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温幼蓉的笑意淡了几分,她拖着下巴,喃喃道:“以前,我从没想过以后还会嫁给谁。可嫁给他以后,我才觉得,我这辈子只会嫁给他,只会给他生小崽子,等小崽子生下来了,也要给他照顾,只有他这样好的人,才能养出好的小崽子。游清其实很厉害的,可多半总是藏着,忍着,别人说他,他看似无所谓,但我知道,就算再淡泊名利的人,听到那些话也不会觉得多开心。”
她冲怔愣的郑芸菡笑笑:“所以,你不要觉得麻烦了谁,我恨不得他一直这样厉害才好呢!”
郑芸菡捏着的蒲扇半晌未动,直至善儿喊了声“汤滚了”,她才如梦初醒,连忙搅拌止沸。
温幼蓉没留意到郑芸菡的异常,好奇道:“怎么又是熬汤又做果脯呀,你不是才回来吗,怎么也不歇一歇。”
真儿告诉她,这本是为重阳出游准备的,不止这些,郑芸菡还准备了好些菊花酒,可是大公子病了,她就没有出游的心思了。
温幼蓉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回来时我去了一趟太仆寺,三弟让我告诉你,他和秦博士选了几个不那么颠簸劳累的出游地,大哥本就是积劳成疾,大嫂虽然在府里养胎,可每天都是事儿,越养越闷,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去走动走动,好好放松休息。你考虑考虑,再跟大哥大嫂商量一下,说不定他们也愿意出去走走呢。”
郑芸菡一听,顿觉有理:“我稍后就去问他们。”
……
秦蓁原以为,郑煜星的热情别有所图,所以殷勤做事时
,多少会因心猿意马掺水。
但她完全想错了。
他根本是有了个名正言顺占据她的书案理由。
助教的事本就不难,所谓琐碎杂事,他做事效率高,又快又好,剩下的大把时间,便成了他摸摸这里,翻翻那里的大好时光,简直不亦乐乎。
原本,秦蓁只当没看见,左右只是办公的书案,没什么私物,他看来看去都是些书册图鉴。
然这日散学,她发现教案某处有误,遂回博士厅修改,刚一提笔,郑煜星抱着一堆吃的进来,看她一眼,笑的古古怪怪,她心生疑窦,不动声色的检查着面前的东西。
她自问做的不显山不露水,一抬头,竟发现他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托腮看着她,嘴角噙笑,撞上她的眼神时,提示地指了指她手里的笔。
秦蓁垂眼一看,差点没把笔摔他脸上。
笔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刻了字。
郑煜星三个大字,霸道又幼稚。
那种突突突的感觉又回来了,秦蓁扯扯嘴角,拿过书案左侧的笔挂一一检查。
果不其然,全被他刻了自己的名字。
秦蓁用笔有个不足为道的小习惯,她小时候练字觉得枯燥无聊,就自己给自己想招,她买好看的笔,换着笔练,换着心情选,久而久之,字练下来,习惯也保留下来。
她习惯攒很多笔,每日根据心情和喜好跳一支用。
那种坐拥众笔任她挑选的感觉,能让字写出来都更流畅好看。
而现在,每支笔上,都刻了一个显眼的名字。
像是在告诉她,选来选去,她终会选他。
她的喜好,全是他。
无聊,且无耻。
秦蓁由衷地觉得,不能再纵着他了。
哪怕他抓住“拒绝”与“不拒绝”这一点与她周旋,也不能忍了。
然而,秦蓁还未发作,郑煜星蹭的一下跳起来,抱着盒子主动凑过来。
“别生气,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这个,你看这个行不行?”
他打开盒子,秦蓁垂眸看去,愣了一下。
盒子里摆着与笔挂上一模一样的四支笔。
郑煜星耐心的把它们挨个儿转身,露出了上面的刻字。
这一盒,笔杆上刻的都是“秦蓁”。
“不喜欢用我的名字也没关系,这样喜欢吗?”
他献宝似的把新的笔给她,似乎是在为刻他名字的事道歉。
秦蓁看着他没说话,郑煜星与她对视片刻,打响指:“明白了,也不满意。”
他狡黠一笑,再拿出一只盒子递给她,里面还是一模一样四支笔,他如上将它们转了转,秦蓁看清了,这份是光杆,没有刻字。
秦蓁眼神轻动,慢悠悠往座中一靠,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该不会要说,它们还没起好名字吧?”
郑煜星眼中划过一丝光亮,又迅速暗淡。
惊喜又遗憾。
刻了他名字的笔就代表是他,刻了她名字的笔代表是她,待光杆们起好名字,他们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每日挂在这笔架上陪着她,看着她,任她挑选,多么温馨。
本是要玩个情趣的,他才起了个头,她就顺手掐死了。
忽的,他心里一紧。
她居然如此深谙这种暧昧的小情趣,莫不是跟自己的蓝颜玩过,或者哪个蓝颜跟她玩过?
