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杨戬声音中竟然带了一丝哽咽，只是很快便被敛去。
殷素知与杨戬对望，二人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许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也许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母亲母亲。”哪吒看殷素知突然不说话了，便奇怪地推了她两把，笑道：“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有什么话要说去家里说啊！”
被哪吒推了两把，殷素知才大梦初醒一样反应过来，“的确如此，戬儿婵儿，快随姨母进来，你们姨夫去请你们另外两个表弟去了，稍后便回，我们不必等他。”
四人便又进门坐下，殷素知与他们说起话来。哪吒还小，正是贪吃的年纪，桌上各色点心又多，不少是咸口的，他便不亦乐乎地吃起来。杨婵也十分喜欢这些点心，初时还有些拘束，见哪吒模样，渐渐也吃起来。
“戬儿想必早已经知道了，便不多为你介绍了。婵儿，这便是我的幼子哪吒。哪吒，这是你的表姐杨婵。”殷素知见二人吃得高兴，便笑着介绍起来。
“表姐好。”哪吒将嘴里的炸丸子咽下去，笑嘻嘻地递了一个给杨婵，安利道：“表姐，尝尝吧，这个好吃。”
“表弟好。”杨婵因有些顾忌女孩家的形象，吃的都是些小巧精致的糕点，这会儿见哪吒递了个油炸的丸子，便有些犹豫。看了看哥哥和姨母，见二人都没看她，才小心接过来咬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与哪吒一道吃起来。
“表姐，这个和这个也很好吃。”哪吒见杨婵喜欢，更加高兴起来，频频向杨婵推荐，杨婵也礼尚往来，与哪吒交换信息，“表弟这个也很好吃，你可以试一试。”
桌上的各样吃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幸而殷素知早已经预料好了修仙者的胃口，准备了丰富而充足的点心小吃，唤丫鬟不断添上新的来。
二人直吃了个一见如故，相逢恨晚。
殷素知与杨戬俱都眼含笑意看着眼前这一幕。殷素知忍不住打趣道：“幸好我早知他们是两个贪吃鬼，不然见了这阵仗，非要吓一跳不可。”
“婵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杨戬也点点头，“母亲以前一直害怕她长成个小胖妞，总将吃的藏起来。我被她哭得不耐烦，便带着她到处找吃的，天上的鸟儿地上的兔子水里的鱼，随便烤一烤，总能把婵儿哄得笑眯眯的。”
“这事儿我知道。”殷素知也想起了往事，也笑道：“后面云华发现明明断了一段时间的零食，婵儿不仅没瘦下来，反而更胖了，直接就跟我说定是你捣的鬼，要来收拾你。我想你挨了打可怜，劝了几句，云华才说这次便放过你罢。”
“可惜没什么用，后来婵儿又胖了，母亲还是没忍住动了手。”杨戬脸上现出一丝郁闷道，估计是想起了那一顿香喷喷的“竹笋炒肉”。
“然后你那烤肉的手艺便被发现了，之后常常叫你烤肉来吃，别说婵儿，就是云华自己也跟着胖了几斤，此后再不阻拦婵儿了。没想到她一停手，婵儿也瘦了。缘是婵儿跟她置气，她越不准婵儿越要吃，她不管了，婵儿反而不吃了。”说到这，殷素知顿了顿，“母女俩真是一脉相传的脾气。”
二人谈到此处，虽还有些怅然，却俱都会心一笑，久不相见而产生的隔阂似乎就这样消除了，似又回到了以往的亲密时候。
“姨母，不知你转世后一切可还顺利？”杨戬放下心神，便问起自己关心的事情来，“姨夫对你还好吗？”
“一切都好。”殷素知点点头，“你姨夫这人其实什么都还好，你见了他就知道了。只有一点让我头疼，便是与哪吒闹了些矛盾，父子俩脾气一脉相承，不知道要倔到什么时候。”
见杨戬似要劝说，殷素知飒然一笑，又道：“不过现在暂时没什么问题了，他们先前闹来闹去，我劝不住，吃了不少气，后来发现就是欠揍，管他们什么扭扭捏捏的臭毛病，狠狠揍上一顿就老实了。”
闻言，杨戬便笑起来，“不愧是姨母，我竟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说什么呢！”殷素知笑道：“姨母我可是讲道理的，除非实在劝不听，我才会采用考虑其他手段。说起来，这么些年过去了，不知道你身手有什么进步，不如来比划比划？”殷素知突然灵机一动，摸了摸自己的发簪道。
杨戬神色不动，笑容丝毫未变，“久未与姨母相见，本该痛痛快快与姨母打上一场，只是侄儿今日衣着不便，待会儿又要见姨夫，还要顾及仪态才好。”
