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事是金家人在信里提的。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盛京名医遍布,贾甄甄不担心甄让,她更担心金宴盏。
“那阿盏这事交给谁查了?!”
陈帝生性多疑。
这事又牵扯到皇嗣,他绝对不会把它交给京兆尹或者刑部来查。
势必会找一个,与各方势力都没有关系的人。
可现在,放眼朝中……
“说是交给了傅将军。”
“谁?!”贾甄甄瞬间坐直。
金宴竹不明白贾甄甄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又重复了一遍,“傅子垣,傅将军。”
贾甄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傅子垣这人,看着保持中立,跟谁都没有关系,实际上却在各方势力间周旋。
这事交给他查,他多半会让金宴盏当替罪羊。
她要回去吗?!
贾甄甄心乱如麻。
好不容易才跑成功的,就这么回去吗?
可如果不回去,金宴盏怎么办?
贾甄甄一颗心像被人放在火上烤。
一面是金宴盏的命,一面是她自己的性命,她必须要选一个。
“公子,我还要赶路,我们就此别过了。”
金宴竹的声音猛的响起来。
贾甄甄怔怔抬头:“现在就走么?”
窗外已是圆月高悬了。
“阿盏性子莽撞,我不放心她。”
金宴竹将茶盏轻轻放下,笑容平和,“我把哑奴留下,让他护送公子。”
贾甄甄蜷缩的手指瞬间攥在一起。
金宴竹如沐春风的话,像一面镜子,瞬间将她心底的自私狭隘照了出来。
金宴盏是因为她才遭此横祸的,在她身陷囹圄的时候,她却只想着自己。
“金公子……”
贾甄甄瞬间做了决定,跌跌撞撞跑出去,“我跟你回去。”
正要上马车的金宴竹回眸。
新月溶溶,余辉落了贾甄甄一身。
她巴掌大的脸上,再无刚才的闪躲,只剩下坚毅。
金宴竹温声道:“公子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可是最受宠的六公子呢!”
贾甄甄眼神坚定,整个人再无先前的怯懦,瞬间又成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六公主。
原本她以为,这事交给甄让,他定然能救出金宴盏。
可现在,他病的下不来床,只能她亲自回去救金宴盏了。
他们两人救人心切,两天的路硬生生被他们一天赶到了
抵达盛京时,已是日暮了,宫门已经落了匙,贾甄甄打算回府歇一晚,明早再入宫见陈帝。
马车刚驶近甄府,就看到府门口围了很多人。
一道尖锐的妇人声猛的响起来:“我们家阿妩犯了什么事?你们凭什么闯进府里拿人?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啦?”
竟然是甄夫人的声音!!!
贾甄甄吓了一跳,迅速从马车上跳下去,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甄家府门前,甄妩被两个当差的拿住,推搡着要走。
甄母哭哭啼啼拦在前面不让走。
甄老爷则一张脸憋的青红,怒声道:“不知小女犯了什么事?大人要这么声势浩大拿她一个弱女子?”
“犯了什么事?!”
傅子垣眼皮微掀,扫了甄妩一眼,似笑非笑,轻飘飘道,“谋害贵人,散播流言蜚语污蔑公主。”
“不可能!”甄老爷立马打断,转头看向一边的甄让,怒道:“甄让,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你妹妹吗?!”
贾甄甄随着这句话,才看到甄让居然也站在一边。
他大约是真的病了,整个人周身环绕着一种冰冷的气息,人立在灯笼下,却照的他人阴沉而陌生。
贾甄甄下意识轻声道:“这真的是甄让?他……”
他这是怎么了……
甄让扫一眼甄大人,语气冷漠,看着甄妩却蓦地笑出声,他道:“妹妹?”
声音里三分笑意,七分狠厉。
贾甄甄头皮发麻,这人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
甄妩被这么一叫,也抬头看着甄让。
她大晚上被突然抓起来,发髻散乱,病西施的模样更惹的人怜爱。
甄妩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便该知道我喜欢甄甄,你不该去做那些事情。”甄让语气毫无感情:“你伤她一分,便是伤我十分,现在她走了,妹妹,你的目的达成了。”
甄妩脸色顿时惨白,但她仍旧不愿意就这么认错,只当甄让是在诈自己,便道:“哥哥说什么,甄妩不明白!”
