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就……”
“闵思琢,难道你不知道,你一胡诌,就会不自觉扇扇子吗?”贾甄甄直勾勾看着闵思琢。
没带扇子,不自觉扇袖子的闵思琢手一顿,表情有些尴尬。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勉强,只是甄让此去皖南,我……”
嘴上说着不担心,但心里却是骗不了人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闵思琢没有犹豫便说了,“姝儿说,她听到,皖南的折子其实私下早就送到了皇上那里,是皇上一直压着没动,后来赶上我死这件事,皇上才借题发挥,将我父亲去收拾烂摊子了。”
所以,对闵相下手的人是陈帝?!
如果是陈帝,那甄让此行就不会有事。
贾甄甄这才松了一口气。
“闵相这事,你打算怎么做?”贾甄甄去看闵思琢。
若这事是陈帝干的,闵思琢想报仇,简直是自寻死路。
她不想让闵思琢出事。
贾甄甄眼里的关切让闵思琢心下一暖,他笑了笑:“先办完我爹的丧事再说吧!”
两人正说着话,小厮进来说,有同僚来祭拜了,闵思琢出去招待宾客,贾甄甄则留在内院,帮衬着林姑姑管理府上调度。
原本贾甄甄是跟甄让吵架,才不想回甄家的。
如今甄让走了,回去也是她一个人,贾甄甄便还是住在闵家。
因闵思琢早早进宫求了陈帝,允他和贾姝在热孝内成婚,是以闵相停灵这几日,贾姝也日日出宫来闵家。
自从那晚说开之后,她们姐妹俩倒没以前那么拘束了,相处起来也舒服了许多。
直到闵相下葬后,贾姝离开闵家前,忍不住握住贾甄甄的手,小声道:“六姐,若是你想离开盛京,你就托人告诉我一声,母妃留给我的人,还有一部分活着,我让他们帮你。”
“傻丫头,”贾甄甄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六姐心里有数,倒是你,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事就传信出来。”
两姐妹说了会儿话,贾姝才依依不舍走了。
贾甄甄转过身,就看到一身孝衫的闵思琢倚靠在府门前的廊柱下,眼脸低垂,呢喃道:“以后,我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贾甄甄心里一阵酸涩,快步走上前去,狠狠拍了他一巴掌,“说什么浑话呢!我和姝儿不还在吗?再说了,现在丧事办完了,也该准备你和姝儿的婚事了,到时候有你忙得了。”
“忙!是该忙了!”闵思琢眼里有寒光一闪而过,在贾甄甄还没看见的时候,又笑道,“哎,要不你别干脆别走了,就住我府上,替我筹备筹备婚事。”
“你想得美!我得回我的安乐窝享福了!”
甄让如今不在盛京了,甄家不能一直没人。
再说了,她如今已经成亲了,断然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了。
知道闵家没有主事的人,临上马车前,贾甄甄又道:“行了,我会让林姑姑过来帮衬的。”
“嘿嘿,谢六公主。”
其实自从甄让走后,贾甄甄就没睡过一晚上好觉。
她老是能梦到上辈子的事,心里一直过不了那个坎。
现在回到甄家,看着她和甄让曾经住过的地方,心里却反倒没那么的不快了。
连日来的疲惫一瞬间涌了上来,贾甄甄困的不行,当即就爬上床睡了。
这一次,她出乎意料,没梦到上辈子的事情,反倒梦到了那次甄让吃醋,她和闵思琢去花楼的事情,把她摁在床上差点这样那样的事情。
梦里一切都十分逼真,贾甄甄甚至能感受到甄让身上的烫意。
她下意识吼了一句:“我来月信了!”
吼完之后,贾甄甄瞬间被惊醒了,一骨碌爬起来,就觉得小腹涨涨的。
她瞬间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她月信又来了!
贾甄甄生无可恋换了身衣裳,暖炉红糖姜水话本子一溜儿备齐全后,她就舒服的窝在床上,决定就算天塌了她都不下床。
结果,天没塌,金家却先出事了。
第八十六章 (一更)
一睁开眼睛, 贾甄甄就听到金宴盏又被抓起来的消息。
这次与上次不同。
上次金宴盏是冲撞了宫中的人,直接被侍卫拿进了宫,尚且有贾甄甄求情的余地, 这次却是——
“公主,是有人上京来告御状, 说金小姐贩卖私盐!”
