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大人远在王都呢——公主此时已经气昏了头吧。
“我叫你们把他牵过来!”
梅瑞娜把香炉重重地砸了过去,其中一个女仆的额角立刻被砸出了一个血洞。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哭叫。
大家都记得上一次公主发怒时做出的事情……那简直比禽兽还要残忍,想想都能战栗起来,他们的公主就像是真正的恶鬼……虽然她的面孔比天使还要纯洁。
当时,殿内有一位女仆忍不住啜泣出声,于是她也成了公主殿下盛怒之下的牺牲品。
然而,此时,就在公主盛怒的时候,被踹翻在地,却依旧平静的哑巴举起了自己白皙的手。
[主人,请息怒。][长期依靠那位公爵的肖像画发泄怒火,并不是会助您成功走上王位的方式。]梅瑞娜抬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你闭嘴!”
她毫不客气地又用自己的高跟鞋踹了女仆一脚,这次踹的是她打手语用的那只手手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哑巴!”
“你不喜欢我撕画,你觉得这不健康……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我的仆人!是我养的狗!”
哑巴的神情依旧平静。
梅瑞娜见此,冷笑一声:“以前的每一次任务,你都只会成功,而不是失败……你知道吗,我从未对你如此失望过。”
年轻女仆的脸色,终于一点点灰白下来。
梅瑞娜知道这是最能刺伤她的一种方式——自己的侍女长十分忠心,但有时候就像棵迂腐的木头。
[主人,我恳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滚吧,我现在没心情看见你。”梅瑞娜摆摆手,心知这件事哑巴只是被牵连,但谁让她撞上了枪口呢——[主人,我求您……]公主看着她高举的双手,其中一只手的手背上正淌着血——那是自己的高跟鞋踹出来的。
嘁。
主人与仆人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能在盛怒下依旧读懂这位哑仆的手语,就意味着梅瑞娜早已十分熟悉这位仆人了。
哑巴是自己的侍女长,也是从小和梅瑞娜一起长大的仆人。
梅瑞娜熟悉她的沉默寡言,就像哑巴熟悉梅瑞娜的残忍扭曲。
……嘁,回王都时,她一定要让理查德那条狗生不如死。
看来是翅膀硬了啊。
公主别过头,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那边瑟瑟发抖的仆人们上前收拾。
“把那些被指甲油沾上的东西都带出去扔了,被香炉砸破的地板吩咐人来重漆一遍,务必小心引起其他庶民的注意……”
瑟瑟发抖的仆人们立刻点头,跪地膝行过来,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碎片。
梅瑞娜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哑巴。她的手背还在流血。
“弄完后,帮侍女长的手背上药。”
“是。”
[主人,我很抱歉,谢谢您……]真是受够了。
看着自己仆从们那些或麻木或苍白的脸,梅瑞娜的心里一阵阵地犯恶心——好想撕烂什么鲜红的东西啊。
撕烂……对了,既然是大陆最混乱的那种市集,肯定有那种地方吧。
梅瑞娜舔舔嘴唇,抚平了自己裙子的褶皱,拿过一旁的头纱。
“我出去找点消遣,回来时要看到你们收拾完毕。还有,哑巴,短时间内,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侍女长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但她仍旧安静地点了点头。
【十五分钟后,诺丁杉市集内部,某家十分热闹,聚集着众多美女的酒馆】
“不。”
一个用兜帽紧紧遮住自己的成年男子坚定地说,“我绝对不会进去的,咕咕。”
伊莎贝拉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介于她身上正是一件嫩黄色的小纱裙,这件小纱裙拥有大大的蝴蝶结腰带与轻飘飘的小薄纱,店员茜茜小姐还好心提供了玩具小王冠固定她头,更贴近于——同归于尽。
“你必须进去,狄利斯,这是你答应我的。”
公爵大人用这辈子最甜蜜的语气说:“否则我就找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芦笋,用奶油煮熟后将它倒满你的房间。”
狄利斯:“……”
伊莎贝拉看不见这个混账兜帽下的脸色——但她很乐意猜测,此时他的脸色应该和芦笋的颜色差不多。
“你看,狄利斯,你为了说服我买小裙子,不惜自曝你的个人爱好,表示你擅长并喜欢成熟的女性,你是个情商高的家伙,意图与她们建立感情联系——”公爵大人磨着牙笑,“既然我成功被你和那个破店员按住,塞进了这件——可爱——的裙子,你就得同样实现你的证明:去接近那些成熟的大姐姐们吧。”
狄利斯:“我……”
“这是等价交换,尊重科学,狄利斯。”
咕咕,你这个理由根本就没有前后逻辑!我个人的爱好与你换衣服并没有直接关系!
