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死了。
铃音目睹了整个过程,那位美艳无双的女子,穿着一件华丽非凡的振袖,站在月光下,轻歌曼舞。她的外貌是那样美,身姿是那样曼妙,曲调悠长而婉转——几乎让人生出此曲只配天上有的错觉。
她吟唱道——
“花虽芬芳终须落……”
衣袖回旋,月影浮动,暗香袅袅。
久世徒花踮着脚尖在屋顶上旋转,仿佛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幻梦,她的歌声也随着舞步反复旋转,浮动,令所有听到歌声的人都心生悲怆:“人生无常,岂奈何……俗世凡尘,今朝脱……不恋醉梦,免蹉跎……”
曲调一遍一遍地回旋。
铃音对上她母亲的面庞,长大了的铃音也是出色的美女,但和久世徒花比起来,却像是缺少了些什么,她是能够美到掀起世间战争的女子,因为太美太梦幻,反而太不真实了。
然后这场幻梦,就从屋顶上跌落下来。
谁也说不清那瞬间发生了什么,久世徒花好像只是脚滑,也好像是奔向月亮的纵然一跃。她跌落到地上的姿态也是极美的,仿佛樱花花瓣跌落湖水中。
轰然作响。
鲜血四溅。
自视甚高的久世徒花就和一个凡人一样,不一会儿鲜血就流淌开来,像是怒放的花。她死了,就这样摔死在了三日月宗近面前,青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表情还带着一点茫然。
久世家族的人很快赶过来。
然而他们谁都不敢贸然靠近,最后,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不可置信地说:“她……死了?”
老人抬起头,每个人脸上都是茫然。
这种茫然很快又变成了慌乱,飞快地从慌乱变成了恐惧。他们彼此巡视着,无声地躁动着,直到第一个愿意主持大局的人站了出来——是久世藤助,他脸上还留着一块鞋印般的疤痕,非常鲜明。他扭曲着脸,鞋印也在他脸上抽动着,他用狂热的语气对所有人说:“就是他,就是那个该死的刀剑付丧神,害死了家主!”
“为家主报仇!”
“杀了他!”
面对躁动的人群,三日月宗近仍旧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环顾一周,然后低头摸了摸地上的血迹——他看着久世徒花,动了动唇,像是在说什么。
只有铃音看清了他的口型。
三日月宗近在问。
他问久世徒花说——你是谁?
三日月宗近抬头看着所有人,他没有说任何话,但铃音已经猜到了他想说的了。三日月宗近想问:你们又是谁?
终于——
久世徒花在他身上刻下的咒印失控了。
铃音抬头看向天空,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天空那轮明月已经悄无声息地染上了一层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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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又到了一如既往的……
猜本卷男主是谁的游戏了,友情提示,这次可没有上一卷那么明显啦!
顺带给爷爷的记忆力点蜡。
爷爷:哈,哈,哈,哈。
第三章
人们一拥而上, 三日月宗近被迫卸下了从不离身的太刀, 双手被缚, 被迫单膝跪地。即便如此, 他仍然显得优雅, 这种优雅是与生俱来的, 不会为任何外界条件的改变而改变。
久世藤助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样轻易地达成了目标。他环顾四周, 目光最终落到了久世徒花凄惨的尸体上,终于止不住狂笑起来。一时之间, 整座本丸都回荡着他猖獗的笑声。半晌之后,他的笑声终止了。
只剩下狰狞。
铃音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大跨步向自己走来。久世藤助一朝得志,那种小人的嚣张怎么也止不住。他一手将铃音提了起来——他这种嚣张的表现,四周人却视而不见。
久世藤助抓住了铃音的下巴,使其被迫看向自己,他自己也仔细端详了片刻。不知道铃音哪里惹到了他,久世藤助突然勃然大怒:“真是那个贱人的种!”
