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国外深造,我?”梁悠一惊,“应该是师傅,还有其他前辈……”
季所长摇摇头,拦下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这次是去国外大学文物修复专业学习深造的机会。周师傅不会说外文,你的那群师弟们也一样。整个研究所里,也只有你能胜任了。况且我之前问过周师傅了,他不愿意去,并且向我极力推荐你。”
“可是我……”梁悠真的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能再读一次文物修复专业的机会。
“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季所长劝道,“这个机会是国家面向所有相关机构,报名后再进行筛选的。”
“这样啊……”
“嗯,不过我觉得你的被选中的机会很大。”季所长说道。
“您对我也太有信心了吧。”梁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不是我对你有信心,是你可以啊。”季所长笑道:“现在国内文物修复领域还不够正规,你大学历史系毕业,会外语,这个条件放眼全国都算是突出的了。而且咱们研究所本来就是重点部门,有这种机会肯定会先考虑咱们的。”
梁悠想了想,觉得季所长说的也对。国内现在做文物修复的,大多像周师傅一样半路出家,以前做的是完全不相关的工作,从大学美术系或历史系毕业反而是少数。再加上敦煌研究所这项工作经历,远比在其他研究所或者博物馆的工作经历更有分量。
梁悠觉得,她从今晚开始要复习一下外文多找些原文书籍来看,省的万一被选中了掉链子。回去之后,周师傅也提起了这件事,告诉梁悠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学学,看看那些国外的专家们到底是怎么做的。
梁悠瞬时觉得压力更大了,又站回了她平日练习的砖墙前,告诉自己千万不能丢人。
“悠悠。”魏姐敲了敲门,梁悠刚拿起针管又只能放下。
“怎么了魏姐?”
“季所长找你。”
“又是我?”梁悠有些吃惊,她明明刚才季所长办公室出来的,她今天也太受欢迎了吧。
无奈,梁悠只能暂且按耐下心中那团刚燃烧起来的小火苗,今天上午第二次去了季所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这次除了季所长外还有个穿着警服的男人,他看到梁悠进来热情的跟她握手打招呼,介绍自己说是从公安部来的,姓董。
梁悠有些发懵,她也没做什么事情啊,怎么还遇上公安部的了。
“梁悠同志你不用太紧张,我就是来了解些情况的。”董警官笑容温和,可一双眼睛却让你觉得所有心思都被他看透。
“您说。”梁悠点点头,又觉得自己这态度太过冷淡,赶紧补了一句,“我肯定配合您的工作。”
董警官笑了笑,“我就是想要问问,一个月前张定团伙意图盗取文物那一天,关于您的那一枪的事情。”
梁悠看了季所长一眼,看他冲着自己点点头,也知道这事儿否认也没什么用处,于是大方承认:“您问。”
董警官脸上依旧带着笑,又转头看向季所长,“那把枪……”
季所长道:“是研究所的,具体是什么时候的,我确实也记不清了。”
董警官点点头,低头翻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梁悠知道这是一种心理战术,为了让她和季所长感到压力,再接下来的问话中有问必答。
不过梁悠倒不算太担心,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早就把她跟季所长拉走带到派出所问话了,怎么可能反过来是警察找过来。
其实仔细想想,开始是他们想的太简单了,教导员估计也没想到张定这件事还跟赵哥那么大一个跨国团伙有牵扯。
如果只是张定带着一群村民盗窃文物未遂,这件事也不会被报到公安部,那开枪的事情没准儿就能模糊过去。可没想到这件事还牵连不小,那自然每一步都要仔细核查。
子弹是证据,枪不是连队的枪,那开枪的自然也不是连队的人。
教导员应该早就知道瞒不住了,怎么不来提醒她一句呢?梁悠头疼的想到。
她不知道的是,教导员在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后就把真相告诉了市公安局的警察。几个人都觉得不算是大事,毕竟会开枪又不犯法,所以后来也就没跟梁悠多说。倒是枪支的来源他们跟季所长商量着写了份报告交上去,本以为能翻过这页,没想到还有人过来专门问话。
董警官开口说道:“梁悠同志。”
“您说。”梁悠做倾听状,脸上表情淡定如初。
“其实我这次来是请您帮忙的。”董警官一反刚才的试探,语气和神情都诚恳了不少。
“会外语,懂文物,好枪法,会画画,还有……”董警官一笑,“会鉴定奢侈品。”
“哈哈哈,我哪有这么厉害,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梁悠被他笑的后颈一凉,摸了摸脖子,心道看来事情不简单啊。
“而且有人向我推荐了梁老师,说来找梁老师最适合不过了。”董警官又说道。
“谁?”梁悠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
董警官道:“梁家勋同志。”
“我大哥?”梁悠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的董警官竟然认识她大哥。“那您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前不久北疆那边抓到了一伙儿盗墓贼,他们盗了一座五百年前的帝王墓,将里面的珍贵陪葬品洗劫一空。”董警官边说边观察着另外两人的神色。
季所长听到他的话紧蹙着眉头,面色沉重。梁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了。
董警官继续道:“很巧,那伙盗墓贼在境外的接头人,也是赵哥。”
梁悠想了想刚才他对自己的几句评价,问道:“董警官您这是,要我去做卧底?还是假装成买文物的人混到赵哥身边跟他接头?”