殷素知啧了一声，“以前你都是主动扑上来讨教，说要打败我呢，现在竟不好哄了。”杨戬小的时候被骗了，日日都来挑战她。殷素知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以为打败了她自己就能翻身做姨母了。
杨戬闻言，想到了自己的中二时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并未答话，转移问题道：“听闻哪吒如今在太乙师叔那里学道？”
“是的。”殷素知见他不好意思了，心中暗笑不已，也没有拆穿他，自然而然地接话道：“我的长子金吒在文殊广法天尊处学道，次子木吒拜了普贤真人为师，哪吒则随着太乙真人，说起来你们几个还都是阐教同门。”
正说着，就闻丫鬟来报李靖带着金吒木吒回来了。
殷素知便笑道：“说什么就来什么，正谈到他们呢，就回来了。"
第15章
“夫人，我回来了。”李靖笑容满面地迈进门来，身后跟着金吒木吒二人，见了殷素知，也都高兴地叫道：“母亲。”
“快过来，我与你们介绍介绍。”殷素知将李靖拉过来，对杨戬与杨婵二人笑道：“这便是你们的姨夫了，名为李靖，原是陈塘关总兵，如今已经辞了官，被我拐上山修道来了。”
杨戬与杨婵忙拜见道：“见过姨夫！”
李靖突然得了门亲戚，很是欢喜，对杨戬杨婵十分热情，“前时听你们姨母说起你们，都是好孩子，快起来罢，不必拘礼。”
李靖身居高位多年，其他不提，一身威仪是绝不差的，加上友善的态度，很快便赢得了杨戬与杨婵的好感。
殷素知又将金吒木吒拉过来道：“金吒木吒，路上你们父亲想必已与你们说过了，这是你们的表哥杨戬，表姐杨婵。此次将你们叫回来，正是要让你们互相认一认。”
“见过表哥表姐。”杨戬成名在前，金吒木吒都在各自师父处听过他的名字，一直很是钦佩，如今竟见了真人，还是自家表哥，心中自是一番惊喜，连忙上前与杨戬二人问好。
“表弟安好。”杨戬见姨母这三个儿子，个个都是姿容不凡、修为精深，观其神色清正，落落大方，心中也很有好感，便互相认了，又才坐下。
“表姐快过来，尝尝这个！”几人方一坐下，哪吒便来拉杨婵回去吃点心。他最不耐烦应付这些，觉得哪有吃得高兴爽快。
杨婵因为李靖与金吒木吒在场，刚刚放开的手脚又忍不住拘束起来，虽然心里蠢蠢欲动，面上却有些不好意思，一时犹豫起来。
殷素知正为这一室的少年英杰而感到骄傲，就见了哪吒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起来：“哪吒别再缠着你表姐吃这些，免得这会儿吃饱了，待会儿就吃不下晚餐了。”
“晚上吃什么？”哪吒闻言，顿时眼前一亮，马上追问道。
“待会儿你便知道了。”殷素知却没有立刻接言，反而做出神神秘秘的样子，勾得哪吒心里痒痒，坐立不安的模样。
众人见状，一时都哄笑起来。哪吒却十分坦然：“你们便笑罢，一会儿有好吃的，说不得吃得比我还厉害。”
殷素知见大家都起了好奇心，看天色也差不多到了晚饭的时候，便拍手唤厨子开始准备起晚上的聚餐来。
因为考虑到杨戬兄妹，殷素知这次准备的是自助烧烤。在院子里摆上两个烤架，又搬了几个桌子出来，将各色适合烧烤的菜肉摆好，调料都备齐，便带着众人去了后院。
“原来是烤肉啊。”哪吒见了，不由有些失望，但想到之前的水煮肉片，又觉得这烤肉不简单，重新打起精神来。
有调料的烧烤自然和没调料的烧烤是不一样的，殷素知拿了几串羊肉串烤起来，也为众人做个示范。随着一层又一层香料刷在羊肉上，一股勾人的香味慢慢溢出来，从人鼻尖掠过的时候，直要将人魂魄都勾出来。
哪吒与杨婵咽了咽口水，目光炯炯地看着几串羊肉，已然将周围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
殷素知很快将羊肉串烤好，一人分了一串。哪吒一入口，便惊喜道：“好吃！”几口将羊肉串吃了，又将目光放回烤架上。
在座的都是修道之人，悟性极佳，殷素知只一边讲一边演示了一次烧烤的步骤，便大都会了，聚在一起烤起各自喜欢的菜来。其中以杨戬手艺最佳，毕竟他幼时便时常烤肉给家里人吃，手艺可谓娴熟。再加上殷素知准备的各色调料，滋味更上一层楼。哄得杨婵与哪吒看他就像在看什么宝贝一般。
“二哥，你竟有这般好手艺，实在叫人刮目相看。”哪吒对杨戬给予了夸赞，称呼也跟着变了，杨婵也附和起来，场面一时十分热闹。不过烧烤本就半吃半玩，在杨戬这儿蹭了一会儿，哪吒和杨戬便跑去自己烤去了。
见众人一边吃一边聊，都十分高兴，殷素知便悄悄将与李靖相谈正欢的杨戬叫了出来。李靖谈到兴头上被打断，十分不满，但又不敢多说什么，便撇撇嘴找金吒去了。
出了后院，烧烤烟熏火燎和众人欢声笑语产生的烟火味顿时消失了，此时天色已暗，满天繁星拱卫着一轮明月，伴着夜虫的鸣叫声，一时十分静谧。
