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位名作家——富茶礼
时间:2020-08-19 09:52:08

  屏息凝神间,只见殿下抿唇沉默少许,接着别开眼,轻嗤了一声,听不出是笑是啐,但莫名侵染出点无可奈何。
  就在殿下架着身子瘫那儿不动,沈宴秋快要在人脸上瞪出个洞来的时候,月霜及时赶到了,跟着一并来的还有清风。
  月霜看到主子大爷似的朝她飙来眼刀,没忍住心虚脚软了一下,干笑着打马虎眼道:“什么风把主子您给吹来了,呵呵,呵呵,我方才瞧见清风还不敢相信呢。”
  沈宴秋低头自顾倒酒,嘴巴不太利索地跟着重复呢喃了一句,小脸皱巴在一处,有些疑惑:“主子……?”
  姜九黎没眼看地命令道:“清风,把人拎出去。”
  清风错乱:“???”
  月霜震惊:“!!!”
  月霜过去最先的激动,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小心试探道:“主子您看屋子那么大,您坐这边,姑娘坐那边,你们谁也碍不到谁,不如今晚便先将就将就?要不然事情闹大了吵到客人也不好,您说是不是?”
  姜九黎没出声,就这么不温不凉地将人盯着,好似在说,本殿过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讨价还价的。
  月霜强自压下背后竖起的寒毛,也不敢直视人,硬着头皮当主子是默认下了,直接拉着清风和小厮退下,招呼道:“那主子和姑娘好好听书,我们就不打扰了。”
  屋门响亮地阖上,屋内顿时寂静一片。
  沈宴秋没什么感觉,一边捧着酒杯小酌,一边瞅着人,没控制住结巴道:“主,主子?”
  姜九黎按了按太阳穴,长叹一口浊气。
  拂开袖袍,从矮几上拿了新的杯子,给自己斟了杯酒,凉凉道:“怎么,不像?”
  沈宴秋点点头,小声嘀咕道:“确实不像,感觉会赔本……”
  姜九黎隐忍地闭了闭眼,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正想着要不然亲自上手把人丢出去算了。侧眸剜去,只见小姑娘俨然忘了他这茬,已经将脑袋静静地贴伏在窗案边,盯着底下大堂说书的景象一瞬不眨,酒意熏得她眼底湿漉漉的,两只手上下搭叠着,很是乖巧。
  姜九黎指尖在桌案上敲打了两下,轻摇了下脑袋,任由人去了。
  两人就这么同坐一张美人榻,中间隔着矮几,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冰鉴里缭绕的白雾渲染开来,融入青梅酒的芳香中。
  因为错过说书的前情提要,姜九黎过了好久才听明白是个有关乡村农妇故意掉包、把自己孩子换入定国公府的故事。最后真千金在乡野间受百般苦难生活蹉跎,假千金在皇城中集万千宠爱恣意嚣然。而故事的开端在于真千金为了给重病的养父筹到医钱,决定参加民间美厨娘大赛,意图得到头筹的天价赏金,最后突破重围,来到京城的总决赛场,机缘下巧遇了与自己七分肖似的国公府同胞哥哥,接着卷入剪不断理还乱的层层纠葛中……
  一言概之就是个非常迷的故事。
  姜九黎冷不丁地看了人一眼,啧啧道:“你脑子里怎么成日装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沈宴秋反应慢半拍地才察觉过来边上的人是在跟她说话,歪着脑袋凝他片刻,接着认真地耸耸肩,点点自己脑袋,一脸理所当然:“因为我聪明啊。”
  声音软糯憨俏,鼻息间沁开悠甜的酒香。说话间蓦地打了个酒嗝,还知道羞臊地捂住嘴,湿漉漉的眼睛眨啊眨的,屏息待了一会儿,又冒出个闷嗝。
  沈宴秋发现民间说的憋气止嗝的土方法并不管用,不开心地嘴角往下一耷拉,于是冲人摊摊手,直咧咧道:“我想喝热水,你帮我倒。”
  姜九黎怀疑自己耳朵出错了:“……”
  下一秒就扭头叫道:“清风。”
  把人给我拎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殿下现在还不喜欢秋秋。清风和月霜绝对是本文最强的两大助攻。求诸君冒泡、留爪呀啊啊啊~
 
 
第48章 
  姜九黎也不知道自己中的什么邪, 冷脸半晌,终是败下阵来。
  按着眉心,苦大仇深地给人倒了杯水, 最后也懒得起身,借着指尖回旋攒聚的内力, 直接将杯盏掷向美人榻另一端,敷衍了当。
  沈宴秋眼睁睁地看着茶盏像暗器一样飞至自己身前的矮几茶案上,没有一滴茶水外露,水面平稳至极, 先是惊吓地向后仰了仰身子,接着又惊叹地“哇哦”了一声。
  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地啧啧品评道:“果然, 只要有一技傍身, 土狗也能变真龙……”
  姜九黎狭了狭眼,危险暗藏:“土狗?”