“是吗?!”甄让走上前来,忽而厉声道:“是不是要所有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你才会承认你做的那些事情?”
甄老爷不明所以,只见他们二人之间语气不善,立刻道:“甄让,到底怎么回事?你大晚上的,怒气冲冲跟傅子垣抓人……”
“问甄妩!”
甄让已经是全然不再好言好语。
甄妩硬着头皮:“我不知道!”
甄夫人闻言,心疼女儿,立刻转头骂甄让:“你妹妹说她不知道!”
“她做哪些事情的时候,她早已不是我妹妹了!”甄让似是急火攻心,踉跄了一下,惊蛰赶紧扶住甄让。
傅子垣站在一边,装模作样也虚虚扶了一把,道:“哎呀,甄大人别气坏了身子……”
甄让一个眼神冷冷扫过来,傅子垣闭嘴了。
甄让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看着甄家这一家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
甄让道:“甄妩,我已经查到,你跟宫中之人有来往,并且那一日,金宴盏出事,你去找甄甄,是为了拖住她,可惜,闵思琢那天直接闯了进去。”
甄妩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看着甄让。
甄让继续道:“你那样对甄甄,便该知道有这么一天。”
甄夫人见甄妩的反应,便立马猜了个七七八八,看着甄让是手里已经有证据了。
甄夫人心里是又惊又俱,扭头看向甄让,换了语气,道:“阿妩年纪小,一时糊涂……”
“糊涂?”甄让已经跟他们无话可说。
他忽而想起贾甄甄,那一日他闯进宫里,见她一个人被内侍拖着,那样狼狈的时候,仍旧是对自己笑了一下。
她无人爱,无人疼,却愿意为朋友闯入宫里,会跟自己插科打诨,有时候还要逗一逗林姑姑,身边的朋友除了金宴盏就是闵思琢。
金宴盏忙碌,闵思琢不靠谱。
她那么多的心事,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的难过,却从未浇灭她心里的那把火。
是自己,是自己没有从一开始就护住她,才让她离开了。
甄让想到此,忽而极轻地笑了声,他几近失魂落魄,低声呢喃:“甄甄,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担那些丑恶,也对不起我当时不在你身边。
我现在道歉,你还能听到吗?
贾甄甄不但听到了,而且内心很复杂。
怎么羁押甄妩一个如此突然的情况,最后居然会成了这个结果!
自己只是几天不在京城啊,京城到底是怎么了?!
傅子垣冷冷道:“带走!”
几个衙役押住甄妩便走,围观的人群陆续散开。
贾甄甄跟金宴竹对视一下,这场闹剧要结束了。
贾甄甄赶紧拉着金宴竹上马车。
马车悠悠离开甄府,和甄让擦肩而过。
金宴竹道:“你怎么打算?”
本来贾甄甄打算直接回甄府,然后要救金宴盏,但现在这情况太复杂了。
贾甄甄道:“我不回去了,先静观其变吧!”
第四十九章
贾甄甄跟金宴竹去了金家。
一路舟车劳顿, 等她沐浴完出来,已是银月如钩了。
管家金叔候在院子里,垂首道:“公子去天牢看小姐了, 六公主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老奴。”
贾甄甄跟金家兄妹交好, 知道管家是可信之人,也没藏着掖着。
“我离开这段时间,盛京里发生了什么?”
甄让怎么会病成那个样子?!
而且他对甄家人以及甄妩的态度,怎么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您失踪的第二天, 盛京流传了两个关于您失踪的版本。”
管家没有丝毫隐瞒,据实说了。
说她不满陛下罚她去佛寺,所以她自己跑了, 这个版本, 贾甄甄还勉强能接受。
第二个简直是他娘的在扯淡!!!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听甄让的意思,这流言是甄妩放出去的?!
可她图什么呢?!
而且今天傅子垣去甄家拿甄妩,还有一个罪名是谋害贵人。
难不成甄妩跟莲贵人滑胎也有关?!
