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若是八弟今年不搬也就算了……咱们做兄嫂的不要厚此薄彼。”他翻了个身:“将来等老九他们,咱们倒是可以礼到人不到,现在还是要去的。”
“嗯,你说得对。”道琴想想老七、老八,鲜明对比也是无话可说。
七贝勒那边眼看着就要开府,内务府还懒懒散散,将将把府邸布置好;可距离八贝勒开府还有段日子,内务府上赶着奉承,同样是皇子,却如此趋炎附势,也真是难看。
“主子,大格格带着大阿哥、二阿哥来了。”
“快叫他们进来!”道琴命人收好东西,又把胤禔拉起来,两人坐着等待孩子们过来问安。
苏日格带着两个弟弟走了进来,二阿哥还小,自从胤禔回来,他就很喜欢赖着阿玛,此刻也不例外,跟着兄姐行礼之后,他就踏踏地跑过来靠在胤禔的腿上。
“阿玛,儿子已经会读好些首诗了,还会写很多字,姐姐夸我写的很好!”
这自豪的小声音,胤禔笑摸儿子的脑袋,目光却看向了苏日格与弘晗,苏日格已经开始长个子了,站在那里含笑看着小兄弟撒娇,偶尔和弘晗说两句。
“你们俩个,最近读什么书了?”胤禔笑道:“之前沈先生跟着阿玛出门,你们俩个没有偷懒罢。”
从孩子小时候开始,胤禔就有意识的让他们有话自己说,道琴也理解他的做法,有心让他们父女、父子之间多交流,所以从来不替孩子代答。
苏日格就道:“女儿最近练字呢,正在练欧阳询的碑帖,阿玛让弘晗说罢,他近来读书很用功,就等着您考教!”
说起来,虽然弘晗是直王府的大阿哥、是长子,但他得到的关注并不如姐姐,而且下头还有一弟一妹,额娘又修养了很久,可以说弘晗大部分时间是和姐姐一起长大的。
也就是苏日格性格刚硬,带着弟弟一样的“飞天遁地”,弘晗的性格也没有很腼腆,此刻虽然有些紧张,不过面对含笑的父亲,他顿了一下,还是条理清楚的说明了自己的学业。
胤禔看着长子,如今看这个孩子聪明懂事,知道友爱姐弟,而且安静低调。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能这样就很不容易了,而且从长远考虑,他这样对王府,对他自己都好。
很快,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哥俩前后开府,京中开始又一轮交际。
“大嫂,种痘的事儿,您听说了吗?”
八贝勒开府宴会上,诚郡王福晋和纯王福晋与大福晋坐在了一起,这三位都有孩子,说着就提起了种痘的话题,而且各个面色严肃,这之于她们可谓是性命攸关。
前头戏台上昆曲婉转动人,旁边几个年轻些的皇子福晋似乎对种痘的话题失去了兴致,五福晋挑头好像又聊起了家里的侧福晋们,而她们的八弟妹从那边来到了这边。
“几位嫂子说的是种痘?哎呀,听着多吓人啊。”八福晋张着嘴:“咱们小时候哪里听过这个,如今一听就觉着……”
她一脸的难以名状反而得到了几位嫂子的赞同,三福晋也道:“可不是么,我们那位爷,只会说汗阿玛说的必是没错,还说什么有奴才试过……可这,到底心里头不安。”
身边的纯王福晋富察氏也跟着点头,再怎么说“皇上点头的”也没法让一个母亲安心,皇上又不是自己的儿女,万一出点什么事儿,皇上也没法替啊!
“听我们王爷说,汗阿玛叫那些洋人和太医院琢磨好几年了,前两年又让太医院寻人试过,这才说给皇孙们种痘的。”大福晋笑道:“你们也知道,我们王爷平日里就操心这个事,他说无事,想来真的不要紧。”
听她这么一说,纯王福晋先安心了,两家走得近,直郡王当年组织一批人编医术,现在又关心这个事,这是出了名的。再说还有直王府的侄儿们,亲阿玛都说没事,这种保证比皇上说什么可靠多了。
八福晋尚无子,她关注的却是长兄、长嫂之间的信任,大福晋从来对直郡王毫不怀疑,简直是大阿哥说什么,大福晋就信什么。相反的,直王府的内宅也一贯是大福晋一个人说了算,任谁也不敢造次。
让人羡慕啊,八福晋心里琢磨,怎么能和大嫂似的,把我们八爷也牢牢攥在手里。说起来,直王后院人也少,这许多年了,就大福晋一个人生儿育女。外头人也都不清楚,究竟是直郡王没外心,还是其他女人命不好,这是京城里的一桩迷案。
三福晋也在想这些,只是她略带着些怜悯,听说直郡王在园子里养了一班小戏。就算是孩子尽是福晋所出,可万一男人瞧上了戏子,哎呦喂,那还不如寻个旗下女孩子进府,多恶心人呐!
