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法花园——帘重
时间:2020-08-18 10:00:22

  赵奉阳压着怒火,要往外走。但赵想容拉住他的手,她的手,柔软到冰冷。
  赵奉阳下意识停住脚步,他尽量把口气放稳:“豆豆,别闹了。大哥养的两只猫,还在房子里,说不定还有人……”
  赵想容却说:“和我有关吗?”
  赵奉阳皱着眉头,陌生地看着她。
  他以前觉得,周津塬错爱一生,痴心错付,整个人都极度可笑。但是,这样的周津塬知道真相后,他一转手,就把曾经视若珍宝的信扔给自己,显得性情寒凉。
  此时此刻,赵想容也是这德性。
  她盯着他的目光,就像盯着一个精美的烛台,或者是一条狗:“我不在乎你养的两只猫,包括你以后的孩子,他们跟我一丁点的关系也没有。你现在住的那栋楼,本来就不应该建在我家。我希望,等你出去后,你会跟我爸我妈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把那房子烧掉了。由你来付修我家房子的账单。”
  赵奉阳烦躁地说:“爸妈能信这鬼话?”
  赵想容趁他说话时,倒退几步,她迅速地拉开身后的门。随后,她把赵奉阳反锁在小起居室。
  赵奉阳在里面勃然大怒,猛烈敲击着门。金属和木门发出声响:“赵想容!”
  赵想容看着那道门。
  小的时候,赵奉阳也是这么把不停哭喊的她,独自反锁在里面。
  
  >>>
  
  周津塬独自靠在车里,补了会觉,总是不放心赵想容。
  随后,他站在赵家大宅私人道路和外部连接的道路上抽烟。
  赵宅有占地很大的花园。但是,周津塬从来没好好打量过他的岳父家。
  他最熟悉的,永远只有从停车库到建筑的那一段坎坷石子碎路。赵想容好像邀请过一次,他在她家散步,他当时也没兴趣,没耐烦,更没心情。
  周津塬看着那栋小楼燃起火光,啧了声。
  在烟雾袅袅中,他再次想到了许晗,和各种理还乱的过去。他在和赵想容之前糟糕的婚姻里,把许晗想得梦幻而忧伤。如今即使还有各种情绪,心情也是节制的。
  突然,周津塬的后脑勺被一颗飞来的小石子,重重地砸了下。
  他回过神。赵想容正站在他背后,她单手拿着一个小皮箱。赵想容说:“走吧。”
  周津塬这才有机会问:“赵奉阳怎么惹到你,你要烧他房子。”
  赵想容笑了笑:“你难道不应该问,我是不是疯子?”
  周津塬永远能比她的态度更平静。“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但是,我早就疯了。”和他无关的事情,周津塬无动于衷,他连自己家都不愿多管。
  “只要一切都在你控制下,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位比她更危险的医生说,再说了,他向来不喜欢赵奉阳,“你手里拿着什么?”
  赵想容把小皮箱递过来,那里面,装着周津塬曾经丢给赵奉阳的信件。
  车很快启动,周津塬刚想把赵想容带回自己公寓,手机响了。
  他略微蹙眉,医生的手机响起通常不代表好事。
  赵想容也知道周津塬的时间表,周津塬曾经当院总,一周七天,24小时随时待命,没有休息。但是,周津塬在这么忙的时间表都能勾搭上苏昕,现在又压出时间陪自己,她觉得,这男人精力是很旺盛的。
  周津塬挂了电话后,他果然说:“我得回医院。”边说边扫了赵想容一眼。
  根据两人相处的“传统”,周津塬会平静但坚定地请求赵想容,让她在路边下车,她打车回家,他自己开车回医院。然后,两人回家再吵架。
  如今,赵想容眼睁睁地看着,周津塬的车没有放慢速度的征兆。
  他们甩开了赵奉阳冒着黑烟的小楼,迅捷地在深夜道路里行驶。
  赵想容惊讶地说:“我还在你的车上!”
  周津塬静静地说:“今晚多陪我一会,我们一起去医院。”
  赵想容刚刚把赵奉阳反锁在房间,闹得闹,烧的烧。她的心情也没有产生任何波动。此刻,赵想容觉得她的手在发抖,只有周津塬能勾起的怒火。
  “我凭什么要跟你一起去医院?”赵想容气得瞪大眼睛。
  周津塬淡淡说:“来都来了。”
  “我,我我……”赵想容望望窗外。
  周津塬换了新车,是飞驰电掣的速度。赵想容刚想好骂人的词,她很快就看到,他们医院熟悉的标志,她内心气得要命,知道今晚要打车独自回家。又恨周津塬这种说一不二的风格,可是,人家急着来医院是要加班救人。
  这个畜生!如此聪明凉薄,却选了医生这个职业,天天都能站在道德高地里乘凉。  
 
 
 76、chapter.76 ...
 
