阳透出一点光,落在赵想容的头发上。
  
  赵想容居然摇了摇头,她认真地说:“周津塬,你很下贱,但我一点都不后悔嫁给你。和你结婚的这几年,我绝对过得比你开心。如果有下辈子,咱俩有缘就当朋友,但别当夫妻了。”
  
  周津塬也不禁微微笑了,他说:“赵想容,你是把我折磨得够戗。”
  
  伴随着这句话,他的手机响了。祖母的骨灰已经被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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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津塬和赵想容随后在墓园里,待了好几个小时。
  
  为许晗祖母落墓碑时,赵想容总嫌工人把墓摆歪了。她确实很挑剔,甚至亲自下场,用手机比划出中轴线。周津塬就在旁边,抱着花,无声地看着。
  
  这大概是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平共处了。他淡淡地想,谁能想到,许晗祖母居然也成为他们分割的婚后财产?
  
  等到下午五点多,两人准备离开。
  
  下山走着走着,周津塬感觉身后又没人了。原来,赵想容刚才跟工人比划地说施工流程,道路狭窄,她往后退了步,差点踩到许晗的墓碑,闪身一躲时脚崴了下。
  
  赵想容不动声色,还坚持往下走,却越走越慢。
  
  周津塬问几句情况,想要扶她一把,赵想容不领情,拿起挎包狠狠地打落他的手,僵着声音说:“别碰我。”
  
  他皱了皱眉,放慢了脚步跟着她。
  
  赵想容如今心境变了,觉得和周津塬独处一会还可以,但相处久了,简直如坐针毡的煎熬和想吐。这算什么心理?估计是离婚后彻底想开了,两人再无关系。她脚踝钝痛,偏偏强撑着如常走路,因为想周津塬肯定诅咒自己,赵家要出两个瘸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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