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观儿媳们争奇斗艳——吴漾
时间:2020-08-19 10:03:52

  “你既是太后,也是我年少的好友,就是对好朋友那样的抱着转圈,不是因为别的,”他嘻嘻笑着,灵动又活泼,灿烂又纯良,“况且,我先于她们回来了,又是这个点儿了,不会有人看到。”
  我抬起手背,抹掉脸上的水泽,因为知道此情此景的珍贵,于是更加不敢贪求过多,故作端庄地小声训斥道:“还是把哀家放下来吧,被你转得有点头晕呢。”
  他带着笑音说好,然后听话地把我抱回了殿内。
  “果儿,你煮一碗蛋花酒酿,给陛下驱驱寒。”脚刚落地,我吩咐道。
  久未听到回答的声音,往窗格处瞧去——果儿小可爱像是会地遁术,方才还劝我去休息呢,这才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就不见人影了。
  掉在地上的手炉和被烧穿的炉套却被清理干净。
  “朕昼夜兼程,一路换马,就是为了早些回来陪太后守岁,过年,”他拂掉身上的雪,挑眉望我,“这么辛苦,这般孝顺,难道不值得太后亲手煮一碗蛋花酒酿吗?”
  我今晚心情极佳,于是不再跟他扯来绕去,就着殿内热烈的炭火,真的给姜初照煮了一碗蛋花酒酿,还加了两勺桂花蜜。
  “香香甜甜,温温暖暖。是朕这两个月来,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他抚着肚皮,侧目看我,发出满足的喟叹声,“太后的手艺进步很大,继续保持,”说到这里,捏出我最喜欢的小彩勺,把碗递给我,“再给朕来一碗。”
  我又给他添上,望着被他强行征用的小彩勺,眯眼哂笑:“陛下还有什么要求,不妨趁现在一块儿提,等过去今晚的热络,明日哀家看到陛下会是如何的心情,就很难说了。”
  “快过年了,”他一勺一勺地吃着热酒酿,眉飞色舞道,“太后还是得用宽容、关爱来对待一切,有什么事儿过完年再说。”
  这句话哀家很赞同。
  毕竟他不在宫的这些时日,犯了错的儿媳确实不少呢,其中六个还是给姜初照头顶添了色彩的。
  *
  腊月三十,皇后、娴妃、容妃和苏得意一行,浩浩荡荡地回到了皇宫。
  苏得意来凤颐宫拜见我,身上还裹了他给自己缝的一身油光水滑的灰狐皮毛的衣裳。
  哀家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是滋味。
  上辈子,姜初照是扛着一块宽大的白狐皮毛回来的,大年初一我就穿到了能裹住整个我的白狐毛氅。但这辈子,姜初照自己跑回来了,不见白狐毛的影子;现下苏得意也回来了,我依旧没见到想象中的大毛氅。
  于是看着苏得意这身新衣裳越发眼馋,开口的时候也忍不住带着醋味儿:“苏公公这身灰狐毛的衣裳,看着真是漂亮呢。”
  苏得意又胖了一圈,想来去北疆的一路上没少吃肉。他憨笑点头:“这要多谢陛下,陛下猎到两只灰狐,皮毛都送给老奴了。”
  我突然有点牙痒。
  舌尖重重扫过牙齿内侧,却还是没把那酸味儿扫下去,摸过果儿的小手,阴阳怪气道:“那真是好棒棒哦。果儿你瞧见没,苏公公穿上这身,与七十岁的精神老头儿差不多呢。”
  果儿掩唇憋笑。
  苏得意身形一晃,终究还是抚着椅子腿儿跪了下去,唇角耷拉着,眼神凄楚,表情委屈:“太后,老奴过去这个年,才四十九岁呀……”有点不确定,低头瞅着自己的衣裳,小声呢喃,“果真这么显老吗?”
  “灰色就是如此啊,”我咬紧牙关,冷笑出声,“要是白色的,大抵会好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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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小气太后,在线吃醋。吃醋对象,苏·太监·得意。
  ②明天双更,一更13:00,二更时间见一更的作话。周末快乐,奥利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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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身体
  苏得意肉呼呼的眼皮往上一抬,眼底露出些精光,一副他已了然的姿态,但不晓得为何,又卖力地给我磕了好几个头:“白色狐皮?老奴好像没见过呢。”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干脆,仿佛是暗示哀家趁早死了这条心。
  哀家真是又酸又气,望着针线篮子里那二十五个荷包,终于体会到了上辈子姜初照的心情:我这厢辛辛苦苦给另一个人准备礼物,那人却什么表示都没有,这叫我的小心脏如何平衡。
  果儿见状,赶紧抚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小意地哄着我:“兴许陛下偷偷准备了别的礼物给太后,只是苏公公不晓得呢。”
  苏得意大概也怕把我气坏,于是赶紧接上果儿的话:“对对对,陛下不还提前回来了三日吗?许是瞒着大家,在暗中准备着什么好东西,好给太后一个惊喜。”
  良久过后。
  我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还是有些委屈,抿嘴道:“可是今夜就是除夕了。你回去要告诉陛下,准备了什么还是要早点拿出来给哀家看看呀,再拖就拖到明年去了。”
  下方跪着的苏得意悄悄举起手:“敢问太后给陛下准备礼物了吗?”
