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青雀台——童柯
时间:2020-08-19 10:06:32

  “行,你记得帮我扔掉,他就麻烦你了。”
  魏司承已经备好了马车,云栖出门时,凉风卷着细雨吹来,魏司承解下身上大氅披在她身上,大氅好似还带着他的体温,云栖脸微微一红,幸好他是我家亲戚。
  见云栖欲言又止,魏司承:“怎么了?”
  “你是个绝无仅有的人。”如此心细如发。
  魏司承可不想听云栖的糖言糖语,她很甜,但这甜里面裹着砒霜。
  李崇音这边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毕竟魏司承要关注的人太多,不可能时刻注意,再说李崇音从头到尾也瞒得很严实。不过大致猜一猜也能猜出一些,定然是让李崇音大受打击的事,这让云栖这般担心。在魏司承看来,李崇音生活富足,李家人、外人谁敢小瞧他,他从小受着李昶的全心栽培,生活上有余氏的无微不至。
  越想,越不是滋味。
  哪像自己,从小就要步步为营,失了母妃,在最诡秘残酷的地方长大,无人可以信任,无人敢信,连喜爱都不能随意宣之于口。
  云栖只看到了李崇音,遇到自己,却连眼神都欠奉。
  是他不够好吗?
  魏司承心中的苦涩蔓延,她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将云栖送上马车就要离开时,云栖忽然道:“李嘉玉,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魏司承转头,并未回话,只示意她直接说。
  “如果…我是说一个假设,这件事在现实里并未发生,但假设有一个像以前的我那样,发热很严重的小婢女,你完全不认识对方,但她快要死了,悄声无息地死在无人的角落,你在有能力的时候,会不会帮她?”
  前世今生,她一直想亲耳听他回答。
  魏司承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话,但还是考虑了一下。
  雨变得淅淅沥沥,像一根根细针,在天光下泛着璀璨光泽。
  隔着两人,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
  “若不影响自身,可能会帮。”魏司承设身处地代入自己扮演李嘉玉时的样子,其实扮演的时候,大多是他本性,“毕竟我只是动一动口,干系不大。”
  这话说的自私,有先决条件,算不得好回答。
  但云栖两眼一弯,一个让魏司承在很多年后,都记忆犹新的微笑绽放在他面前。
  这是一个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也是迄今为止,李云栖对他展现的,最令人动容的一幕。
  直到马车行远,魏司承都久久没有回神。
  随即低了头,头疼地扶着额。
  李云栖,你太卑鄙了。
  让我,死灰复燃。
  再燃起来,可就浇不灭了。
 
 
第064章 
  云栖坐在马车上, 先是如往常那般,没什么表情。
  随即嘴角微微扬起,弧度越来越大, 直到因为过于雀跃而遮住了脸。
  上辈子虽在和离后偶然遇见, 他也随口承认过, 救她就当救个猫猫狗狗, 但她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模糊。她还是想再确认一次,前世的恩人与今世的, 有没有变。
  如今确认了, 也就安下了心。
  想到那时候奄奄一息的自己,被扔在无人知晓的柴房。身如浮萍,死如轻毛。若那般轻飘飘地死了, 也就没有后来的李云栖了。
  我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云栖看着自己的锦袋,神情迷茫了一瞬。
  魏司承见马车又回头,等在原地, 云栖掀开帘子。
  “还未问你, 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魏司承没反应过来, 然后才想起那天晚上去看云栖时, 他向她讨了一荷包。
  他本想说什么样式都可以, 可话到了口头上,转了转:“要云上青雀,底色就赭石吧。”
  青雀!
  云栖吸了一口气,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
  她的手微微蜷了下,声音有些艰难:“为何要这个。”
  “之前在民间看到一副相关的图, 有些意境。不行?”她这什么反应?
  “也不是。”
  只是会想到一个可怕的男人而已。
  那次摘他面具的行为格外伤人,还因此闹了个不大不小的乌龙,如今云栖是绝不可能再弄混,自然就没多想。
  “三日后你去一趟禇玉院自取。”说着,云栖就逃命似的放下了帘子。
  “我知道……了。”还没说完,云栖已经喊了离开。
  她是怎么了,为何态度突然变化?