郑煜星一本正经的把光杆笔取出来递给她:“你决定,姓秦姓郑我都没意见,起什么名儿随你高兴。”
秦蓁拼命按住心中想打人的冲动,把手中那支“郑煜星”摆在案上,然后在盒子里取了支“秦蓁”摆在“郑煜星”的旁边,最后取了支光杆笔在手中把玩,少顷,她眼眸轻抬,嘴角噙笑:“我起?”
郑煜星意外的发现这个情趣还没死透,眸光复亮,认真点头。
秦蓁笑一下,看一眼已经被细心开过笔的笔尖,右手提笔蘸墨,左手探出,抓住郑煜星的前襟往前一拉。
郑煜星猝不及防,整个人前倾失重,双掌撑在案上,震得“郑煜星”和“秦蓁”挨在一起滚了几圈。
秦蓁的脸近在眼前,郑煜星还没来得及紧张,冰凉的笔尖落在了他的脸上。
额上四笔成字,又以唇上人中穴为中点,向左一撇,向右一捺。
秦蓁眼中浮笑,提笔落笔一气呵成:“起好了,姓郑吧,连名带姓一起,随他爹。”
郑煜星死死抿着唇。
姓郑,连名字一起,随他爹。
郑王八。
你才是王八!你全家都是王八!
……
没有人敢在小星爷脸上这样胡搞瞎搞,郑芸菡都不行。
可秦蓁胡搞瞎搞
了,还搞得很高兴。
郑煜星以为自己会发火,可火气蹭上来之前,就在紧紧挨着的“郑煜星”和“秦蓁”面前熄火了。
哪怕只是两个名字挨在一起,他就很高兴。
和她有关系,显亲近,他就很高兴。
一高兴,就不生气了,甚至觉得,在对方脸上写字这种行为,怪亲密的。
揉着一股子文雅的亲密。
哪怕写的是“王八”,也是温雅亲密的王八。
郑煜星忽然吃吃笑起来,站在书架前的秦蓁莫名抖了一下。
瘆得慌。
她眯着眼探头去看,只见他自己用水盂里的清水沾湿帕子擦了脸,没事人一样说:“忙完没?完了跟我去一趟马场。”
秦蓁这才注意到他抱进来的一堆小食,然后联想到重阳出行,看来他筹备的挺快。
她取了几册书:“这个时辰去马场做什么?”
郑煜星冲她挑眉:“我买了几匹马,你随便选。出游所需,不用客气。”
秦蓁无意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过身,肩膀颤抖。
上好的墨,哪那么容易擦干净,他此刻脸上一团黑一团白,太过滑稽。
下一刻,他的声音幽怨的响起:“秦蓁……”
秦蓁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他。不看还好,一看竟有些不忍。
以他的脾气,刚才就该发作了,可他居然忍了,自己乖乖擦脸,结果把脸擦得乌漆嘛黑。他一身劲装,身姿挺拔,本该是风流倜傥的潇洒模样,却因脸上脏污显得滑稽,盘腿垂头坐在书案前,看着就……
怪可怜的。
秦蓁脸上的笑慢慢淡去,心里叹了好长好长一声。
郑煜星垂头丧气的模样下,正在暗暗数数。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多了一双素白无绣的白鞋,女人蹲下时,裙摆层层叠叠堆砌,压下一片清新的香气。
他的下巴被捏住,她的手指有些冰凉,没怎么用力,他已经配合着抬头。
秦蓁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像是在质问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以后还这样玩吗?”
这种情趣,还玩吗?
郑煜星默默摇头。
这种情趣玩得效果不好,他要换别的情趣!
秦蓁轻叹,抽出自己的帕子沾水,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一手帮他把脸擦干净……
……
变回白
俊小星爷的郑煜星,心满意足的催着秦蓁去马场。
他已经带话回侯府,出游照旧,不过照顾大哥和大嫂,得缓着来,他还准备跟太子借一架宽敞舒适的马车,方便大哥大嫂。
秦蓁看得出他的确认真在为郑煜堂夫妇准备出游,便没有扫兴,可来了马场,才发现这里挺热闹。
秦意领着老范在巡视,马场里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兵部侍郎,工部侍郎,还有那个面白秀气的小状元,林林总总,也有十来人。
秦蓁知道两边合并教学,只是现在已经散学,他们应当早就走了。
“这是在做什么?”秦蓁好奇的问。
郑煜星懒洋洋笑道:“一听说重阳出游,都凑着来露脸呗。”
秦蓁想到自己招人喜欢的小助教,会心一笑。
郑煜星忽然扭头看她,肩膀轻轻撞她:“诶,这些小郎君里,有你中意的吗?或者,有没有跟你的蓝颜知己神似的”
秦蓁转眼看他:“想探我的偏好?”
