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霄脸色凝重,他看向莺莺担忧道;“那莺莺这边……”
“孤定会照看好她,若不出意外,今日就会有一批鱼儿上钩。”
他们好似在谈金满堂的刺杀案,又好似在说别的事,事关自己莺莺努力听着,却还是什么也没听懂。
她只知道到了该离开的时间,钦容同她都换了身衣裳,两人没走大门是从偏门离开的。在他们离开不久后,顾凌霄就换上了钦容的月白蟒袍,他在脸上贴了人.皮.面具,从正门离开时身侧还站了‘莺莺’,二人一同上了之前的马车……
“殿下,人都抓住了。”
当莺莺窝在另一辆马车昏昏欲睡时,许久后才传来通报声。
“极好。”钦容握着莺莺的手,漫不经心道:“先把他们都送去裘郁那审审。”
有此诱饵,相信过不了几天张家就要彻底拔除了,莺莺还不知自己躲过了一次张家的追杀,她疑惑问:“你又抓到了谁?”
钦容笑笑没同她多解释:“不过是几只惹人厌的猫罢了。”
莺莺正要说猫猫那么可爱,哪里惹人厌了,钦容就拍了拍她的手温柔道:“再过不久,三哥哥就能抓住那日伤你之人。”
到时候,他定不会放过他。
就好像听到了钦容的心里话,莺莺不由打了个寒颤。察觉到钦容投过来的目光,莺莺勉强笑着抱住他:“我、我有点冷。”
钦容揽紧她,“我们马上回宫。”
“……”
为了诱张家派出的私兵上当,钦容和莺莺在宫外耽误了好些时间,他们回去时天色已经不早,莺莺先跑去找了晓黛,结果却被秋露告知,晓黛趁着假日跑去找别宫姐妹玩了。
“她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不好好躺着怎么还往外跑?”
秋露抿嘴一笑,面色很是正常:“不过就是些小病没什么大碍,难得有假,想来晓黛也是想趁机偷会儿闲吧。”
秋露的话倒是没错,毕竟宫婢们只要有了假,都会尽兴玩闹一番,而晓黛同她们不一样,晓黛伺候她多年,她跟在莺莺身边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根本就不会把这当成任务。
“娘娘放心吧,晓黛活蹦乱跳真的无事,明日您就能见到她了。”
莺莺半信半疑,想着这东宫也没人敢为难晓黛,也就又等了一日。
第二日,晓黛真的同秋露说的那般,早早候在了寝宫外。只是她并没有活蹦乱跳,而是脸色有一些发白,在跟在莺莺身边时,晓黛步子慢吞吞也没了往日的灵便,莺莺起了疑心问她:“你昨日到底哪里不舒服?”
晓黛咧嘴一笑,眨了眨眼不情不愿说道:“说来有些丢人,奴婢真不愿告诉娘娘,奴婢是因如厕时未看清路,伤到了腿。”
“你怎么这么粗心。”莺莺噗嗤笑了出来,这的确是晓黛能干出来的事。
虽然晓黛对莺莺的事细致上心,在对自己时总是马虎犯蠢。莺莺想看看晓黛伤到什么地步,晓黛不给她看,求饶道:“娘娘给晓黛留些面子吧,就别看了。”
莺莺被她几句话糊弄过去,见她腿脚是真不太利落,就给她找了药又准她回去休息一天,晓黛不太想走,最后是莺莺让秋露把人拉走的。
归宁过后,钦容就忙碌起来,莺莺一个人用完晚膳无事,秋露就陪着她去花园逛了逛。
行至一处花圃间,莺莺听到几人小声谈论道:“你说什么?晓黛被殿下罚跪了一晚上?”
“嘘,你小点声,不要命了。”
几名偷闲的宫婢聚在一起聊天:“谁知道晓黛是犯了什么错,我那天去扫园子时,看到她是跪在石子路上,而且还是最尖锐的那几块。你们是不知道,她起身时那血呦,啧啧都沾在了石头上,我看了好一阵腿疼。”
莺莺听愣了,想也不想就冲出去质问,几名宫婢见到她吓得不行,莺莺冷声问:“是谁看到晓黛跪在石头上的?”
“……是、是奴婢。”
莺莺将刚才听到的全部都证实了一遍:“你确定……是太子让晓黛罚跪的?”
“奴婢确定,那日正是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来唤晓黛起身的,奴婢还听到晓黛对殿下磕头谢恩。”
“那为何本宫不知此事?”
宫婢快要吓哭了,她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眼秋露,哭丧着脸道:“……是殿下,是殿下不准让奴婢们告诉您啊。”
话说到这里,秋露也慌慌张张跪下了,“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这般就是坐实了钦容私罚晓黛之事,只是……他为何要这般做呢?