  魏司承百思不得其解。
  云栖沉默了一路,每每提到魏司承,她都是这样的状态,需要时间来抚平上辈子的恐惧。
  在快到李家时,哎呀了一声。
  又没问那颗珠子的事,怎的又给忘了,难道记忆也随着重生而退化了吗。
  云栖本想从后门悄悄进入,却不料刚下马车,就遇到余氏带着几位贴身婢女和婆子们等在那儿。
  云栖一阵心虚,出去的时间长了,还是被发现了。
  余氏发现云栖离开几个时辰后,就派人去城中各处秘密寻找,她听闻上次绑了云栖的那伙人自己去了衙门,其中有一大半在地牢里就突然暴毙。
  剩下的部分,这几日有人从顺天府的地牢中将他们保了出来,不知所踪。
  分明让李昶施加压力,不让他们轻易出来,为何还有这变故,几个江湖草莽,谁会花这么大代价?
  她担心云栖再次被盯上,偏偏这姑娘这时候出去,可不是要了余氏的命吗。
  余氏守在这里,等待云栖的同时,也在等家丁报告的消息。
  心急如焚,面上却一派镇定。
  见云栖平安归来,余氏退了其余人。
  从前见云栖的和蔼也不见踪影,两人来到懋南院,她彻底放下了脸:“去哪里了,找李崇音?”
  云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余氏:“嗯。”
  “府中这么多人都没寻到,你怎么就能寻到了!”
  “……是我的错。”云栖立刻乖乖认错,要多乖有多乖,但余氏已经不吃这套了,这小姑娘骨子里是有反骨啊。
  “李云栖,你是觉得没人在乎你吗?”余氏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显然气急了。
  “我想快点找到他,我知道这几天晚上,您都没睡着过。”
  被云栖戳穿内心,余氏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也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长子,真不见了怎么可能没反应。
  望着云栖,心中又酸涩又欣慰。
  这孩子虽然不在她身边长大,却体贴入微,暖人心脾。
  她知道云栖说的是真的,她家小姑娘体贴得时候,从不表功。
  云栖出门前,是与华年报备过的,只说想去看看胭脂水粉,听闻漪香阁又出了一个满一两银子送赠品的活动。
  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华年也没多想,嘱咐云栖带几个小丫鬟一同去。
  华年就去忙别的了,待余氏来找时,才发现他们姑娘已经很久没回了,而且没带任何丫鬟一起,派人去漪香阁也没寻到,这下李家才着急了。
  云栖这次也不确定能否寻到李崇音,而且她实在没有正当理由,为何她会知道李崇音隐秘的放松之所。
  就在母女两说话之际,李老夫人派人过来,她已经从李嘉晴的话语中得知这边的情况。
  李嘉晴巴不得云栖与自己一样受罚,自然言语中多有煽风点火。
  云栖也没狡辩,她被罚在佛堂思过,三日不能出去。
  云栖被杨妈妈带走了,这次余氏似铁了心让云栖得一得教训,不然这小姑娘未来更加胆大包天了。
  没一会,外头有人通报,送来了“李崇音”的信,只简单阐述自己这几天在外遇到友人,过于尽兴,忘了回来。
  又刚好碰到来找自己的云栖,派人将她送了回来。
  只是李老夫人惩戒的命令已定下,自是没有更改的可能。
  另一头,云栖离开后,魏司承实在想不明白云栖的古怪神情。
  刚好看到属下在整理云栖离开的房间,这是个身材矮小灵活的人,他就是曾经跟丢过云栖的小暗探癸卯,是女探子癸巳的弟弟,擅长暗器,因为之前跟丢了的事,被降了等级,自告奋勇过来伺候主子起居。
  见他手中拿着云栖换下的男装,魏司承眼皮一掀:“要送到哪里去?”
  “回九爷,拿去扔了。”难不成要烧毁才行?
  “谁让你扔的。送回端王府,让浆洗的人……还是先交给管家吧。”魏司承不知怎么的,又改了口。
  床榻上的人,在他们对话之际,睁开了眼。
  抬起手,静静地转动,看着它。
  仿若她还被锁在他的怀里。
  她是少数知道他真实身份,又是第一个将他拉出来的人。
  突如其来地,笑了一下。
  一直沉淀于身份之事,倒忘了,他不算是她兄长了。
  李崇音摸着自己胸口处,那绵长的疼痛不治而愈。
  他的目光清明了许多,魏司承入了内,却发现,李崇音已然睁开了眼。
  “醒了?”
  魏司承已经摘下了面具,如果这次云栖再出其不意地摘面具,就会发现面具后面的人真面目,可惜云栖早就先入为主认定了。
  “学子李崇音见过端王。”
  魏司承也不叫起,只将手中的药汤放在桌上。
  “不奇怪我为何出现?”
