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明珠——喵晓镜
时间:2020-08-19 10:00:09

  江熠如今这口锅,真是接得稳稳当当。现在满京城的人,不仅在说他辜负了文九娘,甚至还在谣传江熠蓄意报复文七郎,给他下毒。
  江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难怪文七郎将他视若仇敌——可不是嘛!文七郎一定是以为,妹妹乃是叫江熠给轻薄了,然而为了妹妹的名分,他不能将此事说出!甚至是文九娘要突然嫁给富商,没准文七郎都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妹妹是失了清白不得不如此。
  如今别说江熠了,就算是江苒,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她盯着眼前的文九娘道:“你自己犯的错误,凭什么叫江熠给你承担?文九娘,你可否能给我们一个好一点的解释?”
  文九娘脸色煞白,她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像是又害怕,又羞愧,“……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江三郎君,对、对不住……”
  江苒只觉得被她哭得脑袋疼。虽然早有猜测,但是见到如今自家三哥哥被迫“喜当爹”的现场,她依旧还是觉得十分的……长见识了。
  她正要叫文九娘别哭了,便听见书房的门传来被推开的声音。
  众人一时都愕然,文九娘忙小声道:“……定是我阿爹来了,你们先避一避!我、我一会儿,一定给你们一个好的答复!”
  其实都不用她说,在推门声响起的那一刻起,江家兄妹就迅速地找起了能够藏身之地。
  江熠躲到了书架后,江苒看来看去没地方躲,只好一猫腰,躲进了书桌底下。
  她在书桌下蹲着,眼睛却努力地往外张望,只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书房之中。
  其中一名苍老些的,当是文侍郎无疑。
  而那极为年轻,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声若泠泠的那一位……
  江苒无奈地扶着额头,开始在心中许愿:千万不要被太子哥哥发现,不然我端庄的人设又要多崩塌一角了。
 
 
第50章 
  文侍郎引着裴云起进了书房, 文九娘早早就往外走去,她低着头,不过略同人打了招呼, 便匆匆走了。
  她如今唯恐有孕之事败露,好在肚子还不明显, 走路之事,略略佝偻,旁人也看不分明。
  文侍郎见女儿走了, 心下松了口气, 方才请了裴云起入座,又亲自为其奉茶, 才略有些惶恐地道:“殿下今日突然造访, 可是微臣平日的公务有什么办得不好的?”
  京城里头可是随便掉一片瓦就能砸死个三品官的地方, 文侍郎虽然是一部侍郎, 活跃在权力中心, 可眼前的这位天潢贵胄, 那是大周的明日之君, 平日性情孤僻,旁人纵是想要讨好, 也常常苦于寻不见门路。
  毕竟, 太子殿下实在是太难讨好了,他仿佛真的是个神仙中人, 不爱美色, 不爱钱财, 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之位, 他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在意。
  而如今裴云起忽然寻上门来,文侍郎简直想都不敢想, 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
  裴云起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蹙着眉,好半晌,才道:“孤听说了文大人家的七郎君,同江熠的那些事儿,江相是朝廷肱骨,文大人亦是六部重臣,若有不睦,乃是朝廷的损失,孤自然是要过问的。”
  江苒心道:不愧是太子殿下,“我要管闲事”这种话,都能找出这么正大光明的说辞来。
  江熠听说了自己的名字,敏感地竖起耳朵,他如今乃是蹲在书架后头,同桌下的江苒恰恰能够完美地对上眼神,便努力地用眼神表示了一番自己的委屈与冤枉。
  江苒只当瞧不见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继续听了下去。
  文侍郎叫太子殿下这么一问,哪里还绷得住,立时便变了脸色,颇有几分愠怒道:“微臣知道殿下公允,可是那江熠坑害我女儿在先,谋害我儿子在后,这样毫无廉耻法纪之徒,简直是污了江相的门楣!”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帝后对于江熠平日多有维护,所以投毒案发之后,不仅仅是太子火速赶到镇住场面,随后更是无人再敢过问,文七郎如今元气大伤,卧病在床,这份公道,文侍郎根本不知道该找谁去讨要。
  所以素来贤名在外的太子殿下一旦找上门来,文侍郎便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愤懑了。
  他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似乎想要略略平复自己的心情,可语气之中,仍然带有难以言喻的沉痛与急促,“臣的家中,虽然儿女众多,可平日所疼惜的,无非是臣的先夫人所出的这一子一女,如今他们都遭人陷害,臣作为一名父亲,心中悲恸非常,却不能也不敢为他们讨回公道!”