连日奔波已经让贾甄甄筋疲力尽了。
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道:“我先去睡会儿, 等金公子回来了,你让人通知我一声。”
既然傅子垣是以谋害贵人带走甄妩的,那金宴盏暂时应该没事。
还是等金宴竹回来,再同他商议好了。
贾甄甄抱着这个想法, 便安然入睡了。
金宴竹回来已经半夜了。
金叔拎着灯笼在府门前候着他。
“六公主呢?”一下马车,金宴竹就问贾甄甄。
“六公主已经睡下了,她说, 等公子回来,让老奴派人通知她一声。”
金叔拎着灯笼替金宴竹照路,沙哑道,“可要老奴派人去说一声?”
“算了,让她睡吧!”
金宴竹抬手揉了揉眉心,笑道,“她奔波了一路,应该累得不行了。”
管家嚅动了下唇角,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换了话题。
“刚才六公主问了老奴盛京传言的事情。”
金宴竹脚下一顿。
老管家又退了回去,“公主什么都没说,看那样子,应该是想等公子回来,跟公子商量。”
金宴竹轻轻颔首,从进府后的冷淡这才消散了不少,主动说起了金宴盏。
“阿盏性子莽撞,也该让她吃一次亏长长记性了!不过金叔放心,她人虽然在天牢里,但没受什么委屈。”
有那个人在,他们家小姐能受什么委屈!
管家缓慢点头,迟疑道:“没受委屈就好,只是这六公主……”
“六公主这次回京,暂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踪迹。”金宴竹截了管家的话,扭头道,“还望金叔多看顾些。”
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是,老奴明白了。”
贾甄甄醒来时,外面的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
贾甄甄一瞬间清醒了,从床上起来,慌里慌张就朝外跑。
刚跑出院子,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一股淡淡的竹香猛的蹿过来。
贾甄甄回过神来,护住自己的那只手瞬间收了回来。
关怀的声音随之响起:“公主没事吧?”
“嘶!没事,”贾甄甄用手捂着鼻子倒吸凉气,“阿盏呢!她在天牢怎么样了?”
提到金宴盏,金宴竹的神色瞬间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贾甄甄心里咯噔一声,以为金宴盏出了什么事,正要说话时,金宴竹已经开口了。
“她在天牢里吃得好睡得香,无聊的时候就跟狱卒们们赌钱。”
说到这里,金宴竹无奈扶额,“她还跟我说,让我不用这么快救她出去,她想再这么优哉游哉过两天。”
贾甄甄:“!!!”
敢在天牢跟狱卒们赌钱,古往今来怕只有她金宴盏了。
不过听到她没事,贾甄甄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来甄让虽然病了,但还是暗中让人帮忙照拂金宴盏了。
想到昨天,看到甄让形销骨立的模样,贾甄甄终于没忍住,道:“甄让怎么变成那样了?!”
金宴竹摇摇头,顿了一下,温声道:“公主可要去看看他?”
“不了。”贾甄甄垂眸,避开了金宴竹的视线。
她这次是为金宴盏回来的。
等到金宴盏的事情了结之后,她还是要走的。
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金宴竹叹了口气,温声道:“公主若担心他,很快便能看见了。”
“谁担心他了?哎,不对,什么叫很快就能看见了?!”
“傅将军巳时要审甄小姐,他应该也会去。”
昨晚傅子垣才从甄家拿的人,今天就要审了吗?!
“哎,不对啊!事关皇嗣,不应该是入宫审吗?怎么能在刑部公开审?!”贾甄甄有些奇怪。
金宴竹也不知道其中内情,“大概是昨天拿甄妩的阵仗太大了,得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吧!”
是吗?!
贾甄甄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时辰不早了,我打算去刑部,公主要去吗?”金宴竹温声道。
贾甄甄没有丝毫犹豫,“去。”
她想看看,傅子垣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而此时,刑部后堂。
傅子垣也在好奇同一个问题。
只是他的好奇对象是甄让。
“哎,驸马爷,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你想要问什么,直接在牢里问得了,为什么非要整这么个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