莺莺不由想起钦容对晓黛的杀心,还有前世钦容那云淡风轻的一句:“莺莺,晓黛为了护你死了,你要不要看看她的尸首?”
莺莺想到这些转身就走,原来昨晚都不是梦,钦容真的半夜离开过。
第57章 囚五十七天
……
今夜月光清亮, 当莺莺大步往东宫走时, 秋露慌张跟上,一直在劝说莺莺消气, 莫要同太子置气。
莺莺没理会她, 行至书房一把推开大门,她上来就问:“昨晚你罚了晓黛?”
钦容站在书桌后不知在看什么, 他只穿了松垮白衫, 乌黑的发被玉簪简单束着, 听到莺莺的声音他抬眸看来,轻飘飘就承认了。
“那你为何要罚她?”
钦容看着她回:“难道莺莺觉得,犯了错的奴婢不该罚?”
莺莺眸色微闪, 她没问钦容晓黛犯了何事,只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发泄不出来。
她太气了,却不知该拿什么话反驳,于是只能瞪着书房中的男人。原以为自己会同钦容大吵一架, 可她险些忘了, 这个男人根本就不会同她吵。
……算了。
满满都是挫败感,莺莺不由回想起自己前世同钦容吵架的时候, 每次都是以他的沉默告终。
“莺莺。”
低垂着头正准备离开,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靠近。钦容走上前抓住莺莺的手,他将人扯到自己身前与自己面对面,低眸凝视着她问:“你生三哥哥的气了?”
莺莺不回答, 也不肯抬头看他, 于是钦容就用双手捧起她的脸, 用鼻子轻轻蹭过她的脸颊道:“好了,三哥哥错了。”
不为自己辩解一句,钦容就这么轻易认了错,他在她唇角啄了一下,柔着声音哄她:“若是莺莺不喜三哥哥罚你的丫头,三哥哥以后不管就是了”
总归好话软话全让钦容一人说了,莺莺倒成了胡闹的那个。
从钦容书房出来,莺莺并没有回寝房休息。她一个人在东宫漫无目走着,秋露见状还想继续跟着,被莺莺一句话打发走了。
行至西墙边,莺莺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望着高高的西墙停留很久,想起自己前世曾数次在这里翻墙出去,直到后来被钦容撞到好一顿收拾。
“娘娘!”
书房的动静很快传到晓黛耳中,她寻着莺莺一路找来,跪到莺莺面前哭着解释:“求娘娘别怪太子殿下,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钦容没有罚错她,那日她陪着莺莺去见兆时存了私心,是故意摔出去让兆时看到她们的。
“奴婢只是想、只是想……”晓黛也没想到莺莺会为了她同太子置气,她又感动又觉得愧疚,抽噎几声想解释什么,而莺莺却直接打断她的话,将她扶了起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当她得知晓黛被罚时,就已猜到所为何事。
就像莺莺之前说的那般,晓黛对自己粗心,却从不会在莺莺面前马虎犯错。她太像莺莺了,像到就连演戏也演不好,摔出去的太过夸张,甚至在兆时追上来时都没有阻止。
“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同兆时当面说上话,才会故意摔出去引起他的注意。”晓黛是莺莺的人,自然会向着她,所以她这么做的目只可能是为她考虑。
晓黛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她就知道自家主子是信任她的,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娘娘与王爷一起长大,那日娘娘虽什么也没说,但奴婢看得出来您不舍王爷离开。”
西南是那么遥远的地方,晓黛比莺莺更了解这吃人的皇宫,自然知道景兆时这一走很可能是永别。
“奴婢只是不想让娘娘留下遗憾,真的不是别有用心,也不是又受了陛下的指令。”
晓黛的话是真话,但无论这话有多真,她都是擅自替自家主子做了主。而且钦容不是莺莺,他只知晓黛做了什么又造成了什么影响就够了,罚她跪一晚也只是为了让她长记性,并无任何不对。
莺莺也知道这些,所以当她怒气冲冲跑去找钦容时蛮横不起来。她不是以前那个撒泼不讲理的顾莺莺了,如今的莺莺知人情也开始要脸面,做不到不管不顾。
晓黛不解,“既然娘娘知道奴婢是为何受罚,那为何还要同殿下吵架?”
“……我没同他吵架。”莺莺心想,她就只是质问了他两句,反而还被钦容给亲了一口。
晓黛并未见到书房发生的事,见莺莺这样说她也就信了,吸了吸鼻子去抱莺莺的手臂,“那娘娘随奴婢回去吧,您这样在外面乱转,殿下一会儿要担心了。”
莺莺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
她还不想回去,很多事情堆积在心里都乱糟糟的,还未理清楚。
“……”
莺莺让晓黛先回去休息了。
她出了东宫,一个人游荡去了御花园散心,后来坐到了风雅水榭的台阶上看月亮。
处在静默的环境中,莺莺不停质问着自己刚才为何那般气愤,后来她想到了答案——
其实她气的不是这一世的钦容,这一世钦容没有做错,她是把前世对钦容迟来的愤怒全部加注在现世的钦容身上。前世,晓黛为了助她离开皇宫扮成她的模样引走暗卫,又为了护她一人挡数人身中数箭。
那个时候,晓黛让莺莺不要回头不要管她,莺莺也当真没有回头也没有管她,她跑出去很远还能听到晓黛唤着她快跑,莺莺那时有了一瞬间茫然,她在想,没有了晓黛她又该去哪儿呢?