  江熠脸部似乎轻轻一抽,像是有些恼怒,可他知道妹妹便在书桌下瞧着自己,便强行按捺住了。
  裴云起亦是不动声色,他所落座的位置便是江苒所在之处,江苒便能听见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只是道:“七郎之事,尚无定论,只是先头你家九娘托人上门求亲,反遭了江熠婉拒,这原非大事,何至于此。”
  “自然不仅仅是如此!”文侍郎急了眼,他猛地走到桌前,给自己灌下一盏茶水,才努力平定了面色,“九娘……九娘她……”
  江苒、江熠都已经猜到了他所想之事。
  可是这二人反倒有些不明白,文侍郎到底是在做戏,还是同样被瞒在鼓里?这后头的差距可大了,牵扯到的搞鬼对象,也各有不同。
  文侍郎仿佛颓然,停顿了许久,才像是狠下了心。
  裴云起身上有一股叫人信服的沉静,在此感觉之下,文侍郎便开口,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真相,“……先前,九娘在闹市之中,险些被纵马的纨绔子弟伤了,是那江熠挺身而出,将九娘救下。他仗着于九娘有救命之恩,又贪图九娘的美貌……”
  江熠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平心而论,文九娘的确勉勉强强能算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小娘子。
  可那也要看跟谁比!
  便是将她放到江苒跟前,都不过萤火之辉,又不是什么倾城美色,这得多大的脸,才能觉得会被人贪图???
  裴云起却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听着。
  文侍郎一面说着,一面偷偷地抬眼打量裴云起的面色,见他平静以对,似乎没有太多偏袒的意思,不由感到了几分欣慰。
  他这才敢将后头的话说全了,“九娘不谙世事,又叫江熠的身份同外表骗了,竟是被那江熠哄着干了许多过分之事!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的世道,京城里头对女郎们一般不会过多苛责,可未婚之时,便闹出了这样天大的丑事,什么爬墙幽会之流便也罢了,甚至越过了雷池!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别说文九娘了,便是整个文家,都会遭到牵连。
  所以文侍郎对着女儿乃是千般万般地嘱咐,不许同外说出,便连她的几个异母的兄弟姐妹都没有告诉,只告诉了文七郎一人。
  文七郎是九娘的胞兄,听了妹妹出了这样的事情,当时便气得要去找江熠拼命,到底是叫文侍郎拦了下来。
  若是能够就此成全一段姻缘,那早些成婚,也能将这桩丑事敷衍过去。所以文侍郎没让儿子去找江熠的麻烦,而是寻了一个媒人,假借提亲之名,想要将此事瞒天过海。
  可万万没想到,相府居然会……拒绝这门婚事!
  文九娘是被江熠哄骗了去的,而今他拒绝了媒人的介绍,简直就是将文九娘在往死路上逼!
  偏偏这时候,老天爷雪上加霜,文九娘竟是被查出了喜脉!
  文侍郎心疼女儿,知道此事若是不能遮掩过去,必定会毁了孩子的一辈子,因此一心为她寻觅,终于寻见了一名丧偶的江南富商。商人并不讲究这些,又身份低微,以文侍郎的地位将其操纵起来那是轻而易举。所以文侍郎便匆匆给文九娘订了婚,将婚礼留在了半个月后。
  这样匆忙,的确是委屈了女儿……可又有什么办法!
  文侍郎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他冲着裴云起连连拱手,又是心酸又是愤恨不已,“七郎那孩子最是疼爱妹妹,知道了此事后,难免有些冲动,谁知道……谁知道那江熠会这样歹毒,竟然连我的七郎都不放过!”
  裴云起淡淡听着,闻言,只是道:“有何证据?”
  文侍郎一怔,旋即才道:“您这是何意?”
  “既然您家九娘子说,是江熠对不起她,那孩子也是江熠的,可这些全是一面之词,在江熠那头,他乃是一口否认了以上罪行,只说是文九娘请了媒婆上门来,他将其拒绝了,并没有说自己同九娘子的这么大的过节。”
  “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撒谎!”文侍郎下意识说,“反倒是那江熠……他在京城里头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他的话才不可信!”
  江熠猛然翻了一个白眼。
  江苒看见了,只是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件事儿,她还是信江熠的,毕竟以他缺心眼儿的程度,似乎对于男女之事都不太开窍,要说他有这个本事,去哄骗文九娘,也真真是高估他了。
  可是吧,那为什么偏偏别人没事儿,就是他被选中了顶锅呢?
