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上位记——屋里的星星
时间:2020-08-21 09:08:51

  凝青恭敬垂首,小心伺候着,只当自己没听见两人的对话。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妙琴一眼,心底也不免因主子的薄凉升起一丝寒意。
  自幼伺候的妙琴,主子都会嫌弃至此,更遑论旁人了。
  容嫔不耐地抚着发额,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凝青的腰际,随意道:“今日换了香囊?”
  凝青心里一紧,不着痕迹地微笑:
  “前些日子奴婢瞧主子睡得有些不踏实,遂特意换的,有安心养神之效,主子闻着觉得可还喜欢?”
  说着,她解开了香囊,往前送了送。
  离得越近,那股子清香便越明显,很淡,却闻着挺舒适,容嫔眉尖轻缓,笑着赞了句:
  “你倒是细心。”
  凝青含笑垂首:“伺候主子,再如何细心,也是应该的。”
  她瞧着主子有些乏意,便扶着人上床,放下床幔后,才敛眸,不紧不慢地将香囊重新系了回去。
  刚刚还是艳晴的天,忽然就飘了细细的雨,便觉瞬间暗了下来,轻雾蒙蒙的,略显沉闷。
  周琪拎着茶壶,在长廊上蹭着绣花鞋底,小宫女替她掀开帘子。
  她踏进去,带着一股子凉意,阿妤抬起头,透着楹窗朝外看了眼,有些惊讶:
  “又下雨了?”
  之前日子热得烦闷,一滴雨水都瞧不见,反而是现在凉下来,不时地就飘几滴雨,让人摸不清老天爷的心情。
  周琪捧着热茶递给她,她跪坐下来,却是说:
  “奴婢过来时,听见小福子几人在逗趣。”
  “说了什么?”阿妤轻挑眉,周琪总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
  “他说,刚有个宫人跑到娴韵宫后,这场雨忽然就落了下来,那宫人连忙往回跑,狼狈至极,被小福子拿来当笑话说与其他宫人听了。”
  阿妤放下手中的册子,抬眸,重复了遍:
  “娴韵宫后方?”
  印雅阁是娴韵宫东侧,那所谓的娴韵宫后方,与印雅阁也就只是一墙之隔罢了。
  甚至于,还有个红木小门,可直通那处。那里没有旁的宫殿,而是一片桂花林,要穿过那片桂花林,再走几条小径,才能看见最近的宫殿。
  “是啊,这正是午时,宫人用膳之际,也不知是何人,竟有闲心要跑来这里赏桂花。”
  周琪原也是没有多想的,直到小福子之后的那句“快快快,吃饭去,免得误了待会的差事”,才让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甭管是赏花,还是路过此处回宫,在这个时间点,都不大对劲。
  阿妤思忖片刻,道:
  “待晚膳后,你领着小福子一起去那桂花林瞧瞧。”
  她让周琪仔细观察过宫人,当初陈公公给她挑宫人时的确有心,至少身边这几个近身伺候的,都还算是可信之人。
  而为什么是等晚膳后?
  自然是因为大白天的,特意冒着雨跑进桂花林,太过显眼了些。
  ——
  是夜,秋风瑟瑟,雨势渐小,却并未真的停下。
  印雅阁内殿里点了烛火,楹窗被关上,才叫那点子烛光没被风吹灭。
  阿妤坐在榻上,指尖轻点着案桌,斗篷裹着身子,琉珠正用着帕子替她绞着湿漉漉的发丝。
  她轻微仰着头,姣好的脸庞在烛光下似披了一层浅光,她眸光瞥向恭敬垂首的周琪和小福子,轻柔问:
  “怎么样?可有找到什么?”
  周琪额前的发丝有些糯湿,但她没有在意,反而是脸色有些白,她想着在林子中看见的东西,就一阵恶心涌上,险些干呕出来。
  阿妤挥手让琉珠退开,忙皱眉道:“你别说话了,先喝杯热水。”
  她有些疑惑,这林子里到底有什么?竟能让周琪这么大反应?
  她转头看向小福子:“你来说。”
  小福子垂首站着,腿肚子有些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竟被主子知道了,还记在了心上,并且从中发现了不对劲。
  他袖子有些湿,还沾了点林子里的泥土。
  他没在意这些,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尽量平稳着语气,即使如此,声音还是有一丝抖:
  “回主子的话,奴才和周琪姐姐在林子里发、发现了……一具尸体……”
  阿妤倏然睁大眸子,她拧起眉:
  “是什么人?”
