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锁娇——流兮冉
时间:2020-08-18 10:03:35

  空荡荡的内室只余武成帝一人,他嘴巴张张合合死瞪着钦容,喘息困难痛苦。
  钦容也没想让武成帝回答,他侧眸看向站在一侧的孔维,噙着笑悠悠问:“孔丞相觉得如何?”
  孔维看过后躬身行礼,声音清晰传遍整个寝宫:“太子殿下的字有当年陛下风姿,足以以假乱真。”
  在这皇宫假的不一定就是假的,真的也不一定永远是真的,谁能站在这神颠之上,谁就是真理。
  殿门被人轻轻推开,右扬跪地恭敬道:“下令火.箭袭山的将领已被关押,殿下想如何处置?”
  钦容黝黑的双眸氤氲出暗红血光,薄唇无感情吐出一个字:“杀。”
  若他的莺莺有事,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
  远处,莺莺等人还不知皇城即将变天。
  在兆时处理好伤势穿衣时,莺莺看到他心口有一条半指长的疤痕。兆时察觉后穿衣的动作一顿,他眯眸看向莺莺问:“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莺莺不解,“我该知道?”
  “你当然该知道。”兆时攥紧胸前的衣服,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道:“这可是你那太子哥哥所为。”
  就如兆时当年所说那般,钦容怎么可能放任他活着去落安。只是他算到了钦容派人杀他,却没想到最后救他的是武成帝。
  好多次,兆时命悬一线险些撑不住,是武成帝的嘱托让他坚持成了安平王。
  莺莺太傻了,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钦容放过了兆时,没曾想他还是背着她对兆时下了杀令。不过这也符合钦容的性子,无论是三哥哥还是太子哥哥,他对她温柔的背后从不会对敌人仁慈。
  “你说你挟持我不是为了威胁钦容,那你究竟是要做什么。”这是莺莺一直所关心的。
  兆时不再掩盖,他穿好战衣抽出一旁的佩剑,细细擦拭着道:“自然是为了……报仇。”
  那夜潜龙殿之行,兆时成功见到了武成帝,该了解的他都已经了解了,原来所谓的偏爱和难言之隐,在皇位面前统统不堪一击。
  莺莺知道他是想为宝霞贵妃报仇,皱了皱眉道:“你所谓的报仇是因为钦容害了你母妃,那你可想过钦容为何要害她?”
  “我有必要知道?”兆时被莺莺问住了,他一心复仇只知钦容让他母妃枉死,哪儿会想凶手为何害人。
  莺莺一句话击溃他最后的信念,她淡声道:“因为你母妃害死了他的母后。”
  心口痛楚蔓延,莺莺知道是自己的情人喃发作了。
  “兆时。”说话的力气越来越弱,她捂着心口强撑着劝说:“你可以为了你冤死的母妃找钦容报仇,难道钦容就不能为了他被毒杀的母后以牙还牙?”
 
 
第117章 囚一一七天
  冤冤相报何时了, 处在权利中心的人本身就没什么对错可言。
  寅时已过,桌边的蜡烛燃烧只剩短短一截,漫长的冬夜仍看不到曙光。
  莺莺不知道兆时有没有信她的话, 但他表现的远比莺莺想象中平静,起身重新点燃一根蜡烛,他没再提这个话题, 而是皱眉看向趴伏在桌面的莺莺, “你怎么了?”
  同钦容成婚后, 莺莺已许久没感受到情人喃的毒.发, 这会儿她无力扶案气息轻缓,逐渐加重的疼痛感使她浑身冒着冷汗。
  “我情人喃发作了。”莺莺努力克制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近来受她情绪影响,这毒竟提前发作了两日。
  莺莺没指望兆时会仁慈到把她送回钦容身边, 事实上就算兆时肯把她送回去, 这漫长的路程也足够让她疼的死去活来。
  兆时闻言一愣,见莺莺疼痛到紧咬下唇,他匆忙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安抚:“你忍耐一下。”
  她可不是要忍耐么。
  指甲无力抓挠着桌面, 莺莺已经疼的说不出话。如今她除了忍耐就是寻死, 不想死就只能这样活受罪硬熬过去。
  兆时不知在何时离开了,耳边是碰撞翻找东西的声音, 不过很快这声音就变得越来越模糊。
  莺莺疼痛中想要转移注意力,她不由想到, 前世她有次忘了给钦容喂解药, 钦容硬撑着熬了一夜, 强健如他,之后都气息虚浮在榻上躺了几日才恢复气血,莺莺体质远不如他,不知能不能活着熬过这一夜。
  “三哥哥……”想到这里,莺莺喃喃唤了声。
  疼痛刺激下她的眼泪如何也止不住了,她想念纵容她咬脖子的三哥哥,也想扑入强势霸道的太子哥哥怀中痛哭。直到此刻莺莺终于承认,无论前世还是今世,她爱的都是同一个人。
  “别哭了。”离去的兆时忽然回来了,他听到莺莺口齿不清的几声‘太子哥哥’,把人扶起来擦了擦眼泪。
  开始他动作原本并不温柔,直到见莺莺满脸泪水哭的鼻子都红了。莫名就想起儿时那位娇俏霸道的小姑娘,不管她平日里多横多骄纵,每次哭起来都惨兮兮让人受不了。
  “行了,老子让你别哭了。”
  动作放轻了些,兆时拆开手中的香囊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喂入莺莺口中道:“现在你的太子哥哥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我。”
  莺莺被动咀嚼着药丸,直到咽下去才反应过来,断断续续问着:“你……给我吃的什么?”
