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金锐不是很敢得罪这位,但他把人家姑娘带出来,总要稳妥的送回去,是以,他坚持盯着怀章王的目光,纹丝不动。
待郑芸菡送走两人,秦金锐大胆道:“在下要送郑姑娘回侯府,就不叨扰王爷了。”
卫元洲的眼皮跳了一下,他看着郑芸菡不说话。
郑芸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连忙道:“秦公子,今日已经很麻烦你,不必相送了。”
卫元洲:“本王正巧要去一趟侯府,就不麻烦秦公子再走一趟,本王会将郑姑娘送回去。”
秦金锐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隐约会意,搭手一拜:“有劳王爷。”
……
卫元洲告别秦金锐,刚登上马车,就看到坐姿笔挺的少女一副坐等交代的表情,他挑着嘴角笑笑,往她身边一坐:“说吧。”
郑芸菡立马叽叽喳喳跟他解释了一路。
卫元洲听着听着,心里的那点小别扭和不爽利,渐渐就被冲淡了,他感觉微妙:“你想做
这个?”
郑芸菡愣了一下,谨慎的问:“你不赞成吗?”
卫元洲嘴角微扬:“怎么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又想,她果然是不会闲着的。原本让她不要操心婚事,就是希望她能好吃好喝养着,结果她真的应下了,转头又去忙别的。
他都有点佩服她了。
马车停在了侯府人少的后门,郑芸菡刚跳下车,卫元洲喊她:“菡菡。”
郑芸菡:“嗯?”
卫元洲冲她笑:“我等不及了,再提早些,好不好?”
郑芸菡不防他忽然说这个,脸蛋噗得变红,小声应下,提着裙子滋溜溜跑回府里。
卫元洲站在门口,低声笑起来。
真的等不及了,想名正言顺的与她站在一起,像所有夫妻一样,她有什么事,第一个找他商量。
迫不及待,想将自己的痕迹,渗透到她全部的人生里。
……
郑芸菡不是第一次听卫元洲提及登门之事,她早已在心中做了全面的准备,基本保证无论他何时登门都丝毫不慌。
然而,她的哥哥嫂嫂们没有。
第二日,一位贵客带着厚礼,低调的登了忠烈侯府的门。
彼时,正在上值的郑煜堂和郑煜澄夫妇被侯府派来的人急招回府。
郑煜堂以为是清桐腹中孩儿出事,连忙告假赶回去。勤九已在门口等候许久,都来不及解释,直接领着郑煜堂往正厅去,郑煜堂这才回神,不是孩子出事。
还没跨入厅门,一道中气十足的朗笑声自厅内传出,郑煜堂怔住,只见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坐在厅中客座,身姿挺拔硬朗,举手投足间皆是为将者的风仪。舒清桐挺着肚子,姿态却格外端正,看着来客的眼神满是崇敬。
居然是秦国公。
几乎是郑煜堂前脚刚回,郑煜澄夫妇后脚也回了。
秦国公对忠烈侯府的事并不陌生,见到温幼蓉时,还说到了当日她在并州那场江战。
温幼蓉愣愣的,郑煜澄连忙为她引见——
秦国公,曾是大齐赫赫有名戎马一生的战将,如今年事已高方才从战线退下,就连怀章王、舒家几位叔伯,都曾在秦国公的手下挣过战功。如今国公府子孙辈多为文臣,但谈及当年战事,无不对秦国公万般敬佩。
这
也是舒清桐对秦国公格外敬重的原因。
温幼蓉对英雄一向比较崇敬,闻言也摆正了自己的姿态。
就这样,随着秦国公登门,侯府几位公子全部留府待客。
郑煜堂不解,秦国公自从退下来,多数时候都是小辈登门拜访他,是什么风将这位吹过来了?
秦国公:“老夫受人之托,前来提亲。”
提亲!?
郑煜堂捏着茶盏的指尖一紧,险些将茶水抖出来。
“不知国公爷为谁提亲,相中的是弊府哪位姑娘?”
秦国公扶须朗笑:“除了被诸位大人捧在手心疼爱的七姑娘,还能有谁?”
真是菡菡!
