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内文物的清理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梁悠过去帮着小张师傅将清理出的文物分类后送回到了首都博物馆, 请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帮忙修理。
小张师傅带着之前负责清理文物的几名工作人员也一起过去,进一步细致的整理这次虞将军墓中出土的文物,将它们一一登记入档。
梁悠则在山里找了一块土多的地方, 想试试铁铲的手感,别等到铲取壁画的时候连铁铲都不会用。
不过梁悠显然是高估自己了,她不仅不会用铁铲, 她甚至都拿不起来。
铲取壁画时要用铁铲伸进壁画后面,像杠杆一样将地仗层从墙壁上翘起彻底剥离开,在铲取时需要有一定的力气才能做到。
可是梁悠别说拿铁铲铲取壁画了,她把铁铲举起来铲铲土都能累的喘粗气。
这样可不行啊……梁悠默默的把锻炼身体增加力气添加到以后要做的事情中去,打算回到研究所请教一下专业人士,跟岳青松学一下怎么锻炼才能让自己力气大一些。
不过眼前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梁悠练肌肉了。梁悠想了想,把张冲叫了过来,指了指被她遗弃在地上的铁铲。
“拿起来试试。”
张冲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很听师姐话的将铁铲拿了起来。
嗯,不错,拿的挺轻松的。梁悠不由得点点头,觉得他应该没问题。
“铲铲土试试。”梁悠又说道。
张冲一头雾水,琢磨着师姐这莫不是把他叫来一起在山上开荒的?不然平白无故的铲土做什么。
脑子里乱成一团,不过手底下却没闲着。张冲进研究所之前在家里也跟着种过地的,用个铁铲对他来说真不叫事。
梁悠在一旁看他把铁铲用的熟练,崇拜的目光让张冲都要误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了。
“行吧,”梁悠拍了拍张冲的胳膊,“就你了。”
“什么,什么就我了?”张冲从被叫过来后人一直都是懵的,还没闹清自己是来干嘛的,就被定下来了。
梁悠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张冲同志,现在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你有信心完成吗?”
“有。”张冲被梁悠不同以往的严肃样子迷惑,挺直了背大声回答。
“很好。”梁悠满意的点点头,“那我跟你讲讲铲取壁画的事,你看看找个什么地方练练,到时候别出错。”
“不是不是,铲取壁画?”张冲一下子傻了眼,这个他听师姐前阵子给他们讲过。可是,可是怎么突然变成他来做了。“师姐,不是你……”
“唉,”梁悠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摇摇头,“那个铁铲我拿不动。”
这个理由倒是让人没法反驳,可是让他来做……张冲拎了拎手里的铁铲,突然觉得自己也拿不到动了。
“师姐您看,要不然让周扬他们来试试?他们在家里都干过农活,肯定比我熟练。”
“张冲啊,你看看他们,要不是年纪小要不就是来的时间晚,我考虑了很久你就是最合适的了。做人要有勇于担当的气魄,不能逃避啊。”
张冲被梁悠的话激起了斗志,咬咬牙,应了下来:“师姐我懂了。您放心,我会努力的。”
“很好。”梁悠松了口气,总算是忽悠来了一个。
过了几天,梁悠请人做的烘干设备送来了,差不多就是加大了好几号的暖手宝。温度正好,不会对壁画产生什么印象,又能加快粘合剂干燥发挥出黏合效果。
梁悠招呼着周扬给她打下手,两人开始对壁画就行初步修复,主要是黏合填补开裂、空鼓的部分,避免壁画铲取迁移过程中发生大面积的脱落。
墓上放挡雨的棚子早就搭好,防止雨水进到墓中损坏文物。另一方面可能是有了烘干的设备后梁悠一直做得很好,没给赵通他们发表意见的机会,倒是都消停了下来,安安分分的过了几个月。
到了十月份,壁画的清理加固工作终于赶在土冻上之前完成了。
现在墓下的温度越来越低,再加上空气潮湿,待久了很不舒服。大家都知道工作不能再拖,咬着牙坚持下来。赵通等人虽然有些小心思,对待工作态度还算端正。两队人各有心思,但还是表面无事的一起度过了这个几个月。
终于到了要对壁画进行揭取的这最重要的一步,木龙骨框架都做好了,药水和桃胶也都准备的足足了。
先进行揭取的是穹顶壁画,揭取后将穹顶的砖一块块拆下来,揭取墓室壁画的时候就能将包装加固好的壁画从穹顶处用吊车吊出来放好,统一运回去。
梁悠找梁家颖要了一堆手术刀,这两个月没少跟周师傅打电话向他请教切割壁画的技巧。只不过用地仗层和颜料层一起揭取的方法,不管多小心都避免不了在壁画上留下一道划痕,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惜。
梁悠提前几天画好了切割线,今天总算是到了要动刀子的时候。
梁悠先选了几块图案稍微不那么重要的地方练手,和张冲试试手感。壁画铲取这种工作不能出分毫的差错,要不是实在缺人怎么也不能让他们两个新手来做的。
两个人都屏气凝神小心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刚铲取了一块壁画就已经紧张的满头是汗,谁看着也不比对方轻松多少。