  兆时任由莺莺趴在桌上,他站起身凉飕飕道:“断肠丸。”
  “咱们一场长大情分还在,我不愿看你这么痛苦,索性就送你一程。”
  服过药后莺莺感觉心口发烫,她是不信兆时要杀她的,但这会儿她太过于虚弱实在没说话的力气。口中泛着熟悉的腥甜气,莺莺皱眉隐约察觉到不对,“兆时——”
  眩晕感袭来,不等莺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在药丸的作用下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
  卯时。
  停歇的小雪又悠悠下落,等到天亮在地面覆上了一层白。
  地面积雪本就未融,这会儿厚厚一层一踩一个坑,有人呼着冷气滑倒在地面,众人哄笑成一团引来将军训斥,很快就拿着工具干活。
  唰唰——
  持续的嘈杂声惊扰屋内熟睡的姑娘,她趴伏在桌面小扇子似的睫毛轻颤,嘤.咛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哪儿?
  莺莺初初醒来还有些发懵,她扶着酸疼的脖子坐直身体,看到兆时披着狐裘正站在窗外。昏迷前的记忆一点点苏醒,莺莺低柔喊了声:“兆时?”
  兆时扭头望向她,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醒了?”
  莺莺嗯了声,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她茫然眨着眼有些奇怪:“我身上的情人喃……是撑过去了?”
  摸了摸心口,莺莺清醒后感觉自己浑身舒畅并无不适,完全不像是捱过情人喃的模样。只是在她的记忆中,情人喃一旦发作吃不上解药,是要苦熬一晚上的,然而她昨晚没疼多久啊。
  兆时的嗤笑拉回莺莺的沉思,隐约中她也猜到了什么。
  “要真让你疼一晚上,怕是你这会儿正在棺材里同我说话。”
  仔细盯着莺莺的脸瞧了片刻,兆时目光落在窗外平静道:“刚刚大夫来给你看过了,顾莺莺,本王说到做到,当初欠你的都还回来了。”
  昨晚兆时喂给她的根本不是什么断肠丸,而是他苦苦寻了许久的情人喃解药。
  此时桌面正扔着莺莺还给他的香囊,若莺莺记忆无误的话,昨晚兆时就是从这香囊里拿出了解毒丸。抬手将香囊抓入手中,莺莺得承认,在这一刻她的心被兆时暖到了。
  心中五味俱全,片刻后她又确认了一遍:“我的情人喃……真的解了?”
  “自然。”兆时道。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受钦容的血药控制了。
  在落安的这些时日,兆时从未放弃寻找情人喃的解药,说来他寻到的解毒方子同静山师傅寻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兆时寻到的更早一些。
  之所以迟迟没有给莺莺,是因为药方中最后一味心头血难得,直到宫乱那日,他才将这药方凑齐。
  莺莺这会儿也不知该不该说谢,若是道谢,就间接原谅了兆时同南音勾结刺杀钦容,若不道谢,她身上这毒的确是因兆时而解。
  好在兆时做这么多也不是为了莺莺一个谢字,他腻烦了,嫌弃莺莺霸占他房间这么久,挥了挥手赶着人离开。
  莺莺在这睡了一晚的确该回去了,她起身时双腿一软,兆时好心提醒:“情人喃的解药药性猛,这几日你可能都没什么力气。”
  没了力气,那她怎么跑?
  莺莺心思一沉攥紧了双手,动作迟缓往门外走。
  她来是想劝兆时收手的,没想到人没劝住反而解了情人喃,这会儿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莺莺。”
  一只脚才迈出门框,兆时忽然又唤了她一声。
  他似在迟疑着什么,语气很轻却咬字清晰:“你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莺莺先是一愣,接着扭头看向兆时,很认真回道:“我顾莺莺以性命起誓,昨日所言一字非虚,你若不信大可以亲自去查。”
  ……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兆时并不知道,在莺莺有限的生命里,这句以性命作为代价的起誓意味着什么。
  窗外铲雪声沙沙,兆时睫毛垂落面色苍白。有一时间莺莺觉得兆时好委屈,他唇瓣微张着像是要哭,但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回给了莺莺四个字——
  “我知道了。”
  是的,他知道了,苍白无力的一句话迷茫而又无措。
  或许在他的心中,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做了吧?
