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上位记——屋里的星星
时间:2020-08-21 09:08:51

  她很怕疼,可当奴才后,主子罚你,也是恩赐,再疼都不能喊。
  小李子深深地呼着气,心疼和自责混在一起堵在他嗓子间,让他鼻尖泛酸。
  外面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阿妤顿时紧咬唇,止住哭声。
  小李子站起来,低低说:“我走了。”
  阿妤久久没动静,只是在小李子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忽然轻声说:
  “……李子、哥……别……再来、了……”
  她活下去很难,可她不想牵连小李子和周琪。
  小李子身子僵住,他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了出去。
  ——
  翌日,乾坤宫
  御案旁的香炉青烟缭绕,封煜手里持着折子,眉头几不可察地微拧。
  杨德擦着冷汗走进来。
  封煜余光看见他,微微眯起眸子,将折子扔到御案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杨德一番,轻扯着唇角:
  “脚程这么快?”
  杨德苦着脸。
  刚刚皇上忽然想起阿妤姑娘,让他去瞧瞧阿妤姑娘的手如何了,可他这还没起步呢,就有小太监告诉他,阿妤姑娘的手不仅没好,估计此时连命都没了。
  他从殿内出去,再进来,能不快吗?
  杨德低下头:“皇上,阿妤姑娘的手应是……没好成。”
  没好……成?
  封煜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说清楚。”
  “前儿个皇上刚离开瑜景宫,阿妤姑娘就又被罚了。”
  杨德顿了顿:“说是罚了三十板子,也没请医女……”
  之后的话,杨德不敢说了。
  您吩咐送去的药,连大门都没送进去,这话他敢说?
  “何时的事?”
  “前日夜里。”杨德纳闷,这不是刚说过吗?
  封煜勾了下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他平静地说:“前日的事,你刚刚才知道。”
  杨德脸色一白。
  封煜懒得再与他说:“送个御医去,再去领罚。”
  杨德不敢废话,出去就吩咐人去请御医,甚至亲自跑了瑜景宫一趟。
  他刚进瑜景宫,容嫔亲自拦住他:“杨公公来本宫这儿,可是有什么事?”
  杨德皮笑肉不笑:
  “皇上吩咐奴才来瞧瞧阿妤姑娘的伤。”
  在瑜景宫的庭院里,当着众人的面,杨德说得丝毫不客气,几乎将那块遮羞布扯下来。
  容嫔脸色白了红,最后一片铁青:
  “本宫宫里的人,自会看护好。”
  杨德扯了嘴角:“容嫔主子,这是皇上的吩咐,你可别为难奴才。”
  他指了个人带路,恰好指到了周琪。
  容嫔还想拦,杨德身后跟着的御前太监直接上前,容嫔的路被封住,其他人根本不敢动。
  周琪心中一喜,连忙带着人朝阿妤被关的厢房去。
  妙琴扶着容嫔,有些慌乱担忧:“主子,这可怎么办?”
  折磨阿妤,她也掺和一脚,让人将吃的全部收起来,就是她出的主意。
  可她想起阿妤的惨样,不由得有些慌乱,若是让御前的人看见她那副样子,可如何是好?
  容嫔咬牙:“早知如此,那日就该活活打死她!”
  妙琴心中虽也遗憾,可事已至此,最重要的还是眼下该如何办?
  容嫔甩了下袖子,也跟在杨德后面。
  杨德想过太多他待会见到的会是什么情形,也许只剩下一具尸体,也不一定。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到的时候,厢房的门是开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容嫔,发现容嫔眉头皱起,显然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杨德带人走进去,被眼前场景惊到。
  阿妤姑娘昏迷不醒。
  床前有个小太监,捏着阿妤姑娘的下颚,迫使她张嘴,另只手里不知握着什么,正向下滴着水,有些滴进阿妤姑娘口中,更多的是滴在地上。
  听见小太监的抽泣声,杨德连忙回神,快步走过去,让御医给人医治。
  小李子被撞到一边,他看见了杨德,再看见围着阿妤的御医,猜到了什么,他终于放松下来躺在地上,他眼眶通红,显然刚刚哭过一场。
  他手中握着的东西也放开,众人才能看清他手里的是什么。
  残留的雪渣,正一点点化成水。
  杨德一惊,随后一怒:“你干了什么?”