  沈宴秋被酒劲冲得连警戒心都没了,也没感受到周遭侵袭而来的瘆人杀意,可爱地摊摊手,讲解道:“我只是为了凸显您的武艺高强, 特意选用了反差最大的两种生物——这就是写作者运用言语的鬼斧神工之力,如何, 是不是也觉得我形容得非常贴切?”
  姜九黎保证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听到最“别致”的夸奖,冷嗤一声,撇开脸,不欲与这个醉鬼动怒气坏身子。
  沈宴秋没能如愿收到对方的夸奖, 哼了哼,不小心又冒出个酒嗝,这才想起要喝热水的事。
  小心翼翼地捧起茶盏嘬了一口, 觉着哪处不对劲,反应迟钝地蹙蹙眉,砸吧半晌才回过味来,瞪着人控诉道:“这是冰的。”
  姜九黎此时视线已经收回到大堂高台上说书人那处,侧着脸无关痛痒的样子,薄唇轻启,不咸不淡地回敬道:“只有冰的。”
  沈宴秋不开心地鼓了鼓腮帮子,摇摇榻上的金铃,却迟迟不见有人开门进来。
  姜九黎被这晃荡的铃音扰得心烦,拾了颗案上的花生,弹开她手上的金铃:“别晃了,不会有人进来的。”
  月霜那家伙这时候躲他还来不及,哪会送上门找死。
  沈宴秋瘪瘪嘴,百般不情愿地将目光落回矮几上的冰水,拧巴着脸,将就喝了两口,这才趴回到窗案上。
  殿下见耳边终于清静了下来,总算能认真细听说书的内容——
  顺便借着同屋之便,跟隔壁的原作者考、究、一、番。
  “太子妃隐姓埋名参加美厨娘大赛?呵,你为了给真千金提供助力,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
  “你真当定国公是天皇老子了?还劫狱保人?大启的律法难道是拿来当做摆设的么?”
  “……”
  “哥哥阴差阳错喜欢上了流落民间的真千金妹妹?这算什么,爱上了自己另外一张脸吗?”
  “……”
  沈宴秋只觉得自己晕晕乎乎之际,耳边一直有道冷嘲热讽的声音喋喋不休,虽说音色挺悦耳的,但说出来的话着实欠扁。
  看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势头,怒拍案板,口齿不太灵清地骂道:“殿下,你能不能稍微给写作者留一点发挥想象的空间!有的故事就是因为不现实大家才喜欢,若一切都按你所言的方向发展,你看看今晚沂兰楼能坐几个人?”
  许是她这番话足够有威慑力,边上的人总算不吭声了。
  沈宴秋满意地点点头,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趴了回去。
  许久,殿下抿抿唇,实在没忍住,又道:“我还是觉得有欠考量,这真千金在穷苦乡野长大,养父母皆非善类,她就算是观音转世也不至于这么博爱兼容吧,哪有……”
  姜九黎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眼睑轻垂,淡淡地看着趴在案上已经睡过去的沈宴秋,她酒劲未过,脸颊还透着霞色,与莹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挺翘的鼻尖下红嘴微张,呼吸一起一伏,说不出的醺憨。
  姜九黎凝了几秒,方扯开视线。
  呵,这反应倒算真实,自己写的故事自己都听睡过去,亏得她能把京里的百姓唬得一愣一愣。
  偌大的雅间彻底寂静了下来,直到横空一声醒木,以及说书人抑扬顿挫的“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底下大堂、厢房瞬间传来雷动般的拍手叫好。
  诸位客人意犹未尽地探讨剧情退场,并且已经开始为下半场说书的抢票环节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而沈宴秋在其中非常完美地诠释了何为雷打不动的睡眠,即便窗外喧哗纷扰,依然睡梦香甜。
  清风在外敲了敲门,听到应允,方进屋请示:“殿下,现下是打道回宫,还是在沂兰留宿一夜?”
  “让月霜给我另外收拾间屋子。”
  姜九黎起身直欲离开,但又转念想到什么,身形顿了顿,侧目瞥向美人榻上蜷成一团的小灰影,一阵无言,然后冲清风指挥道:“你去把人搬到里屋的床上去。”
  “啊?”清风听言有些懵圈,经提醒方注意到沈小姐已经睡着了。
  尴尬地捏捏手,面上很是难为情,正想说句“男女有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就听自家殿下又开口了:
  “算了,你去叫月霜过来,让她来抱。”
  清风:“……”
  月霜被清风叫来时表示内心有些崩溃,她自幼学习武艺那么多年,练来的臂力可不是用在这处的。
  而且殿下这榆木脑袋未免忒不解风情了些,巨先生模样漂亮,又生得娇软,趁人酒醉不正是献关怀的最好时机嘛。先生话本里就写过这样一出戏,只要郎才女貌够登对,没有什么是“一夜情”激发不了的。
  不过心中腹诽归腹诽,月霜还是很乐意为美人效劳的,体贴地把巨先生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这才发现屏风后自家主子还没走,讶异地挑了挑眉,道:
  “隔壁的雅间已经让小厮收拾出来了,时候不早,您不去歇息吗?”