郑煜星低嗤:“你有个屁的偏好。”
短短七个字里,竟带了点哀怨和不甘,他说完,大摇大摆朝马厩走去。
秦蓁的笑难得的僵了一下,眼神慢慢的落在仍在场中巡视的秦意身上,暗暗淬了杀气。
臭小子,知道很多,说了不少啊。
郑煜星买的几匹马就放在这,本来是要给她选的,但他进去没多久,赵齐蒙和舒易恒都凑过来,一群男人没一会儿就闹腾起来。
秦意转头看向那边,让老范去问了问,不一会儿笑着走过去,也牵了匹马。
秦蓁找来老范问缘由。
老范笑着说,几位大人来了兴致,想赛一场。
秦蓁只当是寻常赛事,却没想,十来个男人往起始处一扎,最后由郑煜星和赵齐蒙在出发点准备就绪。
秦蓁:“这是要做什么?”
老范答:“听闻郑卫率骑□□湛,连怀章王都是手下败将,所以他们下了个赌,郑卫率同时应战十人,十人轮流一圈,郑卫率一人十圈。”
“十”这个数字,让秦蓁的心动了一下。
她轻轻蹙眉,不作凭置。
舒易恒举了个旗子走到一旁,随着旗子落下,赵齐蒙和郑煜星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事实上,在两人冲出的那一瞬间,秦
第130章 没有三哥三嫂。
郑芸菡向郑煜堂和舒清桐提了重阳出游的事,郑煜堂盯着妻子的肚子陷入思考,舒清桐却先表态:“如此甚好!”
这几日,郑煜堂病倒的消息传出,宫中又谴了御医,阖府上下都紧着他养病不敢打扰,他朝中的同僚多是送药品补品,并未登门,可想而知,待他能走能坐,又是重阳佳节,循例走礼的官员少不得登门拜访,到时候又是一番应酬忙碌,不累人也烦人。
这段日子以来,舒清桐只想让郑煜堂彻底放下烦忧的琐事好好休息,加上这出游又是芸菡与三弟筹备,他们几兄妹同行,说话散心,怎么也好过留在侯府,对这貌合神离的一大家子虚与委蛇。
“大哥是担心大嫂不便颠簸,这个三哥也想好了,路不远,就是出去透透气。”郑芸菡冲一旁伺候的福嬷嬷眨眨眼,福嬷嬷心领神会,站出来一步:“御医也说,夫人的身体底子好,胎相坐得稳,头几个月胎相不稳,最后几月身子尤为笨重,如今恰是最适合活络身子的月份。”
这一点,将军府伺候的老嬷嬷也认同:“老奴从前在乡下,不少村妇有孕时亦要做活,后来大家都说,有孕时多活络身子,反倒有利生产。倒不是要将少夫人与村妇作比,少夫人从前本就好动,自从有身孕后,又整日拘于院中,老奴以为,趁此机会能出去走动,其实是好事。”
郑煜堂第一次听说这个。
自从清桐有孕,他在府中都是亲自看护,不在府中,也有下人守着,他时常过问院中事,院里的奴才无一不被他问过话,谁敢怠慢?自然紧紧盯着少夫人,护的跟眼珠子似的。
原来护太紧也不好,得适当放出去兜风。
他握住妻子的手,对郑芸菡笑了:“就依你们的意思。”
正聊着,下人急匆匆来报,怀章王陪同贤太妃登门了。
郑煜堂和舒清桐一愣,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意外。
侯府无人不知,贤太妃十分喜欢少夫人舒氏,还认作了义女。大公子与夫人成婚时,亏得有贤太妃在将军府那头为侯府牵线,否则这婚事没这么快成。
之前主母要为大公子纳妾的事情,早就在府里传开,所以贤太妃忽
然登门,大家想也不想就觉得这是贤太妃为义女撑腰来了。
按理说,贤太妃这样的先帝妃嫔,是要一生住在宫中的,可因怀章王之故,她称病出宫移居王府。多年来很少与人来往,又因怀章王战功赫赫,深得太子信任与敬重,怀章王府也成了无人敢轻易攀附的门第。
今日贤太妃亲自登门,忠烈侯连府中那些杂事都没心思想,连忙出来迎接,又让人去请舒清桐和郑煜堂。
郑芸菡扶着大嫂出来时,见到的便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卫元洲着一身浅色绸衫,玉冠束发,气度从容,郑芸菡甚至觉得,他回来长安这段时间,养的精致不少,至少那张初见时会觉得凶悍的脸,平白添了几分白俊风流。
卫元洲淡淡扫过郑芸菡,目光落在郑煜堂夫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