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静养为宜。
这就意味着,狗血电视剧,刺激游戏,甚至出门逛街……通通都pass掉。
郑阿姨只好每天在家听音乐陶冶情操,为此,还专门从陆绍修那里要来一套木下正三,每天轮流播放古典音乐。
几天下来,连陆西瓜都受到影响,精神世界极为丰富。
听到莫扎特,它会欢腾地活蹦乱跳,绕着音响打转;听到贝多芬,它会趴在地上,作出一副深沉的思索状,连平时最爱吃的狗狗罐头都不香了。
郑芷如起身盛粥,低头时,一串项链从领口垂下,红宝石耀眼生辉。
“新项链?以前好像没见过。”陆绍修随口说。
郑芷如的目光轻轻停在陆决身上,笑着说:“生日礼物。”
陆显文一向对珠宝首饰之类不感兴趣,他也知道妻子喜爱珠宝,有很多收藏品,很少会连续几天用同一套。
连他也忍不住看了一眼。
如果他没记错,这条项链郑芷如已经连着戴了好多天。
陆绍修气定神闲地打趣道:“谁送的啊,这么宝贝,我这个亲儿子送的都没见您戴。”
沈音音心想:这是另一个亲儿子送的。
另一个亲儿子,明显很不适应这样的对话,他擦了擦嘴,起身离开餐桌。
郑芷如明白他不想戳穿,只笑着柔声道:“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陆决的背影僵了几秒,才继续镇定地往楼上走。
沈音音脑补他此刻的内心活动,严重怀疑他是不是要上楼抽根烟。
“谁啊?”陆显文忍不住问。
陆绍修挑起眉,显然他也对那位神秘的赠礼人很感兴趣。
郑芷如笑了笑,凑到丈夫耳边说悄悄话,只告诉他一个人。
“是真的吗?”陆显文看了眼走廊的方向,目光微微闪动。
“当然是真的。”郑芷如温柔地笑起来,和对面的沈音音互换一个眼神。
只有沈音音一个人懂得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昨晚放学回来,沈音音拿着学校发的一份文件,到郑芷如房间找她签字。
她敲门进去,发现郑芷如正在织围巾。
灰色的羊绒毛线团在腿边,郑芷如一手各拿着一根针,满脸苦恼,仿佛在处理一个极其复杂的商业难题。
印象中,她从没见过郑阿姨下厨,或是做家务,她习惯看到郑阿姨出现在商业杂志,或者电视采访上,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面对镜头自信而优雅的样子。
至于织围巾这种“平易近人”的活动,怎么都无法跟郑芷如联系到一块儿去。
“阿姨,您是在给陆叔叔织围巾?”她好奇地问。
郑芷如摇头:“你陆叔叔才不戴围巾,他跟绍修一样,嫌围巾扎脖子,这条是织给你的。”
沈音音眼睛一亮:“谢谢阿姨。”
虽然感觉以郑芷如的手艺,估计今年冬天是戴不上的……
郑芷如给沈音音签完字,坐下来,轻轻抚着才织了一小块的围巾,忽然露出柔软的笑容:“可惜陆决也不戴围巾。”
“他也不戴吗?”
“是啊,他们三父子这点倒是一模一样,都是不怕冷,还嫌麻烦的。”
沈音音想了想,微笑着提议:“但他肯定会穿毛衣……”
郑芷如缓缓抬起头,露出恍然的表情:“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得问问魏阿姨毛衣要怎么织。”
她站起来,要往外走,忽然又想起来,喃喃自语道:“还不知道陆决喜欢什么颜色和款式……”
难得见到陆阿姨这么呆萌的样子,沈音音又是感动,又是想笑。
她叫住郑芷如:“阿姨,是不是得先弄清楚陆决的尺.寸”
在沈音音提议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艰巨的任务最后会落到自己头上。
“音音,只有拜托你了,如果我去问,那个别扭孩子肯定不肯说。”
沈音音根本无法拒绝郑阿姨的请求。
即便她也一点把握都没有。
陆决那个人,会愿意乖乖报出自己的尺码吗?他肯定要扯出一抹标志性的冷笑,戳着她的额头问:“你看我像是穿毛衣的人吗?”