  “只要您想,您无处不在。”有些事,不能细究,特别是魏司承这样的杀伐果断的上位者。
  细究了他,是要付出代价的。
  前些时候之所以没时间回府,除了处理学院之事,与老师告别,他也在调查京城中的情报部门的蛛丝马迹。
  只查到了一些,就有些管中窥豹了,他隐隐察觉到,魏司承的底气。
  “你倒适合遁入空门。”这话颇有些禅意。
  “崇音还留恋人世,并不适合佛门。”
  “说笑罢了,喝完它就回去吧。”
  有的事,不需要问,谁也不可能推心置腹。
  魏司承不过是去寻云栖,他现在实在没心情招揽李崇音。
  李崇音却出乎意料地,说了一句魏司承始料未及的话:“端王殿下曾说过,会等我改变主意,不知现在改变,那句话是否有效。”
  魏司承不知为何,李崇音突然变卦。
  看李崇音眼神清明,并不像神志不清的样子,之前那么笃定不参与,如今又是为何?
  莫非他的转变,也与他这次突然失踪有关?
  他遇到了什么?
  “有效。”他相信在其他皇子轻视之时,唯有他主意到李崇音,这就是他能抓到的先机。
  “承蒙殿下不弃。”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
  “请殿下恕崇音暂时守密。”
  魏司承审视地望着他,看着精致至极的白皙脸孔,斜飞入鬓的眉,墨色瞳孔中透着一丝肆意与隐隐的血色:“可以,但我耐心有限。”
  给双方一个缓冲地带,他们需要时间才能有一定信任的基础。
  “音有两个条件,若您同意,自当竭尽所能成为您的出鞘利刃。”
  李崇音的气息有所变化,很微妙的变化。
  魏司承没有拒绝,更没同意。
  他给两人到了茶,指着座位,终于道:“坐,说说看。”
  李崇音先问魏司承借了一把剑,呈到魏司承面前。
  “接下来我说的话,大逆不道,您若不忿,可斩杀之。”
  头一次见到有这种请求的?
  魏司承提了兴致,他一开始还没在意这话。
  直到——
  “第一,事成之后,我要……”剩下的话,在魏司承耳边说的。
  魏司承声色俱厉,犹如一只被碰到逆鳞的狮子,直接拿起桌上的剑,一刀刺向他的胸口,鲜血流出,染红了胸口。
  李崇音本就几日未进食,身体虚弱,被这样一刺,身体晃了晃,但他没躲。
  见李崇音闭上眼等死,那一副非死即生,堵上一切的模样,魏司承突然笑了起来。
  “先说第二件。”
  李崇音没想到,万万没想到,魏司承没有杀他。
  虽没答应,但也没彻底拒绝。
  这次,他只有十分之一的希望生还,但他要赌。
  一场夺命的豪赌。
  赌魏司承对自己的重视,赌魏司承隐忍十六年的谋算,赌他们皇家人的六亲不认,赌他魏司承……无人可及的野心!
  如果连这都能答应自己,那么他李崇音为何不能成为这样的人手中利刃?
  “第二件事,我的选择,与李家立场无关,您不可为难李家任何一人,我只会在暗中助您。”
  “可以。”
  比起第一条,第二条简直简单地咋舌。
  谁都没想到,未来这对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对君臣,居然是在这小小客栈中,达成了战线。
 
 
第065章 
  城外, 漂泊大雨中,独自一人爬山的杜漪宁,看着绣鞋上满是泥泞, 整个人都弥漫着颓丧之气。她漫山遍野地寻人,也没寻到法慧大师口中的转机。
  这事要追溯到她穿越而来的那天,她央着富豪男友去影城看剧组如何拍戏,拍戏来钱快是众所周知的,但她一不是专科毕业, 二没相关技能, 只有一张脸过得去,必然要想办带资进组。
  她男友是个富四代, 老牌豪门之家,这类公子哥儿大多在适婚年龄就寻了门当户对的妻子, 但外头会有不少小三、小四、小五,前赴后继,时不时换新鲜的, 这是他们的日常, 他妻子根本懒得管他, 各玩各的。
  她虽有姿色也只能当个边缘的小五,若不是她还有些手段,一样会被淘汰。
  眼看过了二十七的生日, 年华在老去,自然想找个长期饭票。
  可还没等她想好后路,就与一个嫉妒成性的新欢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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