好在铲取壁画也是个熟练工,有了经验之后就速度也越来越快。
其他人也有各自的工作,清洗、刷药水、贴纸布、用木龙骨框架固定做好保护,一套工序下来配合的愈发默契,效率自然也就更高了。
十天之后,虞将军墓中壁画迁移工作终于圆满落幕。
梁悠回到家里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再醒来时有种可算是又活过来的感慨。
壁画迁移工作完成了,剩下的修复工作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梁悠和文物局那边做好了交接,换得一身轻松。
首都博物馆的敦煌文物艺术展已经结束了,梁悠本来还说带张冲他们一起去看的,结果也没能成行。讲座和招聘的事情都由向瑾和另一名同事负责了,据说进展的还不错,招到的实习人数和去年差不多。
回研究所的车票订的是五天后的。梁悠本来说带着张冲他们到处转转,可他们一再说自己就行,让梁悠不用管他们,多陪陪家里人。
这些天虽然住在家里,可梁悠也只有在早饭和晚饭的时候能和聊聊天,并没有太多空闲陪着他们。
现在有了这么个机会,梁悠正好用来好好陪陪家人。她和大姐商量好了,一起带爷爷奶奶去吃大锅炖鱼。
终于等到大姐歇班的日子,梁悠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东西,等着大姐过来。
今天当司机开车的人是顾磊。梁悠看着他坐在驾驶座上,手不停在方向盘上来回搓,紧张的不得了。
顾磊现在充分认识到了要和女朋友家人打好关系的重要性,对待梁悠别提多殷勤了。一再说等梁悠走的那天他来帮忙拎车站,方清说不好意思麻烦他。他就马上回一点都不麻烦,一副你们千万别把我当外人的模样。
想到回来第一天看到他时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对自己翻白眼的样子,再看他如今……啧啧,梁悠心中默默鄙视他。
这次去吃鱼的地方也是顾磊找的,就在郊区一个靠河的村子里。提前订好了时间,去了就能吃到新鲜的炖鱼。
一家人到了后围着中间的大铁锅坐下,喝着老板端上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泡的水暖身子。
要说等到天气再冷一点再来会更好,鱼肉更嫩也更有气氛。只不过梁悠马上就要回研究所,就只能提前来品尝这份美味了。
方清和梁端在孙女们年前向来都是慈爱的长辈,顾磊刚开始还特别紧张,后来总算是好了。
一家人聊着家常吃着鱼,顾磊还陪梁端喝了两杯。
梁悠想起了在北疆的大哥和还在海岛上的梁家栋。等过两天自己回去了,就又只剩下大姐陪着爷爷奶奶了。不过好在顾磊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也算是靠谱,作用的话,凑凑活活的顶她的十分之一吧。
第94章
在还有两天就要离开家的中午, 梁悠正收拾着行李, 客厅里的张阿姨喊她:“悠悠啊,有电话找你。”
“我的电话?”梁悠有些纳闷, 这时候还有谁会打电话给她?
“是的撒,是岳连长咧。”张阿姨回道。
“岳青松?”梁悠连忙站起身跑了出去。她跟岳青松平时打电话都会在早晨部队早操之前。中午是工作时间,岳青松没有事情绝不会违反纪律给她打电话的。
梁悠接过电话, “喂。”
“梁老师。”岳青松的声音带着笑意,让梁悠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梁老师,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来首都火车站接我呢?”岳青松问道。
“首都火车站?”梁悠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味儿来, 忍不住倒吸了口气。“你是说,你在火车站了?”
“没错。”岳青松答道:“刚刚下火车。”
“那你等着, 我马上去接你。”梁悠说完迫不及待的就挂了电话, 跟张阿姨说了声要出门就跑了出去。
之前岳青松说过有时间就会过来看她, 可两人谁也没料到,快四个月过去了,除了梁悠生日那天岳青松来过一次, 之后就再也没能抽出时间。
有几次岳青松已经有了计划,可最后还是因为连队的工作没能成形。这次总算申请休了几天假,人直接就到了首都火车站。
坐在公交车上, 梁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岳青松这次来不仅是来看她的,还是来拜访她家人的。
想起前几次顾磊紧张的都要顺拐的样子, 梁悠没忍住笑了出来,不禁开始想象岳青松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应该不会像顾磊似的,最起码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毕竟岳青松是名行走在生死线上的边防军人,梁悠在同他一起在北疆执行任务的时候,最欣赏的就是他时刻都能保持冷静的头脑,临危不乱。
想到岳青松要和家人们见面了,梁悠心里还有些形容不出的情绪,也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奶奶不会提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吧?