  除了罚人外,从没有会给人喂雪。
  雪入了咽喉,凉意中带着火辣辣的疼,足够能将人逼死。
  小李子跪在他身边,哭得泪流满面:
  “奴才也没了办法,主子不给阿妤姐姐吃喝,奴才见她昏过去了,才出了这个下策!”
  他已经将雪捂化成水了。
  他担心阿妤会撑不过去,偷偷过来看了一眼,却发现她在里面不省人事。
  他忍不住闯了进来。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第7章 
  阿妤被换了个厢房。
  她依旧昏迷不醒着,不知世事。
  杨德听到还有救后,顿时松了口气,他让御医留下,自己匆忙回去复命。
  “奴才到的时候,阿妤姑娘只剩一口气了,现在还没醒了。”
  杨德在心底骂容嫔不会办事。
  皇上原先对阿妤姑娘的心思不过一两分罢了,被她这么来回几番折腾,这一分的心思也变成了五分。
  他伺候皇上久了,多多少少了解他的性子。
  皇上看中的东西,你若是越阻拦他,他就越上心,越想得到。
  倒不如直接如了他的意,也许他很快就失了兴趣。
  封煜不耐地拧起眉。
  对容嫔起了几分不满。
  他直接站起来:“去瑜景宫。”
  杨德擦了把冷汗,跟在他身后。
  这边,容嫔刚回到正殿,忽地一把将桌子上的物件挥落在地:
  “贱人!贱人!她竟能勾得皇上为她请御医?”
  容嫔说不清是怒是妒,她气得眼眶发红,噼里啪啦地一阵响后,她才停下来,冷厉地看向妙琴:
  “那个小太监是谁?”
  她已经吩咐过不许有人给那个贱人送吃的,底下的人竟然敢阳奉阴违,眼底还有她这个主子吗?
  “是小李子,往日就与那贱婢交好,两人是一同进宫的!”
  容嫔掐紧了手心,只觉得心中怒火冲天,阿妤那贱人她现在动不了,可一个太监,却不会有人为他出头!
  她眼底狠厉:“本宫不想再看见他!”
  妙琴眼睛一亮,点头应下。
  几乎是两人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圣上驾到的通报声。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等容嫔走出来后,才知道皇上竟直奔着厢房去了。
  容嫔脸色一阵青白。
  周琪正拧着帕子,替阿妤擦拭着身子,她刚要出门换水,一抬头,就看见道明黄色的身影,上面黑线勾勒出的龙目甚是醒目。
  周琪想都没想,下意识地扑通跪地:“奴婢参见圣上。”
  水从盆中溅出,滴落在封煜的鞋面上,周琪脸色煞白。
  封煜没在意这些细节,他刚进来,视线就落在了阿妤的面上。
  躺在那里的女子,双眸紧闭,眉尖因疼痛细蹙着,发丝凌乱地贴了几缕在脸颊上,整个人虚弱狼狈不堪,让人心生怜惜。
  封煜向前走了几步,看清了她被咬破的唇。
  他伸手抚了下。
  封煜的眸色稍暗,他又持起女子的手,那处的伤不仅没好,反而更严重了些,美玉瑕疵,让人心生遗憾,更想要让其变得美好。
  屋里寂静了片刻。
  封煜才平静地开口:“朕不想在她身上看见任何疤痕。”
  这话是对御医说的,张御医沉声应下,只要舍得好药膏,不留伤疤并不难。
  封煜在里面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容嫔就在外面等了这么久。
  封煜出来的时候,正是午时,昨夜儿还飘的雪,今日已渐渐化开,暖阳印在他面上,可他眉眼却没有一丝柔和。
  容嫔压下心底的委屈和郁气,屈膝行礼。
  封煜径直略过她,连丝眼神都没分给她,直接上了銮仗。
  容嫔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回到正殿后,她忽然无力地倒在软榻上。
  她有些迷茫地问:“……本宫是不是做错了?”
  最初,她也动了扶持阿妤的念头,只可惜,还是抵不过心中的那点嫉恨。
  她知道圣上绝不会在乾坤宫幸人,所以才让阿妤替自己去送参汤。
  她的确是怀了用阿妤邀宠的心思,可听到皇上竟真的因她而要来瑜景宫时,她没觉得高兴,只感觉记恨和屈辱。
  在皇上眼底,如今的她连一个奴才都不如了吗?