  当周津塬踩下刹车, 旁边的赵想容同样被安全带拽回来——车速太快。
  医院急诊部大楼旁边的街道,深夜里, 还有出摊卖包子和烧烤的人。她呆呆地看着,感觉是另一个带有烟火气息的世界。
  一个, 她从来没有真实接触过的世界。
  赵想容转头, 望着周津塬的白皙瘦削面孔。刚刚一路上,她都用左手臂紧勒着小皮箱,此刻,她把小皮箱递给他。
  周津塬低头看了一眼大屏幕的时间, 他没有看她, 也没有接过来。
  赵想容习惯性地笑了笑, 依旧固执地举着箱子:“这里都是你的信。我还是那句话,别管信是谁写的, 你爱的人,从始自终都是许晗,可能,你爱的还有信的本身吧。总之从来不是我。咱俩互相耗了七年……”
  周津塬打断她:“结婚七年, 但你大几认识的我?简单的两位数加减法, 用心算一下。”
  赵想容抿了下红唇,她迅速挺直背,换成另一张面孔。“别管几年!一百年都没用,我们继续在一起就是将就。”
  周津塬早猜到赵想容会打退堂鼓,他的表情纹丝不动。
  他没有接过半空中的小皮箱,赵想容说话的时候, 他抬高手肘摸到她的秀发,指腹触到她的头皮处,摸到赵想容所佩戴着的新听力辅助的外置机器位置,随后五指发力,准备把她那小机器揪下来。
  赵想容愣了下,立刻隔着小皮箱推开他。这冷血医生!居然想通过抢走听障患者的助听器威胁她。
  “手别那么犯贱!还有,少碰我,我嫌你脏!”
  周津塬脸色微微一沉,迅速抓住她的手腕。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隐忍她皱鼻子的嫌弃表情。即使确定那些信和赵想容有关,但周津塬在诸多复杂情绪之外,有一种熟悉的烦躁:粉红豹征服了他的理智,随后征服他的感情。
  难道,她还要征服他的所有伪装?
  周津塬先瞥了眼表,他强按脾气,温和说:“我们不一定明天早上就复婚。但现在,算我求你,别总是跟我发火容容。”
  赵想容哼一声,即使她答应复合,也不等于答应复婚。她笑着说:“现在算我求你,周医生,你高抬贵手放过我。我们永远不在一起,我就永远不会对你发火。”
  车厢里半明不亮,大概是眼花了,赵想容突然觉得,他那张清冷面孔好像又变得三分郁暗七分阴霾。
  她刚要细看,周津塬就森然说:“你千万别把自己气死。”
  医院门口会有骑着电动滑板车的代驾路过。
  周津塬拦住一个女代驾,他让她开着他的车,把赵想容送回她公寓。
  临走前,周津塬再次动了抢赵想容的听力机器的念头,但他看了一眼表,转身便走。
  他们医院没有迟到和顶班的习惯,医生之间自觉性非常高,绝不给同事增加麻烦。
  赵想容被周津塬反锁在车里,她不会操作这辆电动车,斜身过去乱找开关,不知道挥打到什么,有东西从天而降砸中她的头。
  是他搁在车里的离婚证。
  证件的单人照里,周津塬沉静地凝视着她,赵想容再抬头,看着周津塬头也不回地穿过马路,一道暗黑色的高瘦影子。
  赵想容隐约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周津塬看到她总游手好闲地跟着自己去图书馆,终于停下脚步,他背后的湖水表面在晴天里闪着耀眼的光,医学生的目光锐利,又带着不经意的懒散:“同学,你哪个系的?平时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她笑眯眯地负手看着他:“我平时就不爱念书。”
  他无动于衷地说:“那你去找一个同样不爱念书的废物,天天能陪你玩。”
  赵想容沉默几秒。当时,除了周津塬,没有男生敢这么对自己讲话。她极为委屈地说:“并不是哪个废物都有资格陪我玩的。”
  话到这里,周津塬倒也接不下去。他当时目空一切,也没现在这么难揣摩,淡淡说了句“别烦我”,转身离去。赵想容留在原地,只记得男生修长的一道身影,像墨迹,浅浅倒映在心里。
  赵想容把装着信的小皮箱丢在他车上,回到她公寓,发现门口有人等待良久。
  小芳垮着脸来她家门口,找赵想容取落下的书。
  赵想容着急回家卸妆,把小芳轰走,说明天早上闪送。她洗澡前看了一眼时间,周津塬估计通宵手术,根据惯有的日程表,他至少明天早上十点后才能走出医院。
  临睡前,赵想容想了一会赵奉阳,思绪兜兜转转,绕回周津塬身上。
  她和周津塬,总是莫名其妙地就争斗起来,她曾经试着大闹,来获取他的注意力。现在她终于得到他的承诺,周津塬今晚甚至对她承认,他自己也是疯子,这话是安慰她的?
