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自然不能由着许美人的,不然今日她来了,日后每日这般,她得被折腾得够呛!
平白少了一个时辰的睡眠时间,阿妤也恼火得很。
周琪盛了碗粥,捧给她:“奴婢瞧她就是昨夜受刺激了。”
“怎么说?”阿妤着实有些好奇。
周琪压低了声音:“奴婢昨夜听说了,昨日许美人眼巴巴地给御前送了汤水过去,废了那么大劲,结果是主子你侍寝,昨夜里那边的灯笼可是半夜了才灭的呢。”
阿妤舀着莲子羹的汤勺微顿,她问:“送进去了?”
周琪这下没声了,闷闷地点了点头。
她在宫中许久,自然也明白,能将膳食送进御前本就是天大的本事,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
阿妤将手边的糕点朝她面前推了推,周琪弯了弯眸子,捻起两块咽下。
阿妤说:“你近日少出去。”
这宫里的女人心眼比针还小,周琪今日的话谁也不知有没有被许美人记在心上。
“奴婢明白的。”
今日请安,阿妤带着的人依旧是琉珠,其实周琪一般留在宫里的时间较多,她不是爱闹的性子,外面又不如殿内清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惹了乱子。
若非必要,周琪宁愿待在宫里替阿妤守着,也不想出去。
今日的请安有些热闹,阿妤到的时间不晚,可殿内依旧有了不少人,互相见礼之后,她就听见对面许美人的轻笑揶揄声:
“钰才人倒真是个馋猫,竟这时才到。”
阿妤羞涩地双手捂脸:“美人姐姐快别笑话我了。”
美人娇憨是如何也看不够的,许美人脸上的笑顿时淡了下去,她拿帕子遮了遮嘴角,不想再与钰才人搭话。
是她忘了,能从瑜景宫爬上来的人,又怎会是好欺负的。
沈嫔顿时嗤笑了声,眼底的嘲讽明显显地朝许美人而去。
这次新入宫的后妃,沈嫔最了解的就是这位许美人了,她们二人世家相差不多,素来都是被人拿来比较的,未入宫前,许美人常常被人夸着才情无双。
连带着许美人也被这话夸得傲气起来,时常引得沈嫔嗤笑。
论才情,许美人不过就会作两首无病呻吟的诗罢了,还真当自己是旷世才女了,这天下才情了得的人不在少数,十年寒窗苦读的人更是处处都是。
沈嫔都不知,许美人暗自骄傲什么?
两人坐着正对面的位置,许美人自然将那声嗤笑听得清清楚楚,她神色丝毫未变,只是掐紧了手帕,粉嫩的指尖儿愣是褪成了白色。
二人都是新妃中拔尖的人儿,相互对上后,旁人都渐渐停了下来,见许美人久久没有动静,众人掩住了唇角,又恢复了轻笑闲谈。
阿妤也故作什么都没发现,捧着被茶水,细细地饮着。
就在这时,陈才人忽然冒出一句:“听说姐姐也快痊愈,应是明日就能来给娘娘请安了。”
她这话是对着皇后说的,可那眼神却直直地看着阿妤。
皇后轻笑了声:“这是最好,宫中好不容易进了这么多姐妹,她也该来热闹热闹。”
阿妤忽视陈才人的视线,她请安时,素来是不说话的。
再说了,容嫔好与不好,与她何干?
若是容嫔身子骨越发差了,她倒是还能给些反应。
就是这时,卓嫔说:“快近七巧节,不知娘娘今年可有什么安排?”