他袖子里冒出一点白芒。
铃音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抹白芒就陡然在眼前放大了, 然而,还没等久世藤助将自己的恶毒施加在一个无关的小女孩身上之前——他被踹飞了出去。
铃音被夺了回来。
一只手环过她的肚子, 将铃音抱在怀里, 另一只手则反复抚摸她的头顶,像是安抚一样。铃音后知后觉地看着在她眼前晃动的深蓝长袖, 才意识到, 那一瞬三日月宗近救了他一命。
这么说来——
其实, 刚才三日月宗近并没有被那群人抓住,他只是一时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暂且地保持了沉默而已。想来也是,久世徒花也是一个强大的阴阳师,但她限制住三日月宗近的行动也是使用阵法,而不是暴力。
即便是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在暴力上,和三日月宗近彼此抗衡。
人类和妖怪的差别太大了。
然而久世藤助,显然将三日月宗近当做久世徒花的男宠来看了,他太过轻视对方了。以至于三日月宗近一脚将他踹飞之后,他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久世藤助捂着脸,趴在地上。
但等他站起来之后,铃音仍旧是忍不住噗嗤的一声笑出来。他脸上曾经被久世徒花踩过一个脚印,她施展了恶咒,最终,那个脚印以疤痕的形式,永远的留在了久世藤助的脸上。而这一刻,三日月宗近也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一左一右。
相映成趣。
铃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久世藤助脸都扭曲起来,他在姐姐的阴影下不知道生活了多久,终于有一天,能够扬眉吐气了。结果,竟然连一个小贱种都敢这样放肆地嘲笑他。他面皮抽动着,最后嘶声裂肺地大吼道:“还愣着干啥,抓住他们。”
几个听从于他的年轻人,立刻扑了过来。
三日月宗近弯了弯眼睛——
这样的攻击,在他看来,委实很搞笑。随随便便就是十几个破绽,三日月宗近甚至没有费心,抱着铃音,几个错身就从这群人的身边翩翩然地走过去了。
他站在了其中一个男人的面前。
那个男人一动不动,显然被这种变故吓傻了。三日月宗近对他温和一笑,轻巧地从他的手中抽走了自己的本体:“……真是谢谢你帮我保管了。”
三日月宗近甚至还有空闲,将刀刃抽了出来,刀身身上晃动着一层明亮的月光,他微微一笑,又将刀身重新插回了刀鞘中——他就用着带着刀鞘的刀,连着砍翻好几个人,轻松从人群中跳了出来。
“你们都是废物吗!”
久世藤助暴跳如雷,竟然说出了久世徒花的名言。
随着他话音刚落,就有数十个黑影从本丸各处的阴影里蹿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三日月宗近也是面色一变,首次拔出了他的太刀。
刀光一闪,明亮如弯月。
一道黑影被这一刀干脆地一刀两断,溅出了黑色的血。那黑影抽搐了一下,尚未落到地面上,就已经化作了烟尘。
那一瞬,铃音也看清了那些黑影的面容。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用了一点时间,才从脑海中将相关的记忆挖了出来。是的,铃音见过这些东西的,在神灵惠比寿坠落的那天夜晚,成千上万的妖魔卷席而来。是的,这些不是式神——是以式神的方式操控的妖魔。
他疯了吗?
三日月宗近夹着一个小拖油瓶,他脸上首次出现了凝重,淡红色的月光落在他的碎发上,夜风吹拂,发丝摇荡。他皱着眉头,对铃音吩咐道:“害怕的话,记得闭上眼睛。”
撕拉!
又是一只妖魔被撕裂开来。
三日月宗近低头看了一眼袖子,他动作够快,然而敌人的速度也不慢,就在他简洁干脆的一刀劈下之时,对方的爪子也摸到了他的袖摆,在上面留下来一道足有十几厘米长的破洞。
……大概会是一场苦战吧。
就这么一小会儿,久世藤助也飞快地蹿上了楼梯,站在高楼上俯视这这场战斗。这群妖魔虽然强大,然而,这并非是久世藤助自己的式神,他对战斗的见识也是浅薄至极,只看见了三日月宗近战斗的姿态说不出的行云流水,优雅从容,便觉得这样下去,怕是奈何不了这个付丧神了。
自从久世徒花坐上家主之位,本丸的付丧神便再也没有出过手了。
即便是久世藤助,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那样强。
不,他谋划了这么久——
吃了那么多苦头——
绝对不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一定要杀掉久世铃音。
这样想着,久世藤助飞快地从袖子里抽出了几张符箓,上面用鲜血画满了繁复的咒文。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鲜血涌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条弯曲的曲线。他喃喃地念着咒语,鲜血落到符箓上,顷刻后,几张符箓全部化作了白光,嗖嗖嗖地窜了出去。
白光落到了妖魔们的身上。
妖魔们浑身一震,竟然放弃了三日月宗近,转而向四周围观的就是家族的族人扑了过去。随着几声惊呼,在场的大多数人,眼睛里都冒出了鲜红的血光。