梁悠想起前世看的那些惊险刺激的电影,热血沸腾。
“赵哥销赃从来都有一条稳定的渠道,他从不直接和买家见面的。”董警官笑着解释,否定了她的猜测。“不过也差不多。”
“那到底让我做什么?”梁悠有些心急。
“盗取帝王墓的团伙的前任老大有一独生女,一直在国外学美术。前老大从不让女儿参与到团伙里的事情,甚至想要洗白让女儿回来接手一份干干净净的家产。”董警官没有直接回答梁悠的问题,反而讲起了故事。“可是洗白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一群在土里刨了一辈子的人,你让他们去干别的,他们哪会啊。况且天底下有几个买卖像盗墓似的,在地里刨一刨就有大笔的财富入账。钱来得快的,跟从天上掉下来的也差不多。一帮人习惯了一掷千金,早就不知道精打细算的日子要怎么过了。”
梁悠歪着头听着,想要知道这故事的重点到底是什么。
“一些激进的成员处理掉了在他们眼里‘一意孤行’的老大,而受过这位老大恩惠的人则嚷嚷着要为他复仇,一个盗墓团伙一分为二。那个在国外学画画的女孩回国,接手了其中一半。要替她父亲复仇,向另外一半讨回公道。”
梁悠听着董警官嘴里跌宕起伏的情节,出了一个“哇”字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所以,您是说要我假扮那位来复仇的小姐?”梁悠问。
“准确来说,是那位小姐希望有人来假扮她。”董警官答道。
梁悠捋了捋这个故事,“为什么,她父亲的死也和赵哥有关吗?”
“有关的,”董警官肯定了她的猜测,“她父亲人称钟三,祖上就是干的盗墓的勾当。十来年前被打击过一次,后来出狱了又重操旧业,用着盗取文物换来的钱把女儿送到国外去学艺术。钟三一直是赵哥在北方主要供货人,他要是金盆洗手了带着整个团伙洗白了,赵哥很难再找到这么一个挖坟掘墓的行家供货。为了保障自己的文物货源,赵哥可以说是煽动了团伙里的二号人物和钟□□目,下手杀了钟三,最后还把一个小孩子推出来顶罪。”
“啊,这是什么魔幻剧情啊。”梁悠感叹。
董警官继续说道:“所以钟小姐想跟我们,联手。她为父报仇,我们将盗墓团伙和赵哥一网打尽。”
“这位钟小姐倒是了不起。”梁悠有些佩服。
钟三对女儿是真的好,为了女儿愿意金盆洗手。不过除了这片慈父之心之外,他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了。干了盗墓这行,最后也不是良心发现收手的,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董警官:“其实我们开始也考虑过别的人选,可跟赵哥接头的一定要是自己人才能放心。没跟赵哥见过面,身份又足以让赵哥亲自出马来谈生意的,目前就只有钟小姐一人了。”
“所以您找我来不是让我来冒充买家的,而是让我冒充这位盗墓世家出身却投身艺术,在父亲被杀后又毅然决然回国报仇的钟小姐是吗?”梁悠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董警官。
“是这个打算,不过……”
董警官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悠打断:“我这人设也太带感了吧。”
“带感?”董警官不解,一直没闹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梁悠捂着胸口,她前世看了那么多小说,终于要有用武之地了。
第28章
董警官跟梁悠大致介绍了钟小姐的事情, 具体的会等完全确定后再详细的告诉她。
同时, 董警官还告诉梁悠,他们正在遴选扮演她的手下和她一同前往帮助保护她的惹怒。除了几名业务精炼的资深民警,还有部队前不久联合任务中表现最出色的两名战士——梁家勋、岳青松。
梁悠没想到还有俩熟人, 想到好久没见到自家大哥,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她刚回到办公室,就有旁边的小战士跑来告诉她有找她的电话打来。梁悠看着手里的针管, 无奈的放下,看来她今天是没法练习了。
就是不知道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谁,是家里的长辈,还是大哥?梁悠坐在电话旁边有些无聊的等待着。
刚才小战士只告诉她打电话过来的是个男人,麻烦他们帮忙找下梁悠,他一刻钟之后再拨过来。
等到了小战士说的一刻钟时间, 电话铃声准时响起。
梁悠拿起听筒, “喂,你好?”