“你若是不说,本宫都要忘了。”
皇后抚着额头,好似是真的刚想起来一样,旁人自然是不信的,卓嫔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其中必然有皇后的授意。
有人叹了声:“往年淑妃姐姐最爱七巧节的热闹。”
这些时日请安,可是很少有人提及淑妃娘娘,乍然被提起,阿妤还有些不适应,她朝说话的人看去,是宫里的老人,并不如何受宠。
不过这宫中,不受宠还可站队,依旧可以活得滋润。
这位应是淑妃的人了。
新妃入宫,正是淑妃养胎的时间,使得新人眼中只有皇后,而无淑妃,这对淑妃一阵营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没有细说七巧节,就直接散了请安。
刚出坤和宫,阿妤就看见有两人作伴,朝西边的方向走去。
是周宝林,和刚刚那个在大殿说话的美人。
她眸色微动,西侧的方向是乾玉宫。
也对,淑妃受宠,即使不出宫门,也不缺消息的来源。
皇上虽敬重皇后,可众人羡慕的却都是淑妃,那番荣宠,不管过了多久,都直叫人眼红。
她收回视线,刚要离开,就听见一阵喧哗声。
阿妤拧眉,错愕地看过去,想知道是什么竟然这么胆大,直接在坤和宫的地界闹事。
待看清发生了什么后,她直接拧起眉。
是沈嫔,和一位眼生的妃嫔。
琉珠凑近她,小声道:“是御女,单氏。”
琉珠的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掌掴声传来。
众人一惊,连忙远远退开,留出了一片空白的地方,阿妤也跟着众人散开,站得远远地瞧着,她问:“你可看清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单御女打碎了沈嫔的玉簪。”
阿妤也看见地面上破碎的玉簪,温润的白玉碎了一地,是没有修好的可能了。
沈嫔的发髻也散了几缕下来,她脸色冷凝,刚刚直接叫人掌掴单氏的也是她。
阿妤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是她却不觉得沈嫔能讨得了好。
这管理后宫的权利可全在皇后娘娘手上,擅自掌掴妃嫔,即使沈嫔受宠,也犯了宫规。
果然,没一会儿,坤和宫就有人走了出来,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谨玉。
阿妤见她走出来,说:“我们走吧。”
她可不想再被请进去,没等人反应过来,她人就消失在小径上了。
回宫之后,阿妤就听说,当时在场的人都被皇后又请回了宫里,浪费了许久的功夫,才让众人离开。
这时的阿妤早就用过了午膳。
闻言,她只得庆幸,幸亏自己跑得快。
令阿妤纳闷的是,沈嫔居然没受到什么惩罚,反而是那个单氏,又被罚了禁闭两个月。
听到此,阿妤就知道这个单氏,多半是废了。
这初入宫,就没给皇上留下印象,等到两个月后,皇上又怎么会还记得她是谁?
不过,皇后这个处理结果,似乎也在透露一个消息。
她权威的确稳固,但是在受宠的嫔妃面前,似乎要打上一个折扣。
琉珠低声说:“奴婢听说,单氏打碎的那个玉簪是圣上亲自赐给沈嫔的。”
阿妤有些不知说什么,半晌才缓慢道:“那倒怪不得。”
破坏圣赐之物,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若不看后续影响,只看单氏眼前的惩罚其实并不算重。
阿妤捏了捏眉心,今日的事有点多,虽与她无关,却也让她有些头疼。
最令她注意的是,今日皇后提起的七巧节。
说起七巧节,就不得不提起淑妃娘娘。
今日那位美人说得其实并没错,往年的七巧节是淑妃最爱的时候,因为淑妃入王府的时候就是七巧节,最重要的是,她的生辰也在这日。
每年的七巧节,可说是淑妃的生辰盛宴。
她头疼的是,该送淑妃娘娘什么生辰礼物?
既不能入口,也不能穿身,因为这两样是最容易被做文章的,有心人都会刻意避开。
如今距离七巧节也不过只有半月日程。
阿妤喊来周琪,将库房礼单拿出来,仔细翻看。
她库房里的物件,大半都是皇上赏的,送出去,也并不会失礼。
她倒并不担心,会不会惹皇上不高兴,毕竟她出身不好,能用来送礼的物件也只有圣上赐下的这些了。
寻了许久,阿妤才确定自己要送什么。
金丝青瓷玉花瓶。
贵重,也算贵重,却也的确不起眼,适合她这个位份送出去的东西。
这边阿妤翻着礼单,乾玉宫中,封煜也拧着眉。
“快到七巧节了?”
“是啊,奴才瞧着今日午膳时,淑妃娘娘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杨德想了想,替淑妃说了一句话。
封煜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半晌后,他忽然站起身。
杨德一愣,忙跟在他身后:“皇上这是要去哪儿?奴才也好安排銮仗。”
“坤和宫。”
封煜扔下一句话,又让杨德摸不清头脑,提起七巧节,为何要去坤和宫。
等到坤和宫,杨德才知皇上的意思。
封煜坐在榻上,不咸不淡地看着皇后:“今年的七巧节无需大办。”
皇后亲自捧着茶,递给他,闻言,有些讶然:“这样一来,淑妃妹妹那里……”
她轻拧着眉,似有些迟疑地劝解着:
“淑妃妹妹今年怀了身孕,本就心思敏感了些,若是七巧节比往年简陋,她会不会多想?”
“这对她腹中的孩子也不太好。”
她一番话,算事推心置腹,可封煜的脸色却是丝毫未变。
他平静地说:“玥儿性子温柔,她能理解的。”
皇后所有的话都呕在嗓子里,劝解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这话,怕是皇上自己都不信吧。
若非如此,他又何至于来同她说此事,而不是直接去与淑妃说?
