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人,值得。
云栖拜下深深一礼:“你有自己的考虑,我相信三年后的你会力压群雄。”
云栖不否认,也不赞扬,只提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这个决定在下的时候,就遭到来自李老夫人到李昶的一致否定,李家没有第二个三年来耗了,官场瞬息万变,怎能容他想不去就不去的,再说一个最年轻的举人,这个封号实在太引人注目了,有这个诱惑在,其余附加的麻烦都可以忽略。
也因李崇音这个决定,才导致最近的李家整个东西苑,都弥漫着一股紧绷的气息。
只是因为送嘴碎仆人出去,加上云栖的身份变化,才冲淡了其余人关注李崇音的视线。
李崇音深深看着云栖一眼,淡声道:“你回吧。”
云栖也不知自己回答的正不正确,因为她这位“兄长”从不会将自己的情绪随意显露出来。
刚入屋内,就遇到乍然醒来没找到自家小姐的华年,安抚好了一会才上床。
没了旁人,云栖才掏出放在怀里的梅花糕,看来今晚是不能见了。
云栖咬了一口,被李崇音吃的只剩两块,送是送不出手了,还是自己吃掉吧。
另一头,将碎成两瓣的木栏捏在手里,极速离开李家的魏司承用内力跑出老远,差点与一打更人撞上,那瘦削的老人正翘着锣,仿佛看到一道什么东西闪过。
眨眨眼,定睛一看,那什么东西又消失了。
心下慌乱极了,该不会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吧。
被当做脏东西的魏司承好不容易寻到无人之地的巷子,才略带狼狈的停下。
额边已渗出些许细汗,这段时间京城的流言魏司承也在关注着,知道李家在这方面处理的悄声无息,只有很少部分的狸猫换太子之说,不过也不成气候。
而后那些嚼舌根的婢女们,收了主家不少银钱后,大多被送去了庄子上,李老夫人也是个老狐狸,又再其中选了几个作为监督,老老实实的就继续留在庄上,不老实的会以各种方式远送或是病死,手段颇为狠辣。
这么几番轮下来,云栖的身份才算在第一阶段坐稳了,剩余的就要用时间来沉淀了。
至于李崇音,新得了妹妹后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对待云栖。只是以往魏司承根本没往旁的去想,李崇音这人思想太过早熟而理智,让他忽略了,这也是个男性。
在这种突然认亲的环境下,他与云栖无法产生什么兄妹情谊,但两人名义上依旧是兄妹,方才李崇音那目光又怎是看妹妹的?
哪个兄长能在这午夜时分,还与妹妹这般亲近相处?
男女大防呢,就算是兄妹,这个时间段是否过于亲密。
魏司承看到自己还拿在手上的木栏杆,啧了一声,扔到一旁。
李崇音,应该不至于如此禽兽不如……吧。
又或许只是夜色太朦胧,他产生的错觉。
魏司承有些懊恼,方才怎的就不看清楚些,错过最佳的时机,现在却是去不了李府了。
李崇音走向静居,只是还未入内,突然停了下来。
身后的灌木丛中只有微风吹来的沙沙声,淡淡的光线下,只有影影绰绰的树影浮动。
“你要跟到何时?”李崇音在暗寂中突然说道。
无人回应。
又过了一会。
“出来吧,或者希望我来揪出你?”
李映月从花木从中走了出来,她因为想起今日是李崇音的生辰,便偷偷趁着夜色过来。
只是没想到看到正走在一起的两人,他们看上去那么和谐,仿佛多一个都是多余。
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李崇音那般轻松写意的神情。
“兄长。”李映月低低喊了一声。
“为何跟着我?”