那能请动秦国公的是……
“托老夫此事者,正是怀章王。”
咣当——
秦国公话音未落,几处落盏先后响起。
舒清桐飞快用帕子堵住郑煜堂面前的茶水流向,对秦国公歉意一笑:“国公爷见谅。”
秦国公宽容笑道:“无妨。”
一旁,郑煜澄抽出帕子,默默地为自己和妻子擦拭茶水。
郑煜星和秦蓁镇定对视,四平八稳。
果然是他。
也只能是他。
……
怀章王府。
卫元洲陪着贤太妃下棋,捻着颗黑棋心不在焉。
忽然有人过来,卫元洲立刻转头,眼底泛起焦虑之色,看清是平嬷嬷来奉茶,又隐隐失落。
贤太妃哪里见过自己的儿子这般模样,遇上那个小姑娘,真是将他能有的样子都激出来了。
她笑着扔掉手里的棋子:“不下了。”
卫元洲面色赧然:“母亲就别笑我了。”
贤太妃笑意更浓:“秦国公能出面,此事不会有错。”
这时,府奴来报,秦国公登门。
然后,贤太妃眼看着自己沉稳的儿子飞快起身相迎,她笑着摇摇头,一并起身相迎。
“秦国公,事情如何?”卫元洲将秦国公迎上座,开口便问结果。
秦国公的笑容顿了一下:“这个……”
贤太妃跟着出来:“国公爷,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
秦国公本来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轻叹一声:“王爷属意忠烈侯府的七姑娘,老夫乐于成全,可是……”
卫元洲心底一沉,面上不动声色:“有什么事,国公爷不妨直说。”
秦国
公:“郑家大公子说,郑姑娘已经定亲了。”
已经定亲了。
定亲了。
贤太妃愣住:“这……”什么时候的事?
卫元洲深吸一口气,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被气笑了。
可以的,郑煜堂。
……
郑芸菡看了一天宅子,又累又饿,终于挑选出三处合心意的位置。
她心满意足的将图纸折好,喜滋滋往嘉柔居去,刚跨进院门,迎面就是三位兄长神色各异的脸。郑芸菡吓得惊呼一声,小脸煞白:“你们……”怎么都扎堆在这里。
郑煜堂面色凝重,拉着她往屋里走:“来不及解释了,跟我过来。”
郑芸菡被按进房里,看着面色凝重的大哥和二哥,以及笑容神秘的三哥,一头雾水:“这是……”
郑煜堂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菡菡,怀章王请动秦国公登门,要向你提亲。”
郑芸菡双目圆瞪,这、这么快?
郑煜堂抬手请安作抚慰状:“不过你放心,大哥已经安排妥当,拒了怀章王。”
郑芸菡的惊讶,慢慢变为呆滞:“……啊?”
郑煜堂:“我借你已定亲为由推拒了怀章王,不过做戏做全套,你若不愿嫁人,我们不会逼你,但要让人信服,你总得有个假未婚夫。原本这是几年后才有的打算,眼下只能先提前了!你放心,虽是假的,但都精挑细选过,你先选,剩下的交给大哥摆平。”
他亲自出马,定能忽悠一两个来配合菡菡演戏,抵挡怀章王府这波攻势。
郑煜澄和郑煜星抱来卷轴,在她面前抖开一幅幅美男画像。
郑煜堂沉稳又冷漠,“这个开朗,这个善心,这个风趣。”
郑芸菡一一扫过舒易恒,杭宁以及秦意的画像,轻轻吞了吞口水。
郑煜澄紧跟着介绍剩下的:“这个才智双绝,这个文武并济,这个……样貌不丑,兜里富有。”
郑芸菡的目光跟着二哥所指,依次略过池逸,赵齐蒙,还有……秦金锐?
好得很,连秦金锐都入选了。
她和他总共才见两三面!
郑煜星看戏的嘴脸已经嚣张的上了天:“我们,从哪一个开始?”
郑芸菡:我选择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两章,明天发哈
第163章 (五)
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郑煜星抬眼看天边幽暗,淡声道:“事情呢,就是这么个事情,菡菡那点小心病,早就痊愈了,是你们误会了。”
郑煜堂端起茶盏,低头吹了吹,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郑煜星试图扭动身子,然而,被一条长绳从脚踝一直捆到肩头的身体,纹丝不动。
背后的百年老树粗粝硌人,鞋袜被脱去,故意铺撒的细沙碎石格外扎脚掌,多站一刻都是折磨。他抿抿唇,沉吟道:“我觉得兄弟之间,这样不太好。二哥,你也说句话吧。”
朦胧月色下,郑煜澄拢了拢厚重的斗篷,没有感情的“喔”了一声。
软的不吃,只能来硬的了!
郑煜星炸开:“大家都是兄弟,不是我吓唬你们,你们知道阿蓁有多疼我吗?她要是看到你们敢把我绑到树上吹冷风扎脚掌,回头就往你们茶汤里下老鼠药!”