第138章 :流言终结者
虽然太子并没有出席, 太子妃也因为要照顾几个小阿哥没有过来,但八贝勒这边的开府宴依然是高朋满座。
相比之下,之前七贝勒府的宴会真是相形见绌,虽然皇子们都是兄弟, 但所谓有人就有讲究个高低上下, 这会五贝勒胤祺就低声对胤禔道:“大哥瞧老三那样, 七弟开府他都没去, 还是三嫂子给他描补的。”
“叫三哥, 也不怕叫人听见。”
胤禔语气含笑, 只是点了老五一句。不过兄弟多年,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大哥没有生气, 胤祺无赖的笑道:“不是和大哥你说么, 再说老三敢做还怕人说?咱们兄弟好歹一起长到大,不比底下几个小的,他犯得着那样么!”
“还有, 大哥不知道罢?咱们这位三爷,你不在京这段时间, 他也躲了一阵子,可也没少往汗阿玛跟前凑趣。老爷子还说, 诚郡王好文事, 打算给他个差事, 让他编什么书呢。”
“你也要去编书?”胤禔随口调笑道:“你要是主动请缨,汗阿玛也能答应。”
“哥你这是寒碜我, ”胤祺笑了一阵, 才道:“咱们兄弟几个, 真没见过老三那样的……不管是大哥你,还是四哥, 都没那么……他也太势利眼了。”
“咱们不这样就成,有道是龙生九子,算算从我开始,往后说不定得有二十个弟弟,瞧着吧,这种事日后还要多呢。”胤禔道:“你看老八,看起来居然比老三还稳重些。”
一直站在旁边点头不说话的富尔祜伦这才道:“老八可真是出人意表,老七那里他去了,现在这酒宴,也是面面俱到。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胤禩仿佛蝴蝶穿花而过,这场酒宴堪称宾主尽欢,老七胤祐也满脸笑容,毕竟他弟弟更得皇帝父亲的意,他早就知道了,被老八压过去也不止他丢人。
真正心中不忿的是七福晋,她看着嫂子弟媳们说的热火朝天,再想想那天自己府上的酒宴,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心中有些怨上了七贝勒,胤祐因为腿脚的缘故从来不肯出头,可汗阿玛对他也没有苛待,兄弟们虽然有诚郡王那种,可不是还有直郡王、纯亲王这种么?
他怎么就不肯和八贝勒学学,不蒸馒头争口气啊!女人在女人堆里什么地位,那是打从自己男人在男人堆里拼出来的!
他要是争口气,别说弄个侧福晋,弄一打侧福晋,七福晋都不打算管了。唉,想想真是糟心,要丈夫呢,丈夫不归自己一个人;要争口气,他也不行,真是……
七福晋毕竟年纪小,最多生闷气,另一边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的五福晋他塔拉氏开口了:“听说直郡王在园子里养了一班小戏?还是南边来的?什么时候大嫂子叫咱们也听听啊。”
三福晋、四福晋唰的看过去,纯王福晋富察氏立刻冷笑道:“哟,弟妹消息灵通啊,我们两府离的那么近,我还没听说,你倒先知道了!”
大家心照不宣不想让大福晋知道的事情,就这么被捅出来,而且摆明了挑事,也难怪几位福晋都把脸放了下来。
不成想她们大嫂八风不动,直接道:“好哇,改日有空,咱们再攒个局,来园子里听戏!”
哟,诸位福晋马上明白了,合着大嫂这是对家里那点事心知肚明。三福晋想起三爷弄了几个小伶人养着,自己最后知道的;四福晋想起家里那个侧福晋,顿时心塞不已。
只有纯王福晋还能四平八稳、语带教训的说了五福晋两句,但一帮子女人的心思早就飘了。只有道琴开始懵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合着这个五弟妹想看笑话。道琴抿着嘴失笑,还是善良那一面占了上风。
“要说起来,难怪弟妹想看,那班小戏是南边来的。纳兰家的表兄也觉着不错,这才给送到了园子里。想的原就是宴客、赶着大节日叫出来听听。”
言以至此,众人才做恍然大悟状,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不过是不是每个人都信了,那就不好说了。等到晚间,道琴将这事当成笑话讲给胤禔听,直郡王也搂着媳妇笑了好一会。
“老五媳妇八成是因为你修养那会,老五叫侧福晋赶着来送药材,觉得没面子。”胤禔揽着媳妇笑道:“心里梗着口气,那也是个糊涂蛋。”
“那就得老五自己琢磨了,要我说,他总那么冷着弟妹,才弄成现在这样。”道琴也只是点到为止,她转而问道:“你的差事我不问的,可说种痘那事,到底是要怎么办?是孩子们都去,还是苏日格、弘晗俩个先去,你得给我个准话啊。”
种痘是康熙研究了好几年搞出来的,胤禔在离京之前、回来之后,都抓着几个传教士和太医讨论了许多次,“理论上”没有问题,而实际上,在犯人身上做了实验之后,种痘的死亡率也能控制在一个相当低的程度。