听着惊蛰的回禀,贾甄甄瞬间浑身的血凉了个透彻。
经商的人,十有八九手脚都不干净,但是鲜少有被捅出来。
一是, 他们关系断开的干净,就算出事,一般也不会捅到最受益的人面前, 二是, 层层盘剥,利益错综复杂,众人保举,人人受益,如非百姓受害严重, 一般也不会成为大案。
惊蛰手足无措,道:“公主, 那个人有理有据,不但将金小姐给水岸过路的票引拿出来,还将几方匪盗和地方私盐贩子的供词拿到了手。”
金小姐这次,怕是危险了。
林姑姑也皱眉, “金小姐怎么说?”
惊蛰道:“牢里进不去,那人说因为这件事,他们百姓和商人之间起了争执, 商人放火烧铺子,实则是故意烧他们的住宅,他们有不少人被烧死烧伤。”
“什么?!”贾甄甄吃了一惊,一旦牵扯到人命,那就可不是小案子了。
贾甄甄问道:“这个案子的主审人是谁?”
“暂时金小姐被关押在大理寺,”惊蛰道:“其余的,打听不出来,只知道金小姐暂时还没有吃什么苦头。”
“哦,那就好。”贾甄甄松一口气。
金宴盏做生意,贾甄甄知道她的手上肯定不干净,本朝律例多得是可以钻空子的地方,只要银钱打点到位,实在不是问题,所以贾甄甄也没有想过提醒金宴盏。
但只要有人想点出来,就能一眼看出来。
比如上次的斗诗,罗萍一介文人都看出来猫腻。
但是贩卖私盐,是要全家受刑的。
金宴盏断不会如此糊涂啊……
贾甄甄在脑子里迅速过着,一时间没了主意,金家是多年累积的财富,人脉宽而广,不至于一下子就翻了船。
贾甄甄问惊蛰,“你觉得呢,这件事金家是不是冤枉的?”
惊蛰如实说了,“我在打听的时候,道上的人说,这告状的人,一路走得十分顺利,不像一个平头百姓,倒像是京城中有人在保举他,但是背后的人是谁,一时半会查不出来,就算查出来也没用,金小姐的案子,上边震怒,着不日便要查,早上钦差便去查看了……”
林姑姑道:“上边信了?”
惊蛰道:“认证物证俱全,实在……”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贾甄甄。
贾甄甄正要说话,顿时觉得小腹一痛。
“嘶——”真是要命!
惊蛰不明所以,顿时慌了,“公主你没事吧?”
贾甄甄反应迅敏,“不许告诉甄让!”
甄让此去皖南,哪怕是陈帝的命令,但是贾敏的手伸的那么长,实在不由得贾甄甄不担心他,但是闵相的事情又确实需要一个解释。
甄让去皖南,一半是出于私情,一半是出于皇命。
贾甄甄软了口气,“别告诉他乱了他的神,皖南不比盛京,人多眼杂的,本就容易出事,万一他分神,我没事。”
惊蛰应一声,又问,“那现在呢?金小姐的事情……”
贾甄甄忍着涨疼,道:“金公子是不是也被拿走了?”
“是。”
金家已经没人了,剩下的几个叔公贾甄甄并不熟悉。
而且这次的命令来的这么迅猛,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猝不及防,那些人肯定忙着各扫庭前雪。
还有谁呢……
有了!
贾甄甄吩咐惊蛰,“你去将傅子垣叫过来,直接告诉他,就说是因为金家的事情。”
惊蛰领命去了。
林姑姑却是叹口气,道:“公主,金小姐的事情出的实在突然,您没想过,是谁在背后算计?”
贾甄甄想了。
但是她并不了解金家在京城的人脉,她只能按照自己和金宴盏交集的人,来判断出几个人。
首先陈帝,金宴竹是影卫,结果却失手了,陈帝不管是为了以后东窗事发还是责罚金宴竹,动金家都说得过去。
然后是闵思琢,闵思琢如果知道影卫是金宴竹,给金家动手实在是顺其自然,但好歹金宴盏还夹在中间,贾甄甄觉得闵思琢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再次,还有贾敏,贾敏对皇位野心勃勃,段衡的金簪事情尚且刚过去,她想要动贾甄甄,但贾甄甄这边被甄让保护的毫无破绽,从金宴盏出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但皖南尚且处于水深火热,贾敏该不会这么顾头不顾尾才是……
贾甄甄摇摇头,道:“先见过傅子垣再说吧。”
***
金家遭劫难实在是太突然。
金宴盏早上刚洗漱完准备去查账,官府的人突然就上了门,抓了金宴盏不算,将金宴竹也抓了。
此刻关在牢狱里,金宴盏用头上金钗贿赂了狱卒,才成功见到了金宴竹。
不过一早上,金宴竹似乎被人拿走了精气神,双眼下唯有淤青。
“哥!”金宴盏小声惊呼,“你怎么了?!”