  殿下没理那茬,自顾道了句:“以后别往她在的屋子里放酒。”便拾步走了出去。
  月霜和清风面面相觑一眼,有些没缓过来主子的意思。
  月霜眨眼:“主子这是在关心姑娘?”
  清风没直接回答,而是摸着下巴反问了一句:“你何曾见过主子管人喝不喝酒了?”
  两人蓦地相视一笑,像是什么不言而喻的默契涌上心头。
  ——————
  日上三竿。
  沈宴秋按着太阳穴悠悠转醒,宿醉的头疼尚未缓过,盯着陌生的床梁凝视几秒,猛地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辩出是沂兰的厢房后,懊悔地轻嘶一声,连忙掀开薄被下床。
  真是要命了,上一回她夜不归宿还是三年前,当时吓得婆婆和心儿也差不多想不开寻短见,这回都没跟人吱一声,只不准担心成什么样!
  正在她套鞋子的当儿,房门被开了。
  月霜端着洗脸水进来:“姑娘你醒啦,您先洗漱一下,我这就唤下人给您端菜上来。”
  沈宴秋一脚把鞋子蹬上:“不必麻烦了,我一夜未归,府上怕是会担心,就不在此用膳了。”
  胡乱地洗了把脸,就准备告辞离开。
  月霜把置在桌案上的衣服给人递去:“姑娘再着急也还是先换身衣裳吧,要不然这般回去叫路人看见也不太好。”
  沈宴秋这才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装束,古人的衣服本就繁缛,经过一夜翻睡,早就皱巴成一团,看上去确实有辱礼节。
  纠结少许,还是应下声来。
  月霜给她准备的这身男装稍微有几分复杂,她研究了好一会儿方整齐穿戴好。
  最后还是没留在沂兰楼用膳,便急咧咧地往外赶。原本月霜打算叫马车来送她一程,但她担心马车富丽堂皇的,若被沈府的侍卫瞧去,可能会生出枝节,想着步程不远,便拒绝了。
  走出楼外,刚好瞧见清风执着一柄遮阳的油纸伞,护送摄政王上马车回宫。
  沈宴秋仰头看了看天边的大太阳,悠叹两声:亏她还是女生呢,连这护肤意识都一个男子强。
  不过抱怨归抱怨,时间要紧,便直接往外走。
  清风瞧见人,适时出声:“沈……”原本的姑娘二字在看到对方的男装扮相后吞了回去,改成“公子”,方继续道,“您这是要回府吗,我们这边刚好顺路经过,不如捎您一程吧?”
  车帘后,殿下投来死亡凝视——
  沈府和皇宫可谈不上半点顺路。
  沈宴秋被对方的邀请搞得受宠若惊了一下,不过惦着马车里的那位权高位重,她实在无福消受,便婉言拒绝了。
  跟人道了再见,便匆匆别过。
  清风目送人离开,冲马车内的殿下不赞同地道了句:“姑娘怎么说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殿下你也不知道出声邀请一下人家,若是她独自一人在路上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
  姜九黎呵呵两声冷笑:“你若担心,便自己去送她。”
  谁想小侍卫当真一本正经地应了下来,冲马车夫嘱咐了两句,便隔着车帘抱拳退下,于暗处追了上去。
  姜九黎:“……”
  养人用人多年,就养出了这么个看到漂亮姑娘就跑的狗东西?
  那边清风默默跟上了人,心中想得却是自己可真够敬业奉献,连未来主母的候选人也都帮自家殿下一并看护好了。按殿下那不开窍的性子,真担心将来知道心意了却追不上人姑娘家哟。
  沈宴秋对身后的一切浑然不觉,因为有半天多没吃过东西,腹中饥饿,宿醉未醒,又一路顶着太阳暴晒,来到沈府已经有几分吃不消。
  身上冒出一阵虚汗,前脚还未踏进府门,心儿先一步慌乱无措地迎了出来,一张小脸焦急地急欲哭出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大事不好了!今早老太太不知怎的到了上泉苑,发现您一夜未归,正大怒着呢。而且也不知受那锦绣山庄的白小姐如何挑动,正命下人搜查我们院子!”
  沈宴秋秀眉微拧,安抚地拍拍人手背:“你先别急,先跟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嗯。”心儿吸吸鼻子,看到小姐后内心也跟着安定了许多。一边带人回院落,一边把自己知道的事都道了一遍。
  远处原本已经送到人打算全身而退的清风察觉到事情的不对,思忖片刻,翻墙飞到檐上,一并朝上泉苑的方向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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