因为接受种痘的孩子们有一个超出本世纪平均水平的医疗环境,如果他们接受种痘,在做好一切准备之后,从概率来说,他们在“出痘”上就无需担忧了。
但这种话不能对媳妇说,胤禔想了一下就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要对外人讲,汗阿玛招了一批囚犯试过种痘,结果很好。死了的那个是因为之前有旧伤,有病,其他的都活下来了。”
这种平时听上去有些可怕的话,此刻却能让一个母亲放心,甚至胤禔本人在康熙皇帝身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总比毫无验证就弄到孩子们身上好吧。
康熙近来沉迷西洋医学,虽然在胤禔看来,西医如今也是半桶水,但聊胜于无。就算为中医引入另一种思考方式和方法,也是好事一桩,直郡王府每年都会有一笔“专项资金”投入到传教士那里。
事实证明,这笔钱花得非常值得,比如有些外界不知道的消息,却被直郡王第一时间获得了。
胤禔就知道康熙对太子还是抱着期待的,他已经命令传教士为太子的辅弼,让太子对欧罗巴有一定的了解,而且这次白晋从法国回来,康熙似乎打算在他下次回国的时候,给路易国王的信中写一写自己的皇太子,他还关心的问候了国王是否已有王太子云云。
直郡王倒是能理解康熙的做法和想法,就像他会有意识的带着弘晗与容若表哥、或者同沈瞭说话的时候,会把这孩子带在身边,都是为了保证权力交接的稳定。
对于一个组织而言,所谓“挑选贤君”要看运气,杨坚何尝没有对杨广寄予厚望呢?
所以,纵观历史,胤禔就能够理解康熙,比起所谓的挑选贤君,不如保持权力的交接稳定。何况,这位太子绝对不是司马衷,他不傻。
但理解归理解,照做归照做,胤禔毕竟是个有“理想”的人。在两个弟弟开府之后,京中因为皇帝父子之间的稳定再度归于平静,而“直王同太子在畅春园谈话不谐和,拂袖而去”的传言,也渐渐冷了下来。
就在京城一派欣欣向荣的环境里,康熙发布了南巡预告,明年他要带着皇太子、诸皇子等南巡,直郡王不在其中。
“直王不去,咱们太子爷正好在皇上身边,父慈子孝,何其妙事。”
詹事府中,詹事们窃窃私语,汪士鋐却道:“你们说的好像直王能对太子有什么影响似的,太子殿下是储君,直王是臣,天地之别。何况终究是兄弟,满洲勋贵们如何,咱们不管,但詹事府不能说这种伤太子名声的话。”
“还是汪詹事说的是。”
哪怕是旗人出身的詹事,对他也还是心悦诚服,毕竟这位如今得太子青眼。而且他这个青眼来的不易啊,那是真对太子忠心,不管太子交代什么事儿,只要对东宫有好处,这位马上冲锋在第一线。
不服不行。
这年的年末,毓庆宫与直王府的几位阿哥格格俱都包袱款款的被打包进了畅春园,其实也没有几个人,就仨:苏日格、弘晗、弘晰。
胤礽很想让长子也去种痘,但太医会诊几次,还是禀告皇帝“皇孙体质较弱,与此法不合。”让太子略有遗憾,也打消了这份心思。而弘晋和四阿哥年纪还小,为保万全延后几年再说。
虽然是皇孙们种痘,但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总会缺点感觉。京中其他人酒照喝,曲儿照听,宛如无事。只有毓庆宫和直王府很小心,不止做好了一切安排,还在府中供上了各路神仙。
胤禔当然不太赞同这么做,泥菩萨谁也保佑不了,可媳妇能安心,他也没法反对。
虽然直郡王嘴硬,但等把女儿和儿子打包送到畅春园的时候,他还是怂了。
之前他试图要求将儿女留在府中种痘,但康熙罕见的说服了他,“你媳妇身体还在将养,还有更小的两个孩子,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便是送到春明园,还不如在畅春园里头,朕都安排妥当了。”
第139章 :孩子们(上)
每年秋末初冬, 都是京中很热闹、朝廷很忙的时候,寻常人家要预备过年,欠钱的要想法子换钱过年关,朝廷里的官儿们要将这一年的事情逐渐收尾, 等到年末封印就不办公了。
照理说, 直郡王因为领命稽核旗下人丁等事宜, 他这回应该挺忙的, 可因为府里大格格、大阿哥在种痘, 这位郡王爷也没了办公的心思, 干脆将手里这些事都交给了都统、佐领们, 比如阿林就得了重用。
再选自己府上的侍卫, 特别像已经出孝的奶兄弟苏鲁, 萨宾图等人在旁监察,加上直郡王平素不好惹、府上孩子们又在种痘,倒也无人敢来找事儿。
将公务甩给属下之后, 直郡王就加班加点的在畅春园里头当起了“望儿石”,因为皇帝不准他和太子进去, 于是这对别扭了许久的兄弟,不得不一起站在畅春园, 抻着脖子往孩子们的院子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