这件事让沈音音非常苦恼。
同样让她苦恼的,还有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和每周例行开会的戏剧社团。
社长周康计划在明年的校文艺节中表演这出戏剧的,每个分配到角色的成员都要在圣诞节前背出台词,然后开始紧锣密鼓的排练……
在这样高强度的环境下,沈音音从一开始满腹牢骚,时常抱怨,慢慢开始习惯了。
21天养成习惯,看来不只是鸡汤文学。
沈音音不止习惯了每天背剧本,甚至还慢慢习惯了陆决魔鬼式的教学方法,每天抓紧时间做完题,还有时间背两句台词。
“即使那样,也只会使我爱你爱得更加厉害。我是你的一条狗,迪米特律斯……”
“停,”陆决皱眉打断她,“你背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沈音音眨眨眼:“台词啊。”
今天提前写完作业,她才顺便背背的,怎么又惹到他了?
“什么爱啊狗的,这剧本哪个文盲写的?”
沈音音无奈又好笑地瞪他一眼,把剧本“啪”地翻过来,扣在陆决面前,“莎士比亚写的!”
你个写作文文不对题拖累总分的语文白痴还敢大言不惭?
莎翁的棺材板都快按不住了。
陆决被怼回来,不气也不急,只是有些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淡定地翻开书,看见接下来的一段台词。
【迪米特律斯:要是你再跟着我,相信我,在这座林中你要被我欺负的。】
陆决心里毛毛的,反手把剧本合上。
他半歪着坐在椅子上,斜睨着沈音音,语气冷淡:“这个迪米特律斯是谁演?那个许智博?”
沈音音不懂他在气什么,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不是他。”
“不是?”
“本来我要演另一个女主,要和许智博搭戏,后来我跟社长商量,换了个角色。”
陆决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为什么?”
奇怪,他好像突然又变得高兴了。
“什么为什么?”沈音音有些茫然地说,“不喜欢跟他搭戏,就这么简单啊。”
女孩的语气和眼神都明明白白,纯粹到没有杂质,面容纯白干净,不带一丝阴影。
就是这么简单啊。
她不喜欢跟许智博搭戏。
不喜欢许智博。
陆决不掩饰地笑了。
他站起来,帮沈音音把堆散在桌上的练习册和卷子整理好,收进她的书包里。
沈音音明白,这是他无声地在下了逐客令。
尺码什么的,现在好像不方便问,沈音音接过书包往外走。
“喜欢吃披萨吗?”陆决忽然冷不丁地问。
沈音音学习到现在有些饿了,她舔舔嘴角,“喜欢。”
“明天下午放学到老地方来,带你去吃披萨,”陆决眼底带着漫不经心地笑意,语气一贯的清冷,“现在,你回去睡觉。”
沈音音莫名其妙被他安排了,顶着困意和空空如也的胃,晕乎乎回到房里。
她想着美味的披萨睡着了,还梦到和莎士比亚同桌吃饭,莎翁顶着一下巴大胡子,要沈音音分他两块。
“不分!不给!谁让你把台词写那么长的!害死我了!”沈音音义愤填膺地把披萨全抢走了。
莎翁哭了。
沈音音醒了。
太阳当空照,她要上学校。
今天周六,不用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后,沈音音慢悠悠地整理书包,蒋乔忽然碰了碰她。
“那个谁又来了。”
沈音音朝门口看了眼,又是王晴。
放学后,教室里都走得差不多了,王晴直接走进来,面上挂着标志性的无害微笑道:“一起回家吧,我想看看小姨。”
她挽着沈音音,姿态亲密,沈音音表情无奈
蒋乔在身后翻了个白眼翻白眼。
假模假式的,当着她的面,就把沈音音给抢走了。
挑衅,绝对是挑衅!
她眼看着两人走远,收好书包,慢慢拖着步子往校门口走。
大概是沈音音她们走得太快,蒋乔没看见她们的背影,倒是在经过篮球场时,看见高年级那帮招摇过市的太妹。
蒋乔一向对这些人避之不及,低头快步走过。
好巧不巧地,让她听到其中一段对话。
“张子扬他们都到了吧?”
“早到了,在门口守着呢,保准陆决家那个女的跑不了。”
蒋乔不知道张子扬是谁,但陆决的大名如雷贯耳。
陆决家那个女的……
该不会是指音音吧?