事实证明她哪里也去不了。
顾家不要她了,晓黛也被她丢了,所以莺莺可怜巴巴流落皇城街头,身无分文的她去了地下赌场,她没有钱就拿自己当赌注,玩输了不认账还要跑,最后同赌场的人打起来招来官兵,也引来了年轻的帝王亲自来此。
其实莺莺在同人打架时就后悔了,她功夫没晓黛好,没了晓黛在身边护着,她一个人应付不了这么多人只有吃亏的份,所以当她被钦容接回皇宫时,莺莺觉得自己不能没有晓黛,她开始对钦容服软撒娇,希望钦容能将晓黛还回来。
那时钦容正在帮她擦唇角的伤口,闻言静静凝视着她半响,抬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喊她的名字:“莺莺,晓黛死了。”
“你这般任性要逃,可考虑过她是在用命护着你来胡闹。”
莺莺愣了瞬,听到钦容问她:“你要不要去看看她的尸体?孤本想留她一命,是她太过拼命不给自己机会。”
她不给自己机会,只是为了多给莺莺留几分逃跑的机会,明明……她也知莺莺就算被抓回去也不会有事。
莺莺沉默片刻,她没去看晓黛的尸体,除了最开始的惊讶很快恢复了平静。
“死就死了吧。”莺莺那时这般说。
或许心中有那么片刻的不舒服,所以她挥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盏。不愿再过多提一个死去的人,莺莺很快换了个话题道:“晓黛死了就没人护着我了,太子哥哥再帮我找一个厉害的贴身侍女好不好?”
钦容好似早就知她会这般反应,在点头说好时,钦容吻上她的唇,在莺莺晕乎乎软倒在他肩膀上时,莺莺听到他低声伏在她耳边问:“莺莺到底何时才能生出一颗心。”
……莺莺如今有了心,却依旧任性不讲理,肆意伤害着自己认为有罪的人。仔细回想前世晓黛之死,虽说人是死在钦容手中,可真正杀死晓黛的人其实是莺莺。
她没资格怪钦容。上一世的钦容她怪不着,这一世的钦容何其无辜,她更是怪不着。
莺莺想着这些清醒了不少,她不由又回忆起钦容前世数次去抚她的心口,一次比一次沉郁问她:“莺莺的心可长出来了?”
如今终于长出来了,可她还是不会用。
想的太过出神,莺莺并没听到身后轻浅的脚步声,直到一盏红灯笼映入她的眼角,有人自她身后笑着调侃:“这是哪里蹿出来的小野猫,堵着路不让过可是想让本宫捡回去?”
莺莺寻声扭头,只见华乐公主穿着一身绯袍站在她的身侧。燕姬华拎着一盏灯笼美目微挑,在看清莺莺的面容后没什么诚意道:“哦,原来是太子妃娘娘,是华乐认错了人。”
哪里是认错了人,她刚刚明知她是谁。
一次两次,这已经不是莺莺第一次被华乐针对了。因今日回忆起太多前世的事,莺莺自然也记起了自己是被谁杀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先钦容一步动手毁了她的任务,害的她脱离不了原主身体还要重生继续做任务。
“认错人就算了吗?”
莺莺还记得那一箭穿心的疼痛以及灵魂的拉扯感,之前她被华乐的皮相蒙住了眼,如今出于各方面的原因她开始反击:“你敢骂本宫是野猫,难道不应该对本宫道歉吗?”
先前燕姬华贵为南音国的华乐公主,而莺莺后台再多也不过是个顾家女,所以华乐的身份高莺莺一头自称本宫。如今莺莺成了北域国的太子妃,而燕姬华仍旧是个公主,二人真正计较起来的话,莺莺的身份比她高。
华乐公主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看惯了软绵绵的莺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莺莺敢对她这么横。眯了眯眸,华乐盯着莺莺缓慢吐字:“那娘娘是想让华乐如何道歉?”
“跪下给本宫磕个头吧。”莺莺直接这么来了一句,马上就见华乐变了脸色。
“你别急啊,我就是同你开个玩笑。”莺莺是真在逗她,主要是想感受下自己前世的风光跋扈,可惜如今她这么说完就先打了自己的脸,实在是做不出辱.人尊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