良久,皇后扯了扯嘴角,说:“既如此,那臣妾就依着皇上的意思了。”
“既然决定不大办,那臣妾就在太和殿设宴,让宫中姐妹都聚一下,也让淑妃妹妹出来散散心。”
“皇后看着办就是。”说完这句话,封煜直接站起身:“前朝还有些事,朕下次再来看皇后。”
看着明黄色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皇后才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谨玉低着头,不敢说话。
许久之后,皇后才说:“愣着做什么,依着皇上刚刚说的,只简单地办个宴会罢了。”
谨玉小心地问:“那可要将这消息传出去?”
皇后卧在软榻上,捏着账册不停地翻着,声音很淡地说:
“传出去作甚?淑妃本就心思敏感,若是宫人没传好话,不是惹得她心里难受吗?”
谨玉不敢再出声。
这时传话过去,淑妃会难受,可等到那日,发现今年的七巧节和自己期盼的根本不一样,这心里落差,可不仅仅是难受了。
坤和宫发生的事,谁也不知道,许多人都翘首以待七巧节。
去年的七巧节,淑妃向皇上提议,说是自己许久未放风筝,为了这一句话,去年整个后宫妃嫔皆陪她闹了一通。
——
快入七月,乾玉宫,淑妃侧躺在软榻上,她模样其实依旧清瘦,只是小腹已经隆起,算起来,她已经有了近四月的身孕,她穿着罗紫色宫裙,青丝披散在软榻上,女子面容精致,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脸色有些惨白。
淑妃这胎怀得艰难,如今已经四月,脸色依旧没能养回来。
甚至在圣上陪她用膳时,她都用涂抹些胭脂,让自己的气色看上去好看些,常惹得瑛铀担心害怕。
府上夫人特意传过话,女子有孕时,最好不用要胭脂等东西。
可她完全劝不动娘娘,只好任由她。
瑛铀端着一盅酸梅汤进来,她轻声唤起主子:“娘娘,小厨房刚做好的酸梅汤。”
淑妃蹙着眉尖,一手抚着小腹,视线落在那酸梅汤上半晌,才接了过来,刚喝了一口,她一直蹙着的眉尖就舒展了开来。
她怀孕后,格外挑嘴,还极为容易饿,折磨得她苦不堪言。
瑛铀也想哄她开心,便说:“马上就是七巧节了,到时候,娘娘也可出去散散心。”
淑妃眉眼也闪过一丝笑意,却好似平静地说:
“宫中这么久还没有动静,谁知今年的七巧节还会不会办?”
“皇上将娘娘看得这么重,怎么会不将此事记得,依奴婢看,到这时还没消息,指不定是皇上要给娘娘一个惊喜呢!”
淑妃斜睨了她一眼:“就你油嘴滑舌。”
瑛铀故作不依地撇嘴:“奴婢这可不是油嘴滑舌,只不过说了实话罢了,娘娘可不能平白诬赖奴婢。”
淑妃眸子里染上愉悦,一碗酸梅汤愣是被她用完了。
过了会儿,淑妃忽然说:“上日阿囷侍寝,是什么时候?”
瑛铀顿时止住了笑意:“是一月前。”
新妃入宫快两个月,周宝林在其中着实算不得拔尖儿,她至今不过侍寝了三次,还是因为有主子在其中为她说好话。
淑妃闭上了眸子,她问:“这些日子,凝华楼的人可有来过?”
瑛铀摇头:“说来也怪,这近一月宝林主子都未侍寝,竟然丝毫都不着急。”
“一点也不着急?”淑妃倏然睁开眸子。
瑛铀吓得身子微抖,不解自家主子为何突然变了神色。
下一刻,她就听见娘娘清冷的声音:“宫中每半月的平安脉,可是如常?”
“这是自然,从皇上登基后,就没有断过。”
瑛铀隐隐猜到她话中的意思,脸色微冷:“应该不是娘娘所想的那般……”
她这话说到一半,就有些说不下去。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给周宝林请平安脉的太医,是府上的人。
若是替周宝林隐瞒了什么,也未必不可能。
她脸色冷了下来,细想这些时日周宝林的变化。
以往就算不说,那种希望侍寝的意思总会流露出来一些,可这段时间,她就算来了乾玉宫,也很少说话,从不在午膳时留下,绝口不提侍寝一事。
“查!”淑妃冷然开口,即使如此,依旧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能得盛宠多年而丝毫不衰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