  我把脸撇过去,望着琉璃窗格,气道:“当然准备了,可用心呢。”
  苏得意闻言,低头嘿嘿笑了两声:“那老奴就放心了。”
  *
  哀家好像有些对不起苏得意,他放心得有点早了。
  *
  除夕宫宴,除了皇后没有出现,其他嫔妃都到齐了。
  我这边还是有些担忧皇后的,长合殿离丹栖宫不算太远,这大年下的,她一个人在宫里本就孤单寂冷,再被这边歌舞丝竹的热闹一刺激,真是叫人说不准,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这般想着,便让果儿去请她一请。
  姜初照却拦住了果儿,同我道:“太后请她过来,她看这样团圆祥和的景象,思念起卫将军和她卫府一家老小,岂不是更难受?”
  “习武之人的性子多多少少有些刚直,这段时间切莫让她一个人呆着。哀家是真的害怕她钻进死胡同里。”我小声道。
  “朕已同她讲过了,”姜初照看向殿内,压低了声音,但面色冷静得不像话,甚至有些漠然,“丽妃不会寻短见。她身上担着卫家满门的前程呢,她若是死了,这一家老小就什么指望也没有了。”
  好像也有些道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歌舞从热烈转向平和,已成为教坊司乐正接班人的小如公子谭雪如,再次和余知乐合奏了一首轻缓柔情的曲子,以此作为宴席表演的终结。
  这就到了互送礼物的环节了。
  师美人和韩婕妤给每个人都送了一条围脖,围脖尾端还绣了游鱼、仙鹤、牡丹、山茶等图案,精细程度叫哀家都险些以为这是画上去的;程嫔的礼物是一坛她自己酿的葡萄酒,酒坛用的是珍贵的夜光琉璃;余知乐给每个人送了一副楷体书法,虽然看着不算珍贵,但你若是去坊间打听打听,“子非鱼”的楷书大作,已经非常抢手了;娴妃家里可真有钱呀,往每个人手里都塞了一颗东海夜明珠;云妃可就棒了,也不知她何时掌握了其余二十个妃子的身材尺寸,亦不知她何时又出了宫,从我大嫂的铺子里定了二十来身衣裳,只看到她打开好几个木箱,拎出裙子在她们身前挨个比量,收获了接连不断的赞叹和发自肺腑的夸奖。
  当然了,送给哀家和陛下的礼物,她们格外用心地做了区别。
  比如,到了我二人这里,师美人和韩婕妤递上来的围脖用了更软的棉线、绣了更繁复的图案;程嫔那坛葡萄酒更多不说,还配了夜光酒杯;余知乐临摹了天下第一楷书大作《九成宫醴泉铭碑》送给姜初照,用她自己独有的笔法写了《洛神赋》送给我;娴妃给我和姜初照的夜明珠更大,更饱满;云妃送给姜初照和我的衣裳,也选了最好的料子,摸着水滑柔软,还怎么揉都不起褶。
  姜初照心情大好,且对每一样礼物都非常满意,于是接连不断地赏赐,数量之大、品类之盛,是哀家前所闻,两世未见的。
  终于到了哀家这里。
  我看到姜初照挺起身子,理好衣袖,正襟危坐,精神抖擞,期待之情铺满了整张俊脸,比今年二月,他从我手上接过玉玺和诏书时还要郑重,还要端庄。
  但当我把大同小异的福袋一一送给儿媳,送给果儿,送给苏得意,把剩下的一个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就不那么期待了。
  姜初照看看苏得意手里的那个,又望了望自己手里这个,眉毛逐渐拧成了包子褶。
  十秒过后。
  他蹙着眉头,舔着白牙,看着我的眼睛,从嫣红唇瓣里挤出一句分外艰难又极其怨愤的话:“给朕的、和给苏得意的,竟然一个样儿?”
