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是生病了,头晕晕的很难受,我想去告诉太后我生病了,刚走到太后寝宫的门口,就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那是我长姐的声音!
长姐又来看我了!
长姐说过,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能打扰,于是我乖乖的站在门口等她们说完话我再进去。
长姐说,赵小将军歼灭敌军十余万人,取下西蛮可汗的首级,自己也殉职了。
太后说封他正一品忠勇侯。
她们说话说了好久,我在门外都站累了,我决定先回去,长姐进宫一定会找我的。
我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有看见长姐。
到了天黑太后来了,问我怎么不吃饭,我实在是太想吃家门口的肉包子了,我已经七年没有吃到肉包子了。
我哭着说我腿疼,太后轻轻把我抱在怀里,也没有说话。
—
宫里树叶变黄的时候,章景行遇刺了。
我让他别去狩猎,他非不听我的,还要带着我去!
我俩骑马到深林里,我让他给我抓一只兔子吧,我俩就在找兔子。
然后找到了一群黑衣人,我发现大家都喜欢穿黑色,一大群乌鸦!
他们拿着刀,我说这是皇帝呀。
他们说杀的就是皇帝。
emmmm...
那既然和我没关系,我就先走吧。
我发誓我真的是准备跑路的,但是地上有树枝我就被绊倒了。
正好倒在章景行身上。
这还不要紧。
但是为什么那个黑乌鸦正好拿着刀砍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我寻思着,既然我已经被砍了,那就多砍几刀吧,让章景行赶紧逃出去叫太后来救我们。
但是章景行好像不是这样想的,他就要和那些人打。
果然当皇帝的人脑回路和我这样的正常人都不一样。
于是我就被抓住了。
别问我为什么被抓住了,反正就是抓了我。
其中一个黑衣人让章景行放下刀,不然就杀了我。
我想说,大哥,你拿我威胁章景行没用,那些话本子上的剧情实在是烂透了,都是假的。
但是我说不出口,因为我失血过多,我可能要死了。
我还没吃到肉包子就要死了。
我恨章景行,都说了不要来狩猎啊!
我看见章景行好像有放下刀的意思,那我能答应吗?!
没了刀拿什么和人家打?
“章景行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吼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说到底他也是个皇帝,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太后又要让我出去看风景了。
唉,就我多嘴!
本来我就晕晕的,抓着我的黑衣人还在我耳边聒噪,我脾气一上来让他闭嘴,但他不听还说要拿章景行的命换我的命。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命这么值钱。
虽然我不想死吧,但是启国好歹需要一个皇帝,太后年纪大了,不能像培养章景行一样再培养一个皇帝了。
而且长姐说过,我们赵家世代忠良,每个子孙都应该守启国江山永固国泰民安,皇帝要是没了哪来的安。
我心一横,那我就死吧!
于是我攒够力气面前的刀撞去。
黑衣人似乎也没想到我会这样,吓得他收了一下手,但刀还是刺入我的体内。
嘶。
真疼啊。
恍惚间我听见章景行叫我,他叫的太大声,都破音了。
我又不是聋子....
我觉得我十三岁这一年,实在是悲催的一年,年初在雪里晕倒,腿不大好使了,养了半年,又被刀捅了。
我刚醒来的时候是遇刺十天以后,我醒的真不是时候,害的章景行早朝都没结束就跑过来看我。
我赶紧让芝蓉把太后叫过来,因为我怕章景行因为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他,他杀我灭口。
不过他没有,他抓起了我的手,很激动的样子。
原来他是想把我捏死。
呜呜呜。
他说让我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我点点头,想抽开手,但是我抽不开。
他抓的我好疼呀。
哎,心好累。
他一直再说以后不能这样了,我第一次看他掉眼泪,把我吓坏了。
不就是在人前骂他了一句吗,这不是形势所逼不得不骂,当个皇帝心灵咋还这么脆弱呢。
“赵宛儿,你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
“是是是”
太后的到来解救了我。
我活动了一下手指,还好,没断。
太后看见我也红了眼眶,问我还疼不疼,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
蝴蝶暇卷姜汁鱼片五香仔鸽八宝野鸭佛手金卷挂炉走油鸡鱼翅螃蟹羹山珍刺龙芽
当然,我虽然想吃这些但是我实在吃不进去什么东西。
我说,我想见见长姐。
太后说再过几天再过几天就能见到长姐了。
我才不信咧,世界上最长的时间就是人们口中的再过几天。
于是我说,我想吃桂花酥。
我肯定是没被刀捅死的,但是我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身上的伤才刚刚好了一些。
章景行每天下朝都会来看我,其实我想说,我能自己吃饭的。
但是一想到我骂过他,就不敢说话了。
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明知道我吃饱了也不敢说,还天天喂我。
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一圈。
更糟心的事,芝蓉怕我无聊,想着法的逗我开心,给我讲笑话,但是她自己记性也不大好使,一个笑话能讲五六遍,见我不笑自己还在那怪伤心的。
苦了我只好每次都捧场的哈哈大笑。
这样的苦日子我过了三个月,终于迎来了启国又一年的新年。
新年到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尚衣局又要来给我做新衣服啦!