  赵想容想了会又觉得头痛。她放下乱七八糟的想法,无聊地刷了一会涂霆的微博,随后休息。
  >>>
  周津塬放话让保安把苏昕送到派出所,或者别的地方,他无所谓。苏昕前几天刚出电梯,就被他小区里的保安拦住,做了各种身份登记。
  苏昕的脸,和她那种气质,仿佛天生惹人怜爱。
  当几名年轻保安知道,苏昕母亲刚刚去世,她来这里想找前男友哭诉,而她还是在读的女大学生。他们都为她的遭遇唏嘘不已,同时觉得,小姑娘清纯得厉害。
  保安队一合计,凑了点钱,悄悄打车把苏昕送走。
  苏昕哭着回家。
  家里依旧维持着把苏母送走时的凌乱,到处堆有杂物,塑料袋,以及打开没来得及吃完的药瓶。苏秦坐在破烂的沙发上,给空调遥控器换7号电池,不维护那时尚的头型,他的外貌,又显得像个小流氓。
  姐弟俩谁也没搭理对方,分别在卧室和客厅窝了两天。
  他们都以为,对方会主动承担责任,处理后续的殡葬问题,结果太平间说,苏母的遗体被亲属拉走,让他们联系殡仪馆。
  苏昕急得转身就走,苏秦想跟上她,却被医院的人拉住。让他们补交这几天的冷库保管费,一天六十块。
  孟黄黄正在独自试小礼服裙,旁边的销售小姐端着香槟,笑眯眯地给意见。银色托盘上的手机震动,显示着苏秦的来电号码。
  孟黄黄想到苏秦家层出不穷的事,觉得头痛,她索性任手机响着。
  等苏秦终于不拨电话,孟黄黄给赵想容发了微信,邀请她来参加自己的订婚仪式。
  周津塬在手术室里站了大半个通宵,洗完澡就去查房。
  下午还排了门诊。到中午吃饭,他才有功夫打开手机,随后被提醒,某人在半夜刷微博,因为手滑给有关涂霆的 2 条微博点了赞。
  周津塬无法判断,赵想容愿不愿意在她出国前和自己复婚。但以周津塬对赵想容的某种了解,粉红豹单独去法国两个月,她再回国时,会把涂霆升级到丈夫,或者,带回一个全新的男朋友。有些女人完全无法忍受寂寞。
  周津塬先回办公室取病例,顺便打印了银行账单流水和医院在职证明的表格。这些都是申请签证的文书资料。
  他拿着那堆东西,匆匆下楼。但没走几步,被科室主任叫到办公室。而主任叫住他,是谈周津塬今年升副主任医师的事情。
  忙到了晚上,周津塬才能回到赵想容的公寓。
  原本以为门锁会换。但是门锁没换,赵想容的公寓中央,静静地摆着一个摊开的行李箱。
  赵想容今天有一个拍摄任务,品牌方需要她本人和保镖一同前去取名贵的首饰,她也是睡了几小时就爬起床。她在家里寄出小芳的闪送,又顺手把行李箱拉出来,准备一些带出国用的日用品。
  周津塬低头看着赵想容收拾的行李。
  行李箱里面装着本法中字典,其他的,则是成套的性感内衣和高跟鞋,还有擦鞋的小工具。
  突然间,他伸出脚,猛踢了一下那铝镁材质的鲜红行李箱。
  >>>
  剩下一整天里,赵想容在外忙着拍摄工作。
  她之前报了街舞课程,舞蹈老师催她来上课,赵想容永远能挤出时间做这些事,结束工作后,兴冲冲地跑过去学了45分钟的舞蹈课。
  舞蹈课程后, Patrol 又把赵想容揪出来。两人坐在路边的咖啡厅,讨论了她去巴黎时要完成的两个专题。赵想容跑回办公室,满脸晦气地抱回好几本参考杂志。
  毫不意外的,周津塬又躺在她卧室的床上,依旧戴着蓝光眼镜,笔记本电脑没来得及合上,人却已经歪头睡着了。
  赵想容自己洗完澡,边敷面膜边悠闲地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着杂志。她的手机搁在旁边,微信不停有新信息提示,工作和私聊群里永远在刷八卦。
  赵想容问了下她家里的佣人,她父母家里的火烧得怎么样,又看到了孟黄黄的微信。这时脚踝处突然一暖,周津塬睡醒了。
  他按着鼻梁走出卧室,安静地坐在她旁边,用手攥住她的小腿。
  客厅里静谧清凉,两人谁也没开口,仿佛回到以前互不干扰的状态。
  赵想容慢腾腾地看完一整本厚厚的杂志,撕下面膜,露出湿漉漉且精致的脸。
  她这才开口:“周津塬,我即使答应复合,也得等你和我一起出国后。现在,我没有心情应付你,你也累了,赶紧回自己家。对了,是你把我行李箱的衣服和鞋都扔在地面?你找死吗?”
  赵想容踹了周津塬胸口一脚,他才回过神。
  周津塬正在仔细地想着主任跟自己说的话。
  他惦记职称很多年,这是周津塬对自己事业规划里的一部分。职称一到手,就算从基层医生里历练出头。有资格在周末全国飞刀,有更多手术和自主机会,还能摆脱多年的查房。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