  小福子为难地摇头:“天太黑了,看得不清楚,但能确认是个女子。”
  至于是主子,还是宫女,他就不得而知了。
  阿妤紧紧蹙着眉尖,完全想不到离她寝宫一墙之外,居然还躺着一具尸体,她心底涌上一股恶寒。
  也能理解周琪为何是那副反应了。
  周琪喝了杯茶,感觉好多了,她走上前,摇头补充道:
  “是个宫女,虽然她发髻凌乱,身上的衣服也脏乱得认不出来,但是奴婢碰到了她的手,那般粗糙的手心,绝不会是主子的。”
  林子太黑了,她们本就隐晦行事,便没有点灯,泥路难走,她不慎跌倒,正好倒在了那尸体旁边,直接搭上了尸体的手。
  冰冰凉凉的触感,险些让她当场叫出声。
  到底心中记着不能坏了主子的事,拼命咬牙忍了下去。
  那女子脸被划伤,虽不至于面目全非,但是在黑暗里,两人是瞧不清女子的长相的。
  单单这些,便已经让人生畏,根本不敢细看。
  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这般失态。
  说着,她又想起那股触感,全身的汗毛都要竖立起来,她忍着难受,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主子:
  “奴婢在尸体附近搜寻了一番,最后在尸体袖子中发现了此物。”
  一条染了血的手帕。
  小福子捧在手心,呈到阿妤面前,让她能够看得仔细。
  这手帕,每个人缝制都会有其特征,贴身用的东西,除了主子外,基本都是会自己缝制的。
  阿妤拧眉,仔细看去。
  只细看了一眼,她就倏然抬头,朝周琪看去,两人视线相撞。
  她对这手帕的绣工太熟悉了,她进宫快近四年,几乎都用着这人做的帕子。
  这是,周琪做的手帕。
  周琪虽咬着唇,却是朝她点了点头:
  “主子,奴婢仔细看过了,这的确是奴婢绣的帕子。”
  她绣帕子时,有个习惯,她喜欢将帕子四周用不同颜色的丝线多绣一圈,绣字或画时,会特意在反面再绣上一遍,这里面的绣法并不简单。
  周琪一看,便知那是自己绣的。
  她话音落下,琉珠和小福子惊讶地瞪大眸子。
  就算心底有了猜测,但是周琪的这一句话,就彻彻底底告诉她们,这件事的确是针对她们印雅阁来的。
  琉珠和小福子对视一眼,不安地望向阿妤:“主子,这……”
  阿妤抿紧唇,看向周琪:“你还记得这条帕子吗?”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周琪拧眉朝梳妆台走去,她这一动,阿妤的心就越发往下沉。
  最后,周琪打开梳妆台上的木盒,仔细翻看了一番,朝着阿妤缓缓摇头:
  “是主子先前换下的那条。”
  她刚给主子绣了两条新的帕子,主子之前用得那条就换了下来,她心知这些手帕是重要之物,清洗之后,便好生放进了梳妆台上的木盒中。
  谁知,竟会不见了踪影。
  一时之间,殿内无人再说话,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滴声。
  这帕子是从内殿丢的,必然是印雅阁出了内鬼!
  至于这内鬼是谁?
  阿妤敛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总会露出马脚的!
  周琪有些自责:“都是奴婢看守不利,竟被人钻了空子!”
  阿妤摇头: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至少,我们此时知道了宫中有内鬼,反倒是件好事。”
  “这、这怎么能说是好事呢!”周琪自责得难受,只当她是安慰自己。
  阿妤低敛下眼睑,烛光浅暗,让人瞧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见她轻柔的声音:
  “摆在背地里的,那才能叫阴谋。”
  “而一旦被揭开,露在了明面上,那便不堪一击!”
 
 
第45章 
  熹微的晨光透过楹窗, 缓缓落在阿妤身上,她不适地蹙起眉尖,却没有睁开眸子。
  昨儿夜里, 她翻来覆去, 久久才入睡。
  毕竟有具尸体离她只有一墙之隔,她心再大, 也不可能一丝不适都没有。
  不过, 她没能安稳睡得太久。
  一阵刺耳混乱的嘈杂声, 直接让她清醒过来, 周琪快步走过来掀开床幔, 将她扶起来。
  阿妤半倚在她身上,蹙眉问:“外面怎么这么吵?”
  有宫人端着热水上前,周琪沾湿帕子, 替她擦净脸颊, 一边禀告:
  “奴婢也未听得真切,是从宫后桂花林传来的声音。”
  她话音刚落,小福子就匆忙走进来:“主子, 有宫人在桂花林发现了一具尸体!”
  阿妤倏然坐起了身, 拧眉拔高了声音:
  “尸体?”
  还不待她细问,小福子又连忙添道:“皇后娘娘快要到了!”