我欢欢喜喜的和尚衣局掌事宫女说我要什么款式的衣服,太后说了,今年我想要多少件都行。
说完了一部分,我有些累了,让她们明天再来。
吃过午饭后,长姐来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长姐看见我又哭了。
唉,她大概是觉得她妹妹本来只是脑子不好使,现在成了脑子不好使的胖子。
长姐说,阿娘病了,搬去了道观休养,我啃着鸡腿点头,心里遗憾以后吃不到红烧兔头了。
我想问她那天她来宫里为什么不来看我,但我怕我一问长姐又要哭,就不敢再说话。
我和长姐说想出去看雪,长姐不让,说我的伤还没好,我点点头,不再做其他要求。
太后特许长姐在宫里留一夜陪我,我开心极了,觉得药都是甜的。
我笑眯眯的喝下药,看见章景行一脸复杂的看着我,我觉得他可能是觉得我喝药的动作不雅,不过没关系,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他一般见识。
我拉着长姐躺在床上,说着在宫里的事,从早上起床等章景行吃饭,到每天抄佛经学礼仪,再到晚上饿的时候叫芝蓉偷偷给我做夜宵,事无巨细,都说给她听。
长姐温柔的看着我,嘴角噙着笑,长姐长的可真好看啊,一笑起来嘴边就有两个小梨涡,我觉得不会再有人比长姐还好看了。
我俩说到半夜,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长姐已经走了,留了她亲手做的一桌菜。
我吃饭的时候不小心烫到舌头,拿水喝又扯开了伤口,疼得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哭了好久,医女为我上完药之后我还在哭,芝蓉把我抱在怀里安慰着我。
我问芝蓉怎么办,我疼得好难过。
芝蓉说快好了,让我再忍忍,就快好了。
—
我忍啊,忍啊。
一直忍到景辉十九年,我的伤好了。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首先是有一天我在太后宫里陪太后下棋,正在我纠结到底是要弃暗投明还是孤注一掷的时候,有人闯进宫里。
准确来说,是有很多人闯了进来。
吓得我黑子掉到了棋盘上,我来不及看就赶紧把太后护在身后。
然后我俩就被抓住了。
我俩被拖到外面,我觉得他们一点也不懂尊老爱幼,太后是个老人家,就不能轻一点吗。
我也这样说了,但是没人理我。
好吧,没关系。
到外面我看见一个穿着一袭白衣的人站在那里,我觉得他要是和章景行在一起,就是话本子里面说的黑白无常了。
那个人长的和章景行有几分相似,他问太后章景行在哪。
太后不理他,他又问我。
他妈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吗?
我觉得这个人脑子还没有章景行好使,所以我不想和他说话。
我不理他,他还笑了,果然脑子不好使。
他问我多大了,这个我知道啊,我说十四岁。
他说正好,问我要不要嫁给他。
我说什么来着,他果然脑子不好使。
我俩刚见面,我为什么想嫁给他?