金宴竹睁开眼睛,看着金宴盏,她一身华贵的衣裳,在茅草里滚了一早上,哪里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他是疼这个妹妹的。
父母双亡以后,他便和金宴盏相依为命。
“阿盏,”金宴竹声音哽咽,“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情,我好着呢!”
金宴盏从小就是一个人精,不仅算账起来脑瓜清楚,想主意也是一顶一,但在读书上,却是一窍不通。
金宴竹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他只能这么问金宴盏。
两人在被押解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罪名,但金宴竹想亲口确认一下。
虽然因为闵思琢的事情,两个人之间有了隔阂,金宴盏一直不愿意搭理金宴竹,但此时两人都被下狱,金宴盏能主动想办法来见自己,说明她已经消气了。
金宴盏道:“他说的那个人,我实在没有印象,虽然我确实有走水路夹带私货,不过不多啊,除非这人认识官府的人,不然不会这么巧人证物证都拿到手,那些官兵收了我的钱,我都是有把柄在的。”
“我明白了。”金宴竹合了眼睛。
“怎么了?”金宴盏迅速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是哪位?”
金宴盏竖着手指朝天上指了指。
金宴竹不答话。
金宴盏肩膀耷拉下来,道:“那就没办法了,他要动作,谁能管得住,上次甄甄能救我一次,那是因为只是内宫的事情,这次如果他要灭了金家,甄甄怎么挡得住,那是百姓的性命啊……”
金宴盏长舒一口气,认命了。
“哎,哥,你还想吃什么不?趁着咱这两天还有点人形,吃好喝好。”金宴盏道:“我身上还有点首饰,能够咱两好好过几天。”
金宴竹只觉得心里愤怒而悲凉。
陈帝下的手也太重了!
金宴竹给陈帝做事,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就是为了保着金家。
他吃了那么多苦头,结果最后……
“阿盏,你恨我吗?”金宴竹还是想问问,对闵思琢下手的时候,金宴竹就已经想到了金宴盏知道以后的样子,但是他别无选择不是吗。
事到如今,他反而释然了。
“阿盏,其实我……”金宴竹喉头滚动,还想说话,却被金宴盏打断了。
金宴盏一边扯着衣服上的稻草,一边有气无力道:“哥,我知道咱们家的生意顺利,你是出了力气的,但是我一直不愿意往你身上想,你成了白身以后,我倒是松了一口气,以为你从此就能做自己,不再受官场钳制。”
金宴盏无力地笑笑,“但是每次你看着甄让的官袍,我都能看出来你眼里的光,哥,你想做官,是吗?”
“是也不是。”金宴竹道:“我想做官为民请命,但是当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却是一个豺狼,但我已经入了朝中,被他选中,我就没办法选择了……”
“是因为我吗?”
金宴竹喉头滚动了片刻,缓缓点头,“但不全是。”
“哥,”金宴盏道:“我们来猜一猜,这次我们到底会不会有事。”
金宴竹淡淡笑了,“你不是已经觉得……”
“还有甄甄啊,再说了,还有傅子垣那个狗男人!”
金宴竹道:“如果是他的意思,你跟我出不去这里的。”
“他又怎么了?!”金宴盏道:“他只是坐在那个位置上而已,甄甄总有一天也会坐在那个位置上。”
金宴竹微微怔住,“阿盏……”
金宴竹读的圣贤书,只教会金宴竹尊君为上,哪怕他也觉得君非君,但后来为了保住金家,他还是去做了影卫。他从来没想过,想将这人换了。
金宴盏道:“凭良心说,哥,你觉得甄甄怎么样?”
“她敢入内宫救你,有义,她能为闵思琢对峙贾敏,有情,她去给灾民施粥,也态度和善,甚是同情他们,能够与民共情,她自小出身宫内,品行高洁……”
“那不就结了!”金宴盏道:“甄甄怎么就不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