本来还在开心要和岳青松见面的,结果现在梁悠心里只剩下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担忧。比如按照国际惯例男朋友来家里的时候似乎要拿小时候照片看的,但是她小时候有阵子有点胖,这种照片拿出来多影响形象呐。再比如爷爷跟岳青松会聊什么,想象一下到时候的气氛梁悠就觉得要无法呼吸了。
还好岳青松这次来没有提前告诉她。梁悠有些庆幸的想着,不然她肯定要好几天睡不好,一直在想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一到火车站的出站口,梁悠远远就看到了自己寻找的身影。岳青松身高本就出众,再加上他身为一名军人总是习惯将背脊挺得笔直,在人群中很显眼。
这次岳青松不像上次似的行李简单,身边大包小包的带了好多。
梁悠长出一口气,扔掉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担忧,向着她的恋人小跑过去。
岳青松似有所感,抬起头正好看向梁悠的方向,然后笑着迎过来。
几个月没见,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从何倾诉自己的想念,就只能笑望着对方,彼此间的心意不必明说,早已互相知晓。
回家的路上,梁悠开始给岳青松讲着家里人的脾气秉性。
爷爷大伯看着严厉,可是很讲道理。叔叔处事温和,对她十分的关心。奶奶一手将她带大,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伯母婶婶和大姐都是好脾气,绝不会为难人的那种。
梁悠将家里人数了一圈,拍着岳青松的肩膀安慰他道:“别担心,我家里人都很好的。”
岳青松咽了咽口水,他本来没怎么担心的,结果听梁悠说完还真有些紧张。偏偏梁悠还在那儿继续安慰,听得他坐立不安的。
“对了,你不会顺拐吧?”梁悠问。
岳青松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楞了一下后摇摇头。哭笑不得的答道;“我是当兵的,怎么可能顺拐。”
“倒也是。”梁悠放心的点点头,一般就算是顺拐,到了部队里也会被纠正过来的。
岳青松答的挺有底气,结果等站到梁悠家门口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一片白,迈左腿该伸哪只手来着?
好在身为职业军人的素养还在,岳青松凭着身体的记忆伸对了手,避免了成为顾磊后第二个在梁悠家顺拐的。
方清让张阿姨给其他人打电话,问他们晚上有没有时间。到没有特意把全家人凑在一起,就是有空的就过来一起吃晚饭,也当是给梁悠送行了。
这回除了萝卜糖外岳青松还带来不少东西,有拜托战友从老家捎来的药酒和茶叶,还有他在北疆老家托人买的人参、蘑菇,不说多贵重,至少都是实用的东西。
尤其是外擦的药酒,据说功效极好,岳青松带来好几瓶送给梁悠的爷爷和叔伯。
方清在一旁看着,觉得岳青松处事稳妥,谈吐得体,和悠悠在一起正好。
悠悠和阿颖不同。阿颖为人稳重,顾磊性子跳脱阿颖也能把他拉住了。可是悠悠自己还是个天真的性子,带着些理想主义,需要一个经过事的跟她互补,这日子才能过的下去。
梁家勋和梁家栋两兄弟都和岳青松相处过,方清之前还专门问过他们。
梁家勋跟岳青松执行任务待了几个月,算是对他比较了解。以评估战友的角度来看,岳青松是名非常出色的军人。要是用评估妹夫的角度……梁家勋表示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至于梁家栋么,他听到方清的问题后吭哧了半天,想说岳青松点不好的,却又找不到可以说的点。
两个孙子都算是认同了他的人品,方清觉得这次自己在亲自把把关,也就能放心了。
梁悠看岳青松在那儿跟爷爷聊边境上的形势聊的正起劲儿呢,偷偷拉了拉奶奶的手,将她拉到一旁。
梁悠拜托道:“奶奶,您一会儿千万别把我的相片拿出来给。”
“怎么了?”方清不解。
“我那时候好胖的。”梁悠说起来自己都有些嫌弃。
“哪里胖了。别瞎想,多好看啊。”方清对孙女的滤镜都厚着呢,可不许说她们不好,她们自己也不能说。
“反正,反正您一会儿千万别把相册拿出来就完了。好不好嘛,奶奶~”梁悠拉着她的手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