他说赵家女儿一个比一个好看。
我觉得他现在不仅脑子不好使,眼神也不好了。
从小到大就没人说过我好看,我们赵家只有长姐长的好看。
我问他是因为我长的好看才想娶我吗
他说是
我突然觉得他也挺好的,因为章景行从来没说过我好看。
我还想让他夸夸我,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被一箭刺穿了身体,血喷到我身上,弄脏了我的新裙子。
我以为他是个很厉害的反派,怎么也没想到这么草率就死了。
头领死了,剩下的喽啰们就群龙无首,一会就被制服。
后来我才知道,这么多年太后和章景行一直在和他斗,朝堂太多的声音拥立他为王。
不过现在他死了,那些支持他的人也都死了,现在没人敢说章景行坐不了皇位。
后来我问长姐那个人叫什么,我总要知道一下第一个夸我好看的人叫什么名字,长姐说他叫章景清。
章景清,章景清。
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长姐说想不起来的就是不重要的,不必再想了。
我深信不疑。
又过了一个月,父亲回来了,长姐陪着他进宫来看我。
我不认识父亲的,自我记事起身边就没有父亲这一号人,但是他看见我的时候哭了。
他长的也好看,看来我们家基因真的好
他把我轻轻拥入怀里,他的肩膀很伟岸可以把我整个包裹住,脸上的胡茬刺的我有点疼。
他说“宛儿都长这么大了。”
原来这就是父亲的拥抱啊,应该是气氛太沉闷,我也哭了。
我突然想起小的时候羡慕别人有爹,可以抱着举高高,但是我没有,我就在家哭闹,哥哥笑着把我抱起来,说“我们家小幺也有爹的,爹爹不在的这些日子哥哥先抱着”
哥哥抱着我转了好几圈,现在换爹爹抱我了。
我有点懊恼自己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如果再早几年,那个宗亲宴,我定会扑到哥哥怀里,说我记得他。
爹爹陪我坐了一会就走了,因为后宫男子不能久留。
过了几天,章景行选秀了,这是他登基十九年第一次选秀,格外的隆重。
太后让我一起去帮他选,我笑眯眯的答应了。
我要给章景行选那种长的很丑的,脾气也不好,选好多这样的,折腾死他。
当然我只是自己偷偷在心里这样想着,不敢说出来。
我换上我的新裙子,跟着太后就去了,章景行看见我的时候好像冷了脸。
我觉得我心里的小九九可能被他看出来了。
我错了。
因为根本没有长的丑的,也没有脾气不好的。大家都很好看,声音也好听,看起来温婉的很。
我失望的摇摇头,章景行倒是有点开心看见我的样子,他问我怎么了。
我说好像没有适合你的,他问我什么样的女子适合我。
貌若无盐,奇丑无比,膀大腰粗,脏话连篇。
当然,这些话我肯定不会说出来,我想了好久好久,憋出来一句“看着顺眼的”
章景行大手一挥,这一组女子一个也没留。
最后还是太后选了四个,我选了两个。
皇帝的第一次选秀,以六人的凄惨战绩结束。
又过了几日,我依然在太后宫里下棋,太后问我想不想继续留在宫里。
我拿着黑子看了棋盘好久,说,我不想。
她问我原因。
我已经八年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门口的肉包子还在不在,阿娘的病好没好,阿清是不是还在等我回去陪他打雪仗。
我说,因为我不想穿新衣服了。
说完,听见宫女惶恐的问安声,转头看见一抹明黄消失在门口。
大概是八月份,正是桂花酥火爆的时候,长姐来了。
这次不一样,长姐终于不哭了,她笑着冲我伸出手,温柔的和我说“小宛儿,姐姐来接你回家。”
我呆呆的立在那,手里的玉镯子应声而落。
我和长姐手牵手走到宫门口,父亲在等我们,我新奇的看着他身边的骏马,父亲说他叫雷暴,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老朋友。
他还向雷暴介绍说,我是他最小的女儿。
我们刚想走,皇帝仪仗就来了,章景行问我当真要离开吗。
我难道不是回自己家吗...
我和他说,要他以后做一个好皇帝,不要动不动就摔东西了,不然还要连累其他人受罪。
他问我会回来吗。
我想了想说,看看吧。
他好像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我知道了,因为他觉得我出宫之后会把他十二岁那年睡觉尿床,十三岁扎马步的时候放屁,十四岁晚上偷看话本子的事情往外说。
我坐上父亲的雷暴,冲他招招手,看见他一直盯着我,我和他说,我不会把你的糗事往外说的。
他还是看着我。
emmmm,他大概不相信我。
我难道就是那么没有信用的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