三日月宗近愣住了:“你竟然……”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根金属制作而成的小短箭,就从阁楼上嗖的一声射了下来,速度飞快。三日月宗近一时之间躲闪不及,只来得及举起了手臂。
“唔……”三日月宗近闷哼一声。
小箭直接贯穿了他的手臂。
铃音睁大了眼睛,那小箭的箭尖距离她的额头只差不到一厘米,如果不是三日月宗近这样挡了一下,他身为付丧神,看起来和人类一样,但只要有必要,自身的防御力未必会弱于钢铁。
然而这贯穿,也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贯穿,而是直接击穿了三日月宗近的骨头。那种剧痛,即便是永远优雅的三日月宗近,也忍不住闷哼一声。然而更可怕的是,就这么一会儿,三日月宗近就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火辣的感觉。
箭头上抹了毒|药。
如果换做普通人类,不消片刻就会一命呜呼。
这简直是一个必杀之局。
三日月宗近将太刀换到左手上,他惯用右手,但如今右手手臂上被贯穿了一个窟窿,根本用不上力气,只好再换成左手刀了。他将那根小箭从手臂上拔了下来,从上面滴下的黑血轻而易举地将地面腐蚀出了一个小洞。
久世藤助站在高楼上,正在给手中的小弩上弦。
同样的小箭久世藤助还有两根,正是那位大人赐给他的。久世藤助很快又射出了第二根箭,然而在三日月宗近已经有了防备的前提下,直接落到了地上——战果甚至不如第一次。
他要逃跑了。
如果真的让他跑掉的话……
久世藤助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日月宗近也不免吃力了起来。铃音抬起头看向那位深蓝色头发,却喜欢自称老爷爷的青年。他紧紧皱着眉头,连下巴的弧线都绷紧了。
在意识到了铃音的注视后,三日月宗近低头微笑了一下:“别怕。”
铃音的手扶在三日月宗近的手臂上,上面那个被刺穿的小洞还在汩汩地往外流淌着鲜血。铃音又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周围,每个人的身影后面,都悬浮着一个浅淡而狰狞的黑影。铃音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却逞强道:“放我下来吧。”
三日月宗近没理会她。
“他们的目标是我……”
“小姑娘,安静点。”三日月宗近头也没低,他的笑声在夜色下很是清晰——听到他的称呼,铃音就知道,这家伙其实又把她忘了,但是,三日月宗近仍旧再说,“要对老人家有点自信啊。”
可是,明明已经不记得她了啊。
一个陌生人,也值得你这样舍命相救吗?
三日月宗近微笑着说:“看起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动手了,所以已经被年轻人们看轻了啊。”他将太刀横在面前,深蓝色的繁复长袖就仿佛蝴蝶的翅膀,轻柔地飘荡起来——
“真热烈,我也认真起来吧。”
——真剑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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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的爷爷。
仍旧是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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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你们全军覆没,我就有种复杂的心情。
第四章
受、受不了。
铃音猛然捂住了眼睛。
三日月宗近外貌风雅文秀, 谈吐也很雅致。与其说是个舞刀弄枪的武士, 更像是一个端坐帘幕之后的贵族雅士。但铃音对他的这种影响, 仅仅只是维持在半分钟之前——或者说, 在三日月宗近开始以一人之力抗衡十几个敌人之后, 那点风雅的气质, 就碎的连渣渣都不剩了。
天啊!
谁能告诉铃音,三日月宗近为什么会, 一言不合就脱衣……
……脱衣……
那一瞬,铃音头皮都被炸的发麻。这种设定在游戏里不罕见, 有很多健壮系的男人,在战斗之后都有肌肉撑破衣服的设定。但三日月宗近并不是那种肌肉到可怕的男人,他只是脱……了而已。甚至,也不是那种上半身都脱了的脱法,仅仅只是袒露了半个胸而已。
……而已。
而已个头啊!
无论是江雪左文字,还是药研藤四郎,甚至是后来的物吉贞宗,谁都没有给铃音展示过真剑必杀。以至于第一次看到这种奔放的战斗方式——尤其是, 还是一个她曾经觉得很文静的男人展现出来的,铃音三观都快碎了。她试着说服自己, 看看, 男人露胸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帅气的真男人,定然是敢于面对真实的自己的。
而且, 三日月宗近那套衣服, 好看是好看, 繁琐也是真的很繁琐,重也是真的很重,这样看来,就仿佛某些战斗系的作品里,会说主角穿戴铁片或者铁碇来增加负重,以至于到达战斗时候脱下来,就能战斗力翻倍的情况。很有可能,三日月宗近那身复杂的狩衣也是为了这个设定服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