  阿妤顿时消了声,不再磨磨蹭蹭, 连忙站起来穿衣梳洗, 等她收拾好走出娴韵宫时,已经有不少妃嫔站在桂花林中了。
  她走近,便看见这些妃嫔一脸菜色,倒在宫婢怀里捂着嘴,显然是被什么刺激恶心到。
  皇后站在人群中间, 脸色有些难看,正在询问着些什么。
  阿妤忙忙上前行礼,皇后的话音一顿,朝她点了点头:“起来吧。”
  这时,阿妤才看见那具尸体。
  脸上被划了一道伤口,胸口上直直插着一支银簪,只留了簪头在外,血迹沾满了身体,她的手成扭曲状,显然临死前拼命挣扎过,整个人脸色铁青。
  阿妤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视线。
  她捂着唇,干呕了几声,忙退了几步,这几声干呕逼得她眸子微湿,她不满控诉:
  “谁人做得缺德事!竟将尸体抛在这里?”
  说话间,她抖了抖身子,显然一阵恶寒,汗毛直竖:“这人躺在这里多久,妾身岂不是……”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唇不住地干呕,难受得脸色惨白。
  皇后听着她的话,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她一眼。
  她说:“这事发生在你宫殿附近,你便也仔细听着。”
  这声落下,便远远瞧见圣驾走近。
  封煜刚下銮仗,忽然怀里冲进一个人,他下意识地搂住人,就见女子含着泪,娇滴委屈地控诉:
  “皇上,您可要替妾身做主!”
  她一张俏人的脸颊此时惨白,惊惧后怕还在眸子中未消,泪珠子滑过脸颊,这副模样,岂一个惹人怜惜能带过的?
  封煜刚散朝,这边的事只听了个大概,还未得知全貌,便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怎哭成这样?”
  阿妤扯着他衣襟,抽噎不停得说:“那有具尸体,就躺在妾身的宫殿后方,那处就离妾身寝殿一墙之隔!”
  “妾身一想到她可能在这儿躺了许久,就头皮发麻!”
  说着,她顿时在男人怀里跺了跺脚,眼泪越流越凶,似浑身都难受得要命。
  她扯着男人衣襟,衣袖随着动作顺其自然地落下,封煜垂眸,清晰地瞧见她手臂上竖起的汗毛,再听她的话,又哪里猜不到她此时心底正泛着恶心。
  两人立在銮仗处站着,其余后妃听着阿妤的话,直接咬紧了后槽牙,受惊的又不止她一人,偏生她娇贵,连礼数都不顾,直接奔向皇上怀里?
  她们默默看着钰美人的一举一动,连皇上都亲自安抚了她,纷纷压下心底的嫉恨。
  阿妤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将昨夜里的受惊,此时全然哭了出来。
  封煜瞥见她发髻有些凌乱,联想她平日里懒惰的性子,便猜到她是得了消息就匆忙赶过来,但如今后宫妃嫔皆在此处,他不可能过于优待她,所以轻拍她的后背后,就直接松开了她。
  阿妤抹着眼泪,眼巴巴地望着他,但不敢再靠在他怀里,便凑着他的手臂,紧贴着他站住。
  封煜掀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但瞧她哭得可怜,到底是没在众人面前推开她。
  皇后此时也走了过来:“钰美人头次遇到这事,难免受了惊讶。”
  她与皇上说:“那尸体瞧着可怖,绝非意外或自杀,如今又死在钰美人的宫外,臣妾觉得此事应该彻查。”
  阿妤听这话,抹眼泪的动作微顿,
  什么叫死在她宫外?这娴韵宫里又不是住着她一人。
  封煜远远看了尸体一眼,便没有再走近,对皇后点头。
  娴韵宫离得最近,一众人便移步进了娴韵宫,正殿每日都有人打扫,虽没有人住,但也极为干净。
  宫人连忙上了茶水,封煜坐在首位,听着皇后审查宫人。
  地上跪着的是最先发现尸体的太监,他还未从那尸体上回过神来,脸上还带着惊恐:
  “奴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日是奴才当值,来打扫桂花林,谁知刚走进桂花林,就瞧见一人躺在地上,昨日大雨,奴才还以为是何人不慎摔倒了,正要去扶,就发现那是具尸体!”
  “奴才不敢有所隐瞒,便将此事忙忙通报娘娘!”
  闻言,封煜脸上神色浅淡,倒是皇后皱起了眉头,这太监的话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扫了眼众人,最后视线停在依旧蹙着眉尖的钰美人身上。
  阿妤见她望向自己,倏然瞪大了眸子,委屈地说:“娘娘,这事与妾身可没关系,光是想想她居然躺在妾身附近,便要难受死了。”
  皇后无奈看她:“本宫只是想问你,可认识这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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