  苏得意瞬间把眯缝小眼瞪大,小胖手抖若筛糠,捧在掌心的不像是福袋,而像是冒烟的炭火:“陛……陛下,老奴瞧着还是有那么些不同的,您这个上面缝着的宝石更亮,珍珠更大。”
  我点头赞同:“是的呢。”
  因为挨得近,姜初照磨牙的声音便叫我听得更清楚了一些。
  “朕算是明白了,即便是给朕准备了礼物,也跟旁人的没什么区别,”他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声音渐低,委屈渐显,“还不如啥都没有呢。”
  瞧这龟儿子难伺候的样子。
  哀家到现在还没收到他的礼物呢,连苏得意都有一身好看的灰狐毛衣裳,哀家一根狐狸毛都没有,他倒是先嫌弃起哀家的福袋来了。
  果儿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但还顾忌着殿中央的儿媳们,于是对着大殿欢欢喜喜地说了一句:“太后在福袋里给陛下和各宫的娘娘们都写了平安符,还专门挑了一个,写了祝福的话呢,不晓得最后是谁收到啦?今年一定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姜傻狗耳尖一动,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背过身去,面向宝座小心翼翼地拆开,看到里面的信纸时眉心蓦地一抬,眼里也露出雀跃的碎光来。
  只是在展开信纸,看到内容的那一刻,璀璨眸光刹那坠落,整张俊脸重回死寂。
  这副颓态叫站在偏处的云妃看到了。她目放精光,蹭蹭蹭地跑到姜初照身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了一句:“哇!独特的福袋果然被陛下拿到了,陛下不如念出来,叫大家一起听听呢!”
  姜初照没有接话。
  亦没有看她。
  僵僵地转动脖颈,手中信纸攥成一团,看着哀家,一字一顿地宣布了云妃禁足的消息:“从今天起到元宵节,云妃就不必出澜芝宫了。”
  云妃小声:“……跳马的。”
  我摸了摸脖颈,有点困惑,压低声音问他:“陛下这是要让云妃专心搞创作的意思吗?”
  他冷笑一声,继续宣布:“苏得意,你去把云妃宫里的笔墨纸张都收起来,过了正月再送回去。”
  我不可思议:“……你说啥?”
  云妃愣了几秒,倏忽间欣喜若狂,福身行礼:“多谢陛下!臣妾愿意!”谢恩之后还不算完,小声嘟囔,“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
  大年初一,我依旧没有收到姜初照承诺的白毛狐裘。
  他两手空空地过来给我请安,眼底一片暗色,像是昨夜没睡好,说起话来也恹恹的,每个字都透露着疲倦:“祝太后吉祥如意,事事顺遂……”
  说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扶着额头瘫坐在椅子上,以一种参不透这世界的语气问我,“‘腰好腿好,子孙满堂’这种话……太后当真以为是祝福吗?”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大怨气,都过去一夜了他依然没忘。
  “为何不是祝福?哀家做梦都希望陛下能有个孩子。昨天四位嫔妃回宫,哀家还特意叫果儿去打听了,结果四位美人都说没有侍寝。那去北疆的一路上,陛下都在干啥?卫将军的事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让陛下抛弃子孙万代,专门为了他一个人操心?”
  “朕明说了吧,”他侧过脸来看我,脑袋耷拉着,声音也虚浮,“朕这辈子完全不想要孩子。”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三步并做一步走到他跟前:“你再给哀家说一遍?!”
  见我气急败坏,他立刻来了精神,鲤鱼打挺般站起来,语气抖擞,笑成傻狗:“太后急啦?那如何是好,某些构造偏偏长在朕自己的身上。朕对自己的身体,还是说了算的!”
  娘的!
  我气得磨牙攥拳,痛心疾首:“大年初一,陛下就来跟哀家说这些?你就是故意把哀家想当祖母的愿望踩在地下,肆意践踏,你就是看不得哀家好过!”
  也不知他是跟谁学的,摸过桌上的瓜子,一边晃悠,一边闲嗑,看戏的姿态昭然若揭,偏偏还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睹物伤怀,为了国家大事、为了百姓福祉,甘愿戒/色/戒/欲的伟大模样:“朝堂纷争一日不息止,卫府老小一日不安顿,太后寒症一日不拔除,朕便一日不能有孩子。”
  我真想踹他一脚啊。
  整个脸都皱起来:“前两桩还勉强能说得过去,可哀家的寒症跟你生小孩儿有什么关系?”
  他懵了一下,似也意识到了这话里的牵强附会,于是放下瓜子,低头补充道:“主要……还是因为前两桩,”顿了顿,像是急于撇清某些事,于是生硬地转了话题,“太后想随朕去看看丽妃吗?”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来晚了一些,二更晚上10点左右。
  ——
  .感谢在2020-06-12 23:10:27~2020-06-13 13:2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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