蒋乔脸色发白,脚边不自觉慢下来。
有个声音粗鲁的男声说:“张子扬这货也是怂,找不了陆决的麻烦,就找一姑娘,没种呗!”
“把那女的抓到,他想干嘛?”
那男声忽然流里流气地笑了:“也不能干嘛,吓唬吓唬,玩玩呗……”
想起来了!
之前七中那帮被陆决揍过的混混,把学校里一个路过的同学打了,还栽到陆决头上,为首的那个,好像就叫张子扬……
他跟陆决是有仇的!
音音要是落到他手里……
蒋乔不敢再往下想了,她心慌意乱,匆忙给沈音音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她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抬头茫然四顾,听见操场上此起彼伏的篮球声……
对了!
蒋乔想到一个人,把心一横,掉头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一路都不敢停,跑得快断气了,暗暗后悔自己平时疏于锻炼。
高三一班门口。
讲台上站着个秃顶的老师,在上英语课,还在拖堂,蒋乔急得原地打转,直到那老头终于肯摆架回宫,教室才有人出来。
蒋乔果断抓住第一个出来的女生:“学姐,能帮我叫下陆决吗?”
学姐表情古怪:“谁?”
“陆决!”她大喊了一声。
“找我干嘛?”陆决斜挎着一只运动包,慢悠悠地从班里走出来,表情懒洋洋的。
他认得蒋乔,常常跟沈音音在一起,换了别人,他才不会理。
蒋乔看见他,如同看见救星,也顾不得紧张害怕了。
她一步冲到陆决面前,一口气说道:“你快去学校门口救音音吧,她要出事了!”
陆决那张闲适懒散的脸瞬间沉下来,周身气息都变得冰冷而危险。
“你把话说清楚,”他紧紧盯着蒋乔,“音音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即使那样,也只会使我爱你爱得更加厉害。我是你的一条狗,迪米特律斯……”】
【迪米特律斯:要是你再跟着我,相信我,在这座林中你要被我欺负的。】
出自莎翁《仲夏夜之梦》
第30章
广盛校门口左边公园内。
三个吊儿郎当的男生围着一个小小的炸串摊, 旁边站着几个打扮招摇的女孩,穿着被学校明令禁止的各种奇装异服,每人手里都夹着根烟, 故作成熟。
“到底来不来了?”有人不耐烦地问。
“我哪儿知道?要不你们谁到学校里面把她找出来?”
“疯了吧!万一碰上陆决……”
为首的那个男生阴沉沉地把烟扔在地上,声音粗哑:“怕他的现在就滚。”
旁边几人没有吭声, 只有一个平头纹身男忍不住说:“你不怕你干嘛不进去。”
张子扬阴着脸上前,刚想说什么,忽然发现那些人都盯着自己身后。
他回过头。
陆决从墙上一跃而下,一抬手, 将手里的包扔到张子扬脸上,他被迎面砸中,
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陆决提着领子掼在地上。
“我操……”张子扬手臂撑地, 开口就骂,陆决一脚抵在他喉咙上,力度逼得人喘不过气。
自然也骂不出口了。
陆决冷漠地开口:“张子扬,忘了自己为什么挨打了?敢骂出来你试试看?还想在医院躺一个月?”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张子扬,眼神蔑视, 那种没有温度的冷漠,让张子扬情不自禁地一哆嗦。
这让张子扬想到之前在澄州中学, 被陆决按着打的那次,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而他当时,不过是对陆决骂了一句:我操.你妈。
没想到陆决突然就爆发了。
“人呢?”陆决冷冷地扫了眼四周,没看见沈音音。
“……谁?”张子扬喉咙痛死了, 艰难地发出声音。
“被你们带过来的女生!”陆决脚上用力,张子扬感觉自己肺里的氧气都快被挤出来了。
后头有个女生小声地说:“她根本就没出校门,我们没看见她。”
陆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半威胁半警告的问张子扬:“是真的吗?”
他感觉丢脸极了,却迫于疼痛和恐惧,不得不点头。
沈音音的确不在这里,他们没有撒谎。
可是她从刚才就一直不接电话,如果没出校门,会去哪里?
陆决忽然想到什么。
足球场办公楼。
天幕逐渐黑沉,走廊上悄无声息,连灯也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