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家烧的不那么厉害的,还能捡出相当多的麦穗,虽然烧的都熟了黑了,但是自家压成面粉到底是还能吃的。
齐明安站在自家的地头看了看,然后捡了些苗穗出来,这些是大的,算是没烧到的。
这些麦子,哪不是一点点的伺候长大的,说是不可惜,那都是假的,幸好的是,打谷场上的麦子还都是好的。
日子还是要继续,现在是结果已经是这样了,再难过也是无济于事,他们坐了一阵骂了一阵后,都准备回家吃点饭然后接着回来干活了。
为了预防以后还有人使坏,这些长在地里的还是变成麻袋里的靠谱些。
宋栀和齐明安白天都累了一天,晚上只有宋栀困的极了靠着齐明安睡了一下,现在两个人都累了。
从晚上到现在,已经过了相当久,北湖失火的消息已经在村子里传遍了,齐母不可能不知道,但是直到到了早上,齐母还没有过来。
他们两个人都累了,得赶紧过去休息,只是这里还有自家的粮食,还不能随便的走,本来想要是齐母来了,就替替他们,起码让他们有时间吃个饭。
虽然昨天才刚刚吵了架,但是作为对自己儿子安全的担心,生气是生气,起码也该过来看看啊。
可是她还真没有。
还是临地的有发大嫂看不过眼,说是替他们看着,让他们赶紧回家休息休息,吃好了东西再过来。
北湖的人乡亲们都能帮他们小两口看着,绝对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了。
宋栀去旁边大宁媳妇家里抱了自己家的被子,然后回了家里,听大宁说,齐母昨天晚上回来了,然后早上匆匆忙忙的又去南湖了。
哦,原来又是去给舅舅家帮忙了啊,舅舅家的一切都是宝,那自己的儿子,都是草了呗。
宋栀的心里涩涩的不是滋味,洗了脸,情绪有点低落的做了饭。
即便知道齐母就是这样的人,她的心情也没有得到任何一分的安慰,反倒更加不舒服了。
都说是为母则刚,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齐母对自己孩子也这般的不在乎呢?
虽然极力的掩饰着脸上的不快,但是她一向情绪简单,是喜是忧都很明显,到底还是带了一些挂在脸上。
嘴角怎么抬都抬不上去,瘪着嘴,不知道是为谁感到伤心。
齐明安洗了把脸,靠在厨房门口,厨房里昏暗,他又高,往那一站,厨房的光就被他挡了个大半。
“你起来一点,我看不见了,没法放柴火。”宋栀意识到了,抬头看他。
齐明安却没有走开,而是走到了风箱旁,熟练的开始烧火,说:“我都习惯了,没什么。”
无论是被恶待还是被使唤,他都已经习惯了。
“是我欠她的。”他说了这么一句,便轻轻皱了眉不再说了。
宋栀反射性的摇了摇头,但是又不知道自己是在否认什么,手上炒菜的动作停了一会,菜和锅底发出烧熟的滋啦声,糊味飘了一些出来。
她后知后觉的赶紧的炒,炒的豆角果然和锅底粘了一些,边缘发焦,她慌慌的盛了出来,摆到了桌子上。
齐明安刷了锅,到菜园子里摘了几个长的畸形的西红柿,也拿了齐母攒起来的鸡蛋,又炒了一个西红柿鸡蛋。
西红柿炒蛋是相当考验功夫的一道菜,他炒菜比宋栀好吃多了,宋栀咬着筷子,心思复杂的看齐明安,只是两人都没有说话。
吃完饭之后齐明安从兜里掏出了从赖猴子身上掏出来的方巾细看,半垂下眼睛又微微的抬了起来,鲜少笑的嘴角微微的抬了一个轻缓的弧度。
“这个挺好看的。”他道。
宋栀一脸懵的拿过来一看,方巾的右下角用同色的线绣了魏玉娟的名字。
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在,要说跟魏玉娟完全没有关系,那谁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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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在家里稍微休息一会之后,就又去了地里。
因着这六分烧了,他们昨天又干了一亩多些,到今天就只剩下差不多大半亩了,两个人忙活了差不多一上午就差不多完了。
宋栀上辈子二十多年的废物生活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累过,腰疼的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顾不上是扎人或者是脏污,上午完的时候,她狠狠的就趴在了稻草堆上,浑身被扎的难受,不用想,肯定是红了。
她的皮肤比较敏感,在自己家的时候床单不是纯棉的她睡上去就要起疹子。
环境真是一个改变人的地方,如果是上辈子的她,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还有今天吧。
她的脸上已经都是汗水了,脖子上身上都是汗,衣服都贴在了身上,麦芒一滚,是又疼又痒。
周围年龄比她大很多的大婶干的比她还多,没有像她一样的,虽然大家都体谅她是个新媳妇力气小,但是宋栀还是有些羞愧。
齐明安拉着碾子碾麦子,宋栀想过去帮忙,齐明安只是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又干了一会。
只需要脱粒扬去麦茬然后装袋就行了,这个功夫比割麦子耗费的还要多,在没有自动脱粒机的时代,基本都是这么干的。
已经到了收获的最后时刻,他们忙活这么长时间,就是等待着这一刻罢了。
他们正干的热火朝天,一个十岁露头的小孩连蹦带跳的跑过来,大叫着:“赖猴子醒了,赖猴子醒了!”