  妙琴手上传来疼意,她敛下眼睑:
  “主子没错,那贱婢若是同主子一条心,那日就不会怂恿皇上落了主子的脸。”
  “那就是个白眼狼,养不熟的。”
  容嫔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可如今圣上对她上了心,已经由不得本宫了!”
  是夜,原本安静的瑜景宫忽然灯火通明。
  宫人闯进厢房时,周琪正在照顾阿妤,她惊慌地站起身,挡在阿妤的身前:“你们做什么?”
  “圣上赐给主子的戏珠玉佩丢了,奴才等人奉命搜查。”
  宫人这样说着,瞥了床上依旧昏迷的阿妤一眼,没有为难周琪,只是粗略看了几眼,就退了出去。
  周琪见不是针对阿妤来的,心底松了口气。
  她安下心照顾阿妤,却也留了几分心神在外面。
  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外面的动静,似乎是已经找到了玉佩,片刻后,外面安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周琪心底忽然涌上几分不安。
  她有些坐立不安地放下布巾,起身推门出去,她将整个瑜景宫上上下下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小李子,她拦住了个宫人:“你有看见小李子吗?”
  “小李子?他不是偷了主子的玉佩吗,刚被送进慎刑司了。”
  这话似一道惊雷,直接砸在周琪脑子里,她只觉得脑海力嗡嗡作响,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下意识地想去找阿妤。
  阿妤最聪明,她肯定能想到法子救李子哥的!
  可是她想起阿妤还在昏迷中,周琪哽咽了两声,忽然朝外跑去,夜色浓郁,她并未遇到几个人。
  她直直跑向慎刑司,还没闯进去,就被人拦住:“什么人?”
  周琪拉住那公公的衣袖,哭着问:“公公,之前瑜景宫送来的人怎么样了?”
  那公公一愣,然后不在意地说:
  “应该是已经死了吧。”
  瑜景宫将人送来的时候,特意说了,那小太监是偷了圣赐之物才被送来的。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主子的意思很明显。
  不想让这个小太监活命。
  似乎是为了告诉周琪,那人说的是真的一样,慎刑司里拖出来几人。
  皆是披头散发,血迹斑斓。
  然而周琪看见其中一人的脸时,步子就像是被钉在原处了一样。
  她被人推搡了一下:“快快快!快走!别在这儿碍事!”
  周琪倒在地上,陡然眼眶通红,她眼睁睁地看着人被拖走,留下一地血痕,却无能为力。
  ——
  阿妤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周琪红肿着眼,呆愣地坐在床边。
  阿妤怔怔地看着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被救了?
  容嫔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周琪?”
  许久没说话的嗓音有些哑,干涩得入耳都觉得难听,周琪猛然回神,见她终于醒了,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妤,李子哥、李子哥他不在了!”
  她双手捂脸,哭得压抑苦闷。
  阿妤彻底愣住。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是自己还没清醒,听错了。
  周琪痛哭的声音还在耳边:“主子说他偷了圣赐的玉佩,昨夜被送进了慎刑司,我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只看见了他的尸体……”
  阿妤猛然坐了起来,身后的疼让她浑身溢出冷汗,她仿若感觉不到一样,狠狠拉住周琪的手臂:
  “你、说什么!”
  “李子哥死了!他死了!”
  阿妤眼泪狠狠地砸下来,她浑身都轻颤着,紧紧抓住周琪的手臂:“不可能……”
  她摇着头,不愿相信。
  小李子根本不可能偷东西,那个人最惜命,最胆小,怎么可能去偷主子的东西!
  可最后说出的话,却变成了:“为什么?”
  周琪其实猜到了是为什么。
  当时杨公公一群人进来时,李子哥就在屋里,容嫔主子看在眼底,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可周琪不敢把这话告诉她。
  即使她不说,阿妤也隐约猜到答案。
  小李子谨慎低调,除了被她拖累外,她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阿妤身后的伤又裂开了,白布上溢出了鲜红的血色,周琪看得胆战心惊,她连忙将人按在床上,哽咽着对她说:
  “李子哥已经死了,阿妤,我只有你了……”
  阿妤倒在床上,失神地看着屋檐,耳边传来周琪压低的声音:“你要是出事了,谁替李子哥报仇?”
  “阿妤,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周琪捂着脸,她不奢望报仇,只求阿妤不再出事。
  阿妤狠狠闭上眼,任由眼泪肆意泛滥,良久之后,她突然出声,似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让人心底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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