“来，戬儿，坐在这里。”殷素知寻了个平坦的地方拍了拍，与杨戬坐在一起，“姨母与你这么多年未见了，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杨戬望着天上的繁星，感受着夜风拂过脸庞发丝的清凉感，心中升起了一种久违的宁静，嘴角不禁露出轻轻的微笑，颔首道：“姨母但讲无妨。”
“现在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清源妙道真君，谁能想到以前也是个叛逆的少年。”殷素知见他这幅男神的模样，不由啧啧道，“哪吒这小子脾气倒是跟你很像，都是又倔又傲，就是不知道他长大了会不会也像你现在一样。”
“这样不好吗？”杨戬不以为意，“侄儿其实还是跟以前一样。”
“好啊，当然好。”殷素知笑道：“能像你一样，我就不愁他那臭脾气找不到媳妇了。在路边笑一笑，给我骗一个回来也好。说起来，你这么久了，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姨母帮你说合说合。”
“姨母，这就不必了。”杨戬脸上的男神笑顿时破灭，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现在这么说，以后说不得还是要来找我。”殷素知打趣了一句，遂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不是养了一条狗吗，这次怎么没带过来？”
“哮天自然是想一道过来的，可惜这回正逢突破，便没有来成。”杨戬笑道，“日后再带哮天过来拜见姨母。”
“说起来，哮天是雄犬还是雌犬啊？”殷素知顿时露出感兴趣的目光，封神里并没有提及杨戬的妻子，而在民间传说中对于杨戬的妻子说法也不一，神话里则没有妻子。而她这个侄儿，至少在她投胎转世之前，没见他跟哪家姑娘有意思的。而无论哪里哮天犬都是跟他形影不离的，而依哮天的修为，化个形肯定不难。
“姨母，哮天当然是一条雄犬！”杨戬被问得有些狼狈，只得转移话题道：“姨母特地叫我出来，不知所为何事？”
“一来，便是为了婵儿的事。”殷素知叹了口气，转回正题，“女娲师姐与我说，婵儿无意修道，一心向往过凡人的生活。我与婵儿聊了几句，发现的确如此。只是说不好婵儿是真得希望做个凡人，还是因为过去的事产生了心结，还需要你好生开导开导婵儿。”
“想必是生了心结。”杨戬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必然会跟她谈一谈此事，多谢姨母相告。”
“此事只怕不好办。婵儿看着性情温顺柔弱，骨子里却同你一模一样。她既然已经生了这样的念头，想三言两语开解，怕是艰难。”殷素知有些忧虑，“这事儿要解决，宜早不宜迟，只是目前封神临近，怕将婵儿牵扯进去，只能封神后再办了。”
“我会尽量说服她，实在不行，便只能劳姨母操心了。”杨戬拱了拱手，郑重道。
“婵儿是我的侄女，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殷素知摆了摆手，“此次相聚之后，我会将婵儿送回女娲师姐那里暂避一段时间。”
“如此正好。”杨戬也点点头。
“之后便是第二件事了，玉鼎真人与你说过多少关于封神的事情？”殷素知转身问道，虽然杨戬原来也没有出意外，最终肉身成圣，但毕竟牵扯到几位圣人，极易发生意外。
“此劫不小，当以保全自身为重，再辅佐武王伐纣。”杨戬回答道。
“差不多如此，此次封神，几番巧合聚在一处，竟成量劫。第一次量劫，炸毁了西方灵脉，将之变成不毛之地；第二次也就是上一次量劫，连不周山也撞倒了去，天都打破了；这一次涉及到圣人，若不留神，怕是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杨戬闻言，面色也凝重起来：“竟如此严重？！”
“正是，女娲师姐已经准备封闭娲皇宫，只待封神事后再开，因而将婵儿送到女娲师姐那里去正好。”这次封神，闹到最后通天可是气得嚷着要重立地水火风，一不留神，整个世界都要完蛋。
“杨戬明白了，姨母也万事小心。”杨戬点点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二哥，你跟着母亲在那边干什么呢，快过来，烤鱼被杨婵吃得只剩最后一条了。”远远就听见哪吒在呼喊二人，伴随着杨婵恼羞成怒的声音，殷素知与杨戬对视一眼，又笑起来。
殷素知的事情大多已经办完，此后只需好好教李靖修行，静待封神开始便可。此时正是良宵好景，要抓紧时间好好相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