  莺莺没再多言,等从他房中出来后,才发现自己手中仍紧紧攥着那只香囊。
  “……”
  莺莺昨晚没休息好,受情人喃解药的影响,她回去后又昏睡了一上午。
  等下午醒来,她才恢复一些体力,周子善见状松了口气:“你再不醒,阿娘该着急了。”
  莺莺又寻了名大夫来帮自己诊脉,她身上的情人喃的确解了,但兆时又骗了她,根本不需几日,只需半日她就能恢复力气。
  用过晚膳后,莺莺心中有些不安。
  周子善故作随意走到莺莺身边道:“刚刚我听他们说宫里出了变故,想要进宫护驾。”
  多么讽刺,明明兆时才是忠诚护主的一方,却被钦容打成了叛军。
  莺莺心下烦躁,她记得兆时说过,抓她并不是为了威胁钦容,但始终未说抓顾曼如的用意是何。查看着四周的地形,莺莺想不出脱身的法子,只能低声问周子善:“表哥有何想法?”
  周子善沉吟道:“每日酉时,会有两名看守来为我们送饭。”
  这里除了景兆时和他们,遍布穿着铠甲的士兵,他们要逃目标太大也太惹眼,除非换上他们的衣服。
  莺莺心念一动,正同周子善商量该如何实施计划,脚步声靠近,有人走到莺莺身边道:“顾姑娘,我们王爷要见你。”
  莺莺与周子善对看一看,装着若无其事去了兆时房间。
  已经入夜,下了一日的雪越来越大,潮湿的柴大多数都无法再生火。兆时房中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他托腮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什么,面前摆了一壶酒和两个酒碗。
  “来,陪我喝几杯。”察觉到莺莺进来,他收回思绪把面前的碗一推。
  莺莺坐下,瞥了眼他的脸色道:“断头酒?”
  周子善可是告诉她,他们明晚就要行动的。
  兆时被莺莺噎住了,刚刚酝酿的情绪消失无踪,他倒了满满两碗酒没好气道:“对,就是断头酒,喝完就送你上路!”
  哪里是送她上路,这明明是他们要自寻死路。
  莺莺不信兆时不知道,以他们如今的实力,就算手中还捏着帝王亲赐的精锐军,也已经没了胜算,说这样的他们不是去送死又是什么?
  兆时并不想同莺莺提这些,他灌了口酒只是回忆起往事:“招芳阁的桑落酒最为醇香,可你总爱喝那里的寒潭香露,我不喜。”
  先前,莺莺总爱拉着兆时去逛花楼,最爱去的就是这招芳阁。
  随着兆时的几句话,莺莺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唇边露出一抹笑容道:“咱们好像还因为这桑落酒吵过一架。”
  无非是各自觉得自己酒品最好,互相嫌弃着又想让对方共饮一种酒,可惜他们都太过自傲,最后只能大打出手闹得一拍两散。
  兆时又道:“招芳阁太吵了,那里的姑娘还总爱对手动脚,我也不喜,好在那里唱曲儿跳舞的姑娘还能凑合。”
  这话莺莺就不爱听了,她小口抿了下酒,哼了声质问:“也不知是谁在那儿一掷千金。重金打赏花魁的人是你吧?为了个唱曲儿的姑娘,带着我去揍王大人他家小儿子的也是你吧?”
  “是啊,都是我。”兆时没有反驳。
  他一口口给自己灌着酒,目光带着些醉意的涣散:“真想……再回到那个时候。”
  他姿态放得那么高,还没尝过一口莺莺爱喝的寒潭香露。洁癖让他不喜同人靠的太近,导致至今都没个喜爱的姑娘,也不知这北域除了皇城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想念之前那个我了。”兆时眼眶有些发红,终于道出埋藏在心里最深的话。
  “先前父皇赶我出皇城时,曾秘密召见过我,他说我同我母妃眉眼有四分相似,所以他最为喜爱我。”
  兆时信了,信了无情帝王心有一处柔情,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一位妃子。
  他以为,自己的父皇是因为爱宝霞贵妃才会把太子位给他,他还以为自己能久坐太子之位,除了自己的真本事还有父皇对已故宝霞贵妃的纵容,他更以为,父皇偷偷传召他赠予他帝王亲兵,除了信任他更有对宝霞贵妃的偏爱……
  可结果呢?
  “那日我进了潜龙殿,父皇同我说,我除了有四分像母妃,还有六分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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