见李崇音对云栖温和随意,与对其余人都不太一样。甚至她还看到刚才两人走路时,为让云栖少吹一些风,李崇音特意挡在风向口,只是云栖看不到罢了。
心中的怒火伴随着委屈,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为何……兄长你说过我是你唯一的妹妹。”
的确说过,就在他们刚搬来京城那一日,余氏要挑选丫鬟。
那日李映月因为晕车,并未前去,只听闻有个与余氏相像的丫头,便要过去,与李崇音遇到。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问了那句话。
李崇音并未否认,但有些事若是真做了,就是给李映月无限遐想。
“映月,你该知道为何。”
李映月回不出话来,所有语言都被梗在舌间。
她脑海里一直回放着: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她很惶恐,又透着一点奇妙的轻松。
终于不只有她,背负着这沉重的秘密了。
看着李崇音不想再理会她,要冷淡处理自己。
又是如此,似乎看到的,总是都是他的背影。
她忽然一个健步,爆发了出生以来最大的勇气,直接就冲了上去。
因对方是女子,又曾是自己当了十来年的妹妹,一直知书达理,没犯过太大的过错,李崇音在条件允许下,不会太过防备她,甚至因为说不明的愧疚心,能忍让还是会忍让一些。
也就是这番忍让,被她着了空,一双唇印在了李崇音的下颔。
如若不是身高差距,就不是印到下颔了。
李崇音哪遇到过如此孟浪之事,怎么都想不到这是从小就跟在自己身后柔柔喊兄长的少女能做出来的事。
剑眉紧锁,也顾不得对方曾是自己妹妹这一点,一把将她推开。
李映月被推倒在地,一时间娇嫩的手掌被划破,但她已然豁了出去,就只能继续下去。刚才做的一切,已经超出她原本的认知,可她并不后悔。
她从很小时就已经将这最隐秘又恶心的事压在心底了,也许是这畸形的感情与永远得不到的难过,让她慢慢迷失,再加上这些日子失去了周遭亲人的关爱,她几近绝望,是鼓足了所有勇气面对李崇音的。
几乎是孤注一掷的。
她甚至抱着一份希望,用自己这份特殊与多年相处,求得一份怜悯与妥协。
她知晓,只要李崇音愿意松口,她就不至于一无所有。
“我已经不是你亲妹妹了,为什么!”李映月声泪俱下。
“映月,我一直当你是妹妹,这与血缘无关。”李崇云摸着自己下颔,上面还残留着一丝黏腻的胭脂,目光一点点冷了,说罢也不愿留在原地,脚步加快地离开。
“那她也一样是你妹妹,你敢说你对她与对我是一样的吗?”
“你若说一句,我便不再纠缠于你!”
两人都知道,这个她指谁。
李映月睁大了眼,死死盯着他。
仿佛这样,就能看透他的灵魂一样。
李崇音脚步一顿。
极其冷漠,像是没什么感情一般,道:“我与她,永远都不可能。”
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静居,仿若在实践自己说的话。
李映月望着他的背影,泪水滑落,失声痛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凉风灌入身体,冷得直打颤,才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
刚转身,却呆愣在原地。
只见,李昶夫妇也不知站在那儿多久,震惊地望着她。
第053章
双方站在原地, 一片片厚云不知何时堆积, 被风吹动, 将月光遮住。
仿佛心中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酝酿着如何开口。
余氏不让人提及李崇音生辰,一方面为使得他嫡子身份合理化。她当年在外静养了大半年, 也是为让人遗忘她并未在这一日生产, 不想有心人拿此做文章。另外也是她的私心, 既然做不到真心关爱, 不如这般平平淡淡的相处。
她也清楚看到,这些年李崇音为讨她欢心,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也渐渐在改变自己。
只是当云栖身份大白的这些日子,其余人都成了次要。
待想起时, 已到了午夜。
也不知是不是辗转中惹得李昶也被惊醒, 发现她的状态, 才道:“放心不下就过去看看,这么多年你敢肯定自己从未把他当做儿子吗?”
余氏:“他这人心思多诡,从小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才思敏捷以及……手段, 非我这等女流之辈能够理解,每每我试图亲近,却总发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似乎一直在提醒我,他骨子里的血脉无法更改。”
余氏说不上来,她心底居然是有点害怕这个长子的。
“是我的错, 将你推至这般进退维谷的境地。”
“这事我也是同意的,赖不到你身上,再说当年……”余氏一闭眼,似乎就能想起当年的血流成河,饿殍满城的场景。
两人虽这么说,还是决定一同过来为长子庆生,哪怕时辰都要过了。
一路过来,李昶却想着,虽及不上双胞胎,但余氏对李崇音同样花下精力,不然那以李崇音那般清冷的性子,不至于为得余氏一丝关爱而想尽办法。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他还是只是个少年。
两人来时没惊动他人,却意外看到李映月的出现,因距离远,也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却能看到李映月飞蛾扑火般地扑向李崇音,居然对着她喊了多年哥哥的少年,吻了上去。
余氏之前还多少感觉到一点,可也没想到李映月会丢弃世家涵养,李昶是万万接受不了这等乱了纲常的事的,别说李映月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就能这般了,只要他们担着兄妹名分,就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父亲、母亲……映月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李映月脸都快憋得涨紫,她不是不清楚意味着什么,不然不会苦苦守着秘密,自己再痛苦也不与任何人提。
余氏抖着唇,李昶安抚着气得发颤的余氏,他从未在家中摆出官场上的模样,这是第一次对李映月如此冷漠:“我只问你,在你身份没明朗前,是否就对你大哥有了非分之想?”