郑煜堂捧着茶盏,“嗯。”
郑煜澄拢着披风,“喔。”
“大哥,二哥。”秦蓁一进院子就看到被捆得似一条麻花似的郑煜星,不由怔了一下。
郑煜星哭嚎着扭动起来:“阿蓁,他们欺负我!”
郑煜堂看她一眼,抬抬下巴示意她在石桌另一边坐下:“坐下说吧。”
郑煜澄抬手帮秦蓁也斟了一杯热茶。
“菡菡怎么样?”
秦蓁捧起茶盏,温声道:“起先有些小委屈,挤了两滴眼泪就好了,大嫂和二嫂正陪她说话。”
郑煜堂:“所以,你们早就知道菡菡藏着心事,也知道她早已释怀,那日父亲争执只是一时口快宣泄而已,却没告诉我们?”
秦蓁轻轻抬眼,面前的男人双目黑沉锐利,仿佛任何一个谎言都会无所遁形。
她轻轻点头。
郑煜星忽然大喊:“哥,你绑我出出气就好,千万别动阿蓁啊!”
一旁围着石桌坐下的三个人,谁也没理他。
秦蓁姿态放得很低:“我知道,两位兄长不是气阿星搅乱菡菡的姻缘,而是气他没有第一时间将菡菡的境况告知与你们。站在兄长的立场,只希望侯府家宴那日的事情不要再发生,往后无论什么事,都不用她再挡在最前面。”
郑煜堂和郑煜澄不
动声色,都没回应。
郑煜星刚张口,秦蓁忽然投去一个凌厉的眼神——不想死就闭嘴!
小星爷半张的嘴,喝了一口冷风,又默默闭上。
秦蓁轻柔平和的语调,仿佛能驱散寒夜的冷,让人沉下心来想事情。
“身为兄长,或许会因有这样一个体贴的妹妹感到荣幸又惭愧,可我觉得,芸菡又何尝不为有你们这样的兄长倍感庆幸?别的不说,单说她不愿嫁人一事,恐怕再也找不出哪家的兄长,能不顾家族荣誉,只将妹妹的心情放在第一位,哪怕百般折腾,也要想出一个套一个的法子维护她。”
提到菡菡,郑煜堂抬眼望向秦蓁,眼神温和不少,语气也没刚才那么冷冽:“她……可有怪我们?”
郑煜澄跟着望向秦蓁,虽没开口,但眼中是一样的在意。
仅这一句,秦蓁便有了数。
她笑笑:“连我一个局外人都看的明白的事,菡菡置身其中,怎会丝毫不察?她方才急哭,是为心上情郎着急,又知这只是兄长和嫂嫂们因关心她而生的误会,便立刻好了,哪里能用上‘责怪’二字?兄长们若不信,稍后亲自问嫂嫂便是。”
郑煜堂沉默片刻,终于发问:“菡菡和怀章王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被捆在树上的郑煜星脖子一寒,紧张的看着秦蓁。
大哥还是追究这事了。毕竟,怀章王并非他们看好的妹婿人选。
秦蓁轻笑:“敢问兄长,从前对菡菡的心病又知道多少?”
郑煜堂眉头微蹙,没有回答。
秦蓁双手交叠搭在石桌上,淡定自若:“心病总需心药医,兄长们从前毫无察觉,是因为菡菡没有遇到让她动心的人。若非她对怀章王动心,二人步步进展直至谈婚论嫁,那些藏在心中的事根本不可能被催发。所以遇到这样一个人,及早发现,反而是好事。”
郑煜堂和郑煜澄双双怔住。
她端起茶盏浅饮一口:“我观府中为菡菡挑的夫婿人选,有才有能居多,家族势大者少有,唯一的舒家六公子,也是出身将门,一身正气,与大嫂是血亲。兄长们虽有把关之意,却无强迫之举,最后还是要让菡菡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由此可见,侯府从未想过用菡菡的婚事来
攀附什么高枝,作联姻之用,只是为了让她活的轻松快活不被辜负。”
“我猜测,在两位兄长看来,最适合菡菡的姻缘,莫过于先得你们的肯定和约束,再得她的真心喜爱,方为两全其美。”
她放下茶盏,两手轻摊:“所以,如今事情不是已经很明了了吗?”
郑煜堂和郑煜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明了?”
秦蓁浅浅一笑:“相比芸菡不愿嫁人,大哥须得大费周章层层安排护着她的人生,如今她能像一个普通姑娘一样怀着简单愉悦的心情成亲嫁人,难道不是一件让所有麻烦的问题都迎刃而解的好事吗?”
在郑煜堂和郑煜澄恍然的眼神中,郑煜星忽然打了个寒颤。
来了,她来了!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