在场有关的也都跟着跑了过去。
赖猴子醒了。
他正躺在大队的地上,醒来的时候周围只有几个老党员,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是被别人捉住的,顾不上身上疼就想跑,然后院子里的几个壮劳力给捉了回来,压着胳膊按在地上,脸压着地。
他吊儿郎当惯了,平常偶尔也小偷小摸的偷过他们村子里的人的东西,被捉住也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被压在地上还在嗷嗷的喊疼。
“疼死我了,咱们打个商量啊,能把能把我放开一下,疼死我了,疼疼疼疼!”他越是叫唤,旁边的人就压他压的越用力,到后来弄得他的胳膊都在弯折着,他叫的更像是杀猪一样了。
“行了行了,把他绑到那边去,听他叫唤就头疼。”大队长披着衣服,抽着大袋烟,指挥着众人把他给绑到一旁的柱子上去。
在场的人都很严肃,只有赖猴子一个人没个正形,一把他放开,他嘴里又开始冒了脏话出来。
“草,别给我勒这么紧,想勒死谁啊。”
周围的人没有惯着他的,踹了几下他的屁股,捡巴掌扇了他几下,他才哼哼唧唧的停了下来。
大队长站好,背着手,在他身边走了一两圈,问道:“说,你为什么放火?”
赖猴子个子长的不矮,脸也白白的,要不是脸上嬉皮笑脸的带着恶意,看上去也是一个挺俊的青年。
别的村子里的赖子大多是因为父母双亡不管,但是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好的,显然不是这个情况。
他笑了下,没想到扯到了嘴角的伤口,轻轻的嘶了一声,然后眯着眼,笑道:“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放火,我就只是路过,你们就把我给逮住了。”
看着他丝毫都没有悔改,大队长直接就冷笑了起来,说道:“哦,那从你身上搜出的火柴和油瓶怎么解释?”
“火柴我抽烟用,油瓶是我妈让我打油做菜用的,怎么了?谁规定带着油瓶和火柴晚上不能从你们上爻村过了吗?”他眯着眼,梗着脖子,一点也不承认。
“哦,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家做菜还用的是机油呢。”
第22章 闹翻了
“我说错了, 那是我爹用来擦链条的,我家可是有自行车的,有个把两瓶的机油不是正常的吗?”赖猴子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看了大队长一眼, 眼里到底还是没有什么慌张的情绪, 有的只是不以为然。
“正常, 但是这些东西放在你手上就不正常, 你今天要是不承认, 就别怪我们了。”大队长冷冷的哼了一声, 要是别人, 大队长还能稍微信一信, 但这个人要是换成了几个村子里都赫赫有名的赖猴子, 那他说的话就是半个字都不能信。
“我看你们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赶紧把小爷我给放了,要不我爹我哥饶不了你们。”他们家在后山村很有脸面, 在上面也能说的上话,只可惜家里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家伙, 倒是把他们家的脸面都丢的一干二净, 自己还毫无所觉。
他因着跟了些不上道的朋友们瞎混,这几年的在后山村惹出了不少的祸事,要不是他爹是在县运输队做司机的,脸面是大的很,要不早让村子里的人给赶出去了。
大队长的旱烟也不抽了,砰砰几下从桌子上磕到地上,用脚啪啪几声踩灭了火星。这村子出了这么件事情,他作为上爻村的管事的,可是要担责任的, 要是一个处理不好,群众起了意见,那他这个大队长也不用做了,回家种红薯吧。
这叫他怎么可能不对他恨的牙痒痒。
他布满皱纹的脸也垮了下来,目光深冷,抖抖身上的外套,转到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冷笑了一声:“我不跟你绕这些,你还觉得是小孩子的游戏呢,你说不说都不得紧,一会你爹到了我们问问他就知道了。”
“切……随你。”赖猴子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原本长的白白净净,现在脸上都是伤,肿的厉害,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
“你!”大队长气的用烟袋子指着赖猴子,手都在抖,气的脸色铁青,脖子似乎都粗了一圈。
大队长做了十几年的大队长了,今年的年纪不轻,众人担心他背过气去,几个围着看热闹的与他相熟的村民赶紧的上前又是倒水又是顺气。
几个劳力还想着揍赖猴子一顿,只不过他现在可不是昏迷的了,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他们,劳力们怕他之后告状什么的,只是板着脸恨恨的看着他,走过他的时候人人都吐一口唾沫。