“悠悠。”电话那边传来了梁悠熟悉,却又已经有快一年没听到的声音。
“大哥!”梁悠惊喜。
梁家勋所在的部队在雪山上, 没有通电话, 想要打电话要休假时下山才行。大哥自己是干部, 总会在休假时替班。自己留在营地,让其他同志有机会下山给家里打电话。
算起来,上次跟大哥通电话还是去年过完年一个月的事情了。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梁悠又惊又喜。还有一点,紧张。
梁国勋先问了梁悠在研究所这边的情况, 梁悠当着大哥可不敢抱怨,何况大哥那边的环境比研究所要苦多了。于是就实事求是,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说了几件给他听。
“嗯,很好,这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就要好好坚持下去。”梁国勋语气温和,给了妹妹难得的肯定。
因为对面是一直敬畏的大哥,梁悠打电话时坐的都比平时直。“我知道的。”
梁悠从小就是在家人的过度保护中长大,这种保护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为了一种限制。在这里面,唯独大哥是例外的。
他对梁悠也很好,但不会限制她做自己的喜欢的事情。或许因为他自己是个喜欢挑战的人,他并不反对妹妹去做一些在其他人看来不够“安全”的尝试。
教梁悠骑自行车的人是大哥,教会她骑马的还是大哥。到了后来,教她射击和擒拿的还是大哥,虽说最后那一项再被发现后强制暂停了。
“我听说你开枪了?”梁国勋问。
“啊,那个……”梁悠紧张的卷着电话线,最后还是老实的点点头,“嗯。”
梁国勋又问:“开枪的感觉怎么样?”
梁悠小脸皱成一团,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可能因为是半夜,天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我没看到被我打到人的,也没看到他被我打到后的样子。但是……心里还是很别扭,因为我打伤了一个人。”梁悠越说声音越小。
梁国勋能理解她的心情。别说梁悠了,他刚到部队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受过全面训练,握住枪的时候肯定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可是当他执行任务时第一次面对射击指令时,他还是手抖射偏了。他当时才认识到,就算面对枪靶时可以百发百中,再面对活生生的人的时候也会紧张。
梁国勋张了张嘴,想要跟妹妹分享一下当时的心理顺便安慰她几句。可他向来不善言辞,默默组织了半天词汇,刚要开口……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反正打都打了,再想也没用。”
梁国勋还没开口,就被梁悠把话又堵了回去。他难得想要温情一把,可惜妹妹并没有给他机会。
“不过大哥你都知道了,那……”梁悠咬住嘴唇,有些紧张,不知道爷爷他们听到了会不会很担心。
“你放心吧,”梁国勋读懂了她未说出话里的顾虑,“我爸知道了,但是不会传到爷爷耳朵里的,你放心。”
梁悠松了口气,她都这么大了,要是还总让爷爷奶奶替她发愁,那可真是罪过。
“我爸把电话打到了团部让我去接电话,我以为有什么大事。”梁国勋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结果他向我征求意见,问怎么跟你说才好。他想劝你回家,又怕你不愿意。没想到他也挺会尊重别人意见的,我还以为他……”
梁悠知道他说的是当年他当年想做飞行员,结果大伯却不允许的事情。
“因为我毕竟不是大伯的亲女儿啊。”梁悠笑笑,这是他们对她再好都不会改变的事情。
“那个,今天董警官去找你了对吧。”梁国勋生硬的将话题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