  固然是那些加害之人不怀好意,可江熠的性子,也实在是太招这些妖魔鬼怪了。
  江熠被她笑得恼火,杀鸡抹脖子地给她使眼色,表示对于江苒的幸灾乐祸的强烈谴责。
  她实在是笑得太高兴了一些,以至于没能忍住,“噗哧”了一声。
  声音不大,起码文侍郎没有半分反应,而裴云起却听得分明。
  他平静地垂下眼去,见到她拖落在地的半片袍角。
  那衣料名贵,色彩鲜艳,质地轻软又透气,乃是江南织造这一季呈上来的贡品的样品,若是得了贵人们的赏识,才会大规模地投入生产。
  整个京城,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就只有递到皇后手中的两匹,一匹叫她自个儿留下了,剩下一匹,照旧是赏给了江夫人的。
  而江夫人得了这布料,家中上上下下这么多的孩子,不是亲生的蒋蓠不必说,便是亲生的三位郎君,只怕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能够用上这衣料的,不过江苒一人而已。
  饶是太子殿下镇定自若,也叫眼前的一幕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在心中思量了一番对方藏在这儿的缘由,很快就反应过来——苒苒是个聪明的孩子,明着问不出的缘由,她总要想办法另辟蹊径的。
  这可真是……江苒干得出来的事情。
  裴云起不由弯了弯嘴角,倒也不急着拆穿他,面上仍然淡淡,只道:“文侍郎可知道,万事万物,都要讲求一个‘证据’,您对江熠为人的看法,孤无法改变,可硬要指摘江熠欺骗了文九娘子,若无半分证据,也无证人,仅仅凭借一面之词,又如何取信于人。”
  文侍郎不由冷笑了一声,只道:“此事不便宣扬,我又如何敢赌上女儿的清誉,为她讨一个公道?且不说江相之权势我无法与之匹敌,便是我为了女儿好,也断然不能叫此事流传出去!”
  给一人定罪需要证据,但是怀疑一个人,只需要最信任之人的一个说法。文九娘不知道为什么,一口咬定此事是江熠所干,而那真正的幕后操手,想来便是摸准了文侍郎这个心态,知道文侍郎为了女儿,不得不吃这一通哑巴亏,同样的,江熠摆在那里,江相也不得不忍下众人的质疑。
  真真是一箭双雕,兵不刃血。
  江苒若有所思。
  再看江熠,他眼睛都已经微微发红起来,显见是气得急了,想要冲出去同人对峙。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再出现在文家的书房,那可真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是死都说不清了。
  如此想着,他便不由地将视线,投向了……蹲在书桌地下的江苒。
  要不……叫她出来,同人对峙?
  江苒接到了江熠的视线,然而她淡定无比,看起来似乎不打算掺和。
  江熠不免有些急了,却不意忽然有个什么东西朝着自己飞过来,他下意识一闪,然而书架之间空间逼仄,他猝不及防之间,撞到了书架上头,闹出了巨大的声响。
  文侍郎和裴云起同时看向了书架后。
  江熠撞到了书架后,一个踉跄,便往外跨了一大步稳住身形,恰恰好,站在了两人的跟前。
  江熠:“……”
  裴云起往下略看了一眼,那衣角轻轻地抖动着,显然是下头的那人笑得狠了。
  再一看将江熠逼出来的东西,乃是一颗……山楂果,恰恰便是江苒在来时的路上所买的。
  他不觉莞尔。
  江苒毫无被发现的自觉,只是淡定地给江熠比了个加油的动作。
  她的太子哥哥在外面,她在桌子下蹲了这么久,灰头土脸地出去见他不合适,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
 
 
第51章 
  文侍郎见了江熠, 果然大惊失色,“江熠!你怎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熠被亲妹妹坑了一把, 这会儿只好满脸尴尬地站了出来。
  毕竟蹲在人家书房里头这事儿怎么听怎么不光彩,更何况方才外面的文侍郎还在言之凿凿地说自己的坏话。
  可是, 听着文侍郎不太欢迎的语气,江熠忽然反应过来了。
  虽然自己偷溜到人家家里不对,但是自己才是被冤枉的苦主!
  他眯起眼睛, 先发制人, 只道:“我怎么出现在这儿,我还想问问文侍郎你, 我怎么就成了你外孙的爹了呢!”
  文侍郎闻言, 一时气急, 竟在太子跟前也没忍住, “你你你你不成体统!恬不知耻!你误了我女儿终身在先, 如今又来我家, 是想干什么!难不成、难不成你还想……!”
  裴云起神情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两人吵架, 闻言,看向了江熠。
  江熠在此情此景下, 只觉得自己脑袋发绿, 也更加生气了,“你们贸贸然污蔑我, 怎么还不许我来查一查真相了?”
  裴云起轻轻地“哦”了一声, 倒是开口了, “阿熠, 真的是你想来的吗?”
  这句话别有深意,江熠不由僵了僵。
  蹲在裴云起脚边的江苒也僵了僵, 旋即便听见头顶江熠的声音十分中气十足,“当然!当然是我自己想来的!我家人都叫我不许再插手此事,可我的确无辜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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