烧人粮食,这是断人的命,这是控制及时,要是控制的不及时,不知道还损失多少。
屋子里吵吵嚷嚷。
宋栀他们跟在一帮有些激愤的妇女中间一起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场景,妇女们一见到小贼是气的就骂。
骂声唾沫星点子落在身上都是不痛不痒的,赖猴子显然是让人家给骂多了,一点情绪的变化都没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大队长更烦了,一声轻喝让这些娘们都安静一点,这些婆子粗俗,可能不见得怕天王老子,但是对于权威尚在的大队长,他们还是有点怕的,一个两个的缩着脖子噤了声,或蹲或坐的靠在了墙角边。
见屋子里终于安静了,大队长按按眉心,冲着宋栀二人招了招手,说道:“明安夫妻两个,你们家受祸最严重,过来看看他这副不要脸的样子。”
见他面上还是一片毫不在乎的样子,冷冷哼了一声道:“你别闭上眼睛装死,等你爹来了,这些东西,都得赔。”
宋栀和齐明安应声走上前去,大队长对齐明安已经诸多优待,虽然分了他们家不太好的地,但是这是他顶着压力争取下来的,齐明安开荒地,他也不说什么。
见他过来,又觉得他因着腿的关系不能久站,还让他赶紧坐下,宋栀跟着站在了齐明安的后面,大队长在问昨晚上的细节。
宋栀溜着眼的观察他,他微扬着头,没有被绑住的腿还能抖来抖去的不老实,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害怕。
他半闭上眼,眼珠子滚了滚,抬眼就看到宋栀,眼中逐渐浮现轻佻。
“谁家大姑娘啊,你们上爻村还有这么漂亮的呢,我还以魏玉娟够好看的了。”
宋栀白俊,虽然二十多了,但是嫩的像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似的,他认不出也不奇怪。倒是赖猴子,真不可惜大家给他起的这么一个名字,他是又油又赖,所作所为倒像是个老癞头。
宋栀的眼中闪现出厌恶,却也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问道:“怎么,你认识魏玉娟?”
“不认识。”他摇了摇头,眼珠却向右看,明显是撒谎的征兆,晃了晃脑袋,笑道:“不过你俊多了。”
被人扇的烂了半边的嘴,还能撅起来吹了个口哨,长长的一声哨,然后又挨了宋栀一个嘴巴。他倒是不生气,咧着嘴嘿嘿的笑。
齐明安站起身,把宋栀藏在了自己身后,眉头皱的紧紧的,眼睛里的情绪更是沉郁难明,声音低沉:“我媳妇,怎么了。”
赖猴子不知害怕,重重啐了一口唾沫出去,然后满眼的不屑,说道:“那你这小媳妇是哪里都好,就是眼睛瞎了,怎地看上你个瘸子?”
说完他还自顾自的咯咯的笑了起来,但是满屋子的人却都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安静。
齐明安扶着椅子,他的腿不好,须得扶着东西起来,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赖猴子身边。
碰的一声,闷闷的似乎是皮肉相接触的响,然后又是几下,赖猴子被齐明安打的呕了三两口血出来,粘稠的混着唾液。
齐明安用脚在地上碾了干净,他的面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轻轻的抿着嘴,眼中冷凝,然后按着他的脸用手一点点的擦干他的嘴角的血。
就是稍微有些用力了,又把他的嘴给撕破了,他没有什么被激怒的表情,脸上只是一片平静,嘴上道:“我看你说话说得不清楚,我给你撕大点,你再好好的跟我说,刚刚说了什么。”
老实人的愤怒,总是这么的无声无息,可以摧毁自己,也可以摧毁别人。
赖猴子已经被打的说不了话了,虚弱的挂在绳子上,他只顾唉唉的叫着,周围却响起了叫好声。
齐明安厌恶的在他身上擦干净血,赖猴子眼珠子转了转。
还没等更进一步的审他,两个人骑着自行车闯进了大院里,为首的看起来差不多五十岁,方下巴,下巴上满是胡茬,面目严肃,大步的就往屋里走。
后面跟了个跟他极像的青年人,推着自行车放好,只是对着笑,看上去倒是蛮好相处的样子,这是他大儿子。
他一进来就看见被绑在屋子柱子上的赖猴子,眼珠子直接就气的瞪了红了,便让自己大儿子给小儿子松绑,便扬眉震怒,大声咆哮:“烧你三两粒粮食,我家三倍都赔的起你,你们村的人打他,这事咱们就没完没了!”
赖猴子家姓常,生了大儿子多年之后才有了这个小的,中间几个姐姐都疼他,爹疼,娘也疼,谁也不舍得让他受一分的苦。平时就算是他闯了祸都不会获得惩罚,别说是打了。
现在见自己的儿子这么惨,他的怒火直接就涨了起来了,哪还顾得上是不是自己的儿子犯错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