那之前,云栖没来李家,他们还是真正的兄妹!
若这件事成立,李昶都难以想象李映月之前到底藏着什么可怕心思了。
李映月知道此事应该全盘否定,李家不会允许这样的丑闻,但她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那都是她长久渴望做的,否认了就好像否认了以前的自己一样,只是凄楚道:“之前……我没打算把这心意说出来的。”
若他一直这般对谁都不放心上就罢了,但为何就是对云栖那么不同。
她承认,她方才是入疯也入魔了。
云栖把母亲、父亲、弟弟都抢走不算,连唯一的哥哥也要抢,她还剩什么……她不想一无所有啊,她有什么错!?
她像是在乞求他们的原谅,缓缓拜下了身子,额头靠在冰冷的地面上,像是没力气争取,再没有那些激烈话语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氏捂着因气急而加速跳动的心脏,忍着窒息的感受,待稍稍好受一点才道:“映月,明日你就收拾收拾,去庄子上吧。”
……
这话,仿佛最后的宣判。
李映月这之前的所有抗争与不甘,都随着这句话落定。
她的眼眶里已经流不出泪了,她那么努力的想要让别人看到她,她可以天不亮就起来练习诗书,可以为了不擅长的女红扎得满手是伤,可以为了学好琴到庄子上一练就是一个月……
却依旧没有人愿意承认她。
她像是失去了力气,慢慢滑到在地上。
她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地的?
当夜,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余氏与李昶连夜来到邰平阁,知道李老夫人已经睡下也没有打扰,直到李老夫人卯时起来,看到跪在大堂不愿起来的夫妻俩。
也不知道双方说了什么,原本应该一直留在邰平阁陪老夫人礼佛的李映月,被要求收拾东西,暂时离开李家。
原本伺候李映月的大批丫鬟也意识到,她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这天说变就变了,这次她们四小姐可能真的要离开李家了。
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东西往邀月小筑送,哦,现在应该改叫襛盛庭了。
它恢复了原本的名字,连上方的牌匾都改换门庭了,李映月这次离开没有喊叫,也没有失态,她只是要求再看一眼自己原本住的地方。
于是,眼睁睁看着那牌心的牌匾被替换上去。
邀月小筑这四个字,将彻底成为过去。
这是她来京城那一日时,千算万算想不到的。
她发现这块襛盛庭的牌子不是原本已经老旧失修的那块,而是云栖亲自写的,待冷静下来看的时候,她渐渐发现,云栖的字与她偶然间瞥见的,兄长的一副行书有些像。
这两人,也是有缘,只是没有结果的。
李映月到的时候,云栖正被华年几人拉着过来看新完工的襛盛庭,抵不住她们的热情欣喜,云栖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与她们看着一箱箱新的家具摆件抬入里面。
云栖是第一个看到李映月的人,李映月比前些日子看到的时候,多了一份镇定,姿态更像云栖第一次见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小姐时的模样,有些骄傲,有些轻慢,似乎这才是她该有的模样。
她虽然瘦了许多,精神也萎靡,可再也没有涂脂抹粉,一张干干净净透着天生偏黄肤色的脸露了出来,除了有些许逗逗外,看着并不算很丑。
她看自己的目光,有恨,有怨,有嫉,还有许多云栖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
“云栖,只要我一日是四小姐,我就还会回来。”
“我知道。”前世不论多么困苦,李映月都没放弃过,这韧性就是云栖都佩服。
“等着吧,谁都有风光的时候。”所以别为一时风光高兴的太早。
云栖似乎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笑笑没回。
“你是得不到他的。”李映月说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话。
云栖眼皮微微一颤,随即又释然一笑。
这话,唯有她们两人懂。
李映月不知为何,有些快意。
她知道兄长这人,说了那般话,就是真的与云栖不会有旁的了。
说罢,李映月就要离开这个令她绝望的地方。
云栖却突然说了一句:“你忘了曹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