机械师很想这么辩解,但此时站在一个群魔乱舞的酒馆外,远远就能看见里面那些着装暴露的女性们,嘈杂的音乐与酒精的味道飘散出来……
他根本没工夫站在这里和研究物通过嘴炮大战三百回合——狄利斯的脑子里现在正全速转动着:如何迅速逃离这里栽进自己的研究资料和星空图里。
机械师长这么大,基本都是宅在一个高高的建筑里弄研究,十分擅于自娱自乐。他造了一堆有生命会说话的机械造物,但那些机器们能做到的,最符合人类的行为,也只有说话而已。
它们不可能帮你盖毛毯,或者妖娆着扭着腰给你一个拥抱,更不可能亲你。
故此,狄利斯依靠书籍与机械造物,唯一学会的与人相处的方式,就是打嘴炮……
甚至,残忍一点说——当狄利斯好不容易接触了一些人类时,其卓越的嘴炮技能与嘴炮爱好让他下意识选择交流的异性人群,只能是那些同样嘴炮了得的中老年大婶。
他曾经有过的、最深层次、交流时间最长的传奇异性经历是:为买西蓝花就和一位百岁老太太互相嘴炮三小时之久,最终赢得胜利,并沾沾自喜地帮人家气急的老太太换了一颗全新自动呼吸器(?)。
狄利斯和异性们切磋的技能,就真的只有嘴炮而已。
而介于他本人的嘴贱与轻佻气质,也没有任何年轻异性会主动靠近。
——否则,也许她们会看见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狄利斯。
但伊莎贝拉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如果说,没穿上小裙子之前的公爵是“誓死挣扎”,穿上小裙子后的公爵就完全“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既然这货的弱点已经完全暴露……哼哼哼哼……罪魁祸首必须付出代价!
“狄利斯,你知道吗,这只是一个门槛的距离,只是小小的一步而已。”
恶鬼公爵循循善诱,穿着嫩黄色的小裙子散发出宛如地狱之火般的阴气(?):“狄利斯,你只需要踏出一步,待满20分钟,就可以避免一屋子的奶油芦笋。”
狄利斯如同落水的人那样抓住了她话语里的漏洞。
“20分钟?只需要待20分钟就能出来,对吧?”
戴着玩具小王冠的伊莎贝拉甜甜微笑。
狄利斯深吸一口气,再次拉紧了自己的兜帽,就视死如归地迈过了门槛——呵,傻逼。
进去之后,你这样的纯情蠢蛋,三杯酒一灌,还能记住什么20分钟?
【五分钟后】
事实证明,伊莎贝拉太高估狄利斯了。
因为机械师走进这家群魔乱舞的红色酒馆后,做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您好,麻烦给我一杯草莓奶昔,谢谢,我就坐在门槛那里喝,喝完我就走。”
说罢,狄利斯就像只兔子那样迅速蹿回门槛,拿出自己的怀表,默默蹲好,掐着表坐等奶昔。
酒保:“……”
公爵大人:“……”
弟弟。
……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太弟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到账~~明天即将入v!会有万字爆更鸭!大家想不想看嘴炮终于被欺压的样子!买v章就可以啦嘻嘻嘻(不)
第15章 仇恨哪有倾慕好玩
【诺丁杉市集,某家酒店的皇室套房内】
哑巴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并挥开了试图搀扶自己的女仆。
“大人……”
女仆轻声说:“您不必做这种事。”
哑巴沉默地摇摇头。她安静地整理了一下头顶的蕾丝发圈,并捋平了刚刚被梅瑞娜踹皱的裙摆。
只是须臾,一个忠实沉默的哑仆,就变成了一个端庄严厉的侍女长。
侍女长接过女仆手上的药膏,抹在自己的手背上。
身后的女仆们也沉默地清理着地毯上鲜红的指甲油。
侍女长垂眼看见她们不停颤抖的双手,便对自己身边的女仆打了个手势:[你们,抬起头来。我有话要说。]女仆连忙向那些跪地颤抖的同事们转达上司的命令:“抬起头来,大人有话要说!”
一个个苍白发抖的面孔抬起来,仿佛是从水中浮起的一具具的浮尸。
她们是帝国公主的贴身仆从,也是哑巴侍女长最忠实的属下——而哑巴,她是公主最忠诚的心腹。
梅瑞娜从没怀疑过哑巴的忠诚。
所以,她发怒时也并未注意到——那一个个颤抖苍白的仆从,眼中不仅仅含着对公主的畏惧,还有隐秘投向哑巴的担忧。
她们是侍女长的直属属下。
她们知道哑巴的汇报意味着什么——最忠诚的哑仆,欺骗了自己的主人。
哑巴根本就没打算达成那个交易,也根本就没打算将诗人的画作带回来。
侍女长在小巷的阴影里杀死了那个名为史密斯的吟游诗人,处理了现场,并且命令她们烧光了那个小黑屋里所有的画作。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是的,我欺骗了主人。]女仆们紧张地交换着眼神。
而侍女长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似地继续打着手语——她的手背只是草草抹了一层药膏,此时,血液与膏泥混在一起,弄得她满手狼狈。
但她的手语依旧清晰明了:[你们确定现场处理干净了吗?]“……是、是的,大人。我们用史密斯惯用的烟草点燃了那间屋子,没有人会怀疑一具身边放着劣质酒精瓶、手里还有残余烟草叶片的焦黑尸骨死于谋杀。”
[很好。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做这件事吗?]女仆们摇摇头。
[主人不能再被一具死尸拖累。]哑巴打着手势,表情沉冷:[那位公爵已经是尸体,而主人还活着,主人会成为新的国王。][一个伟大的国王不能对着一个死人的肖像露出那样的狰狞。][我能明白主人的心情,既然她无法戒掉这个坏习惯,只能由我来做。][整整一年了。主人决不能再继续下去。][主人可以拿活人发泄怒火,因为主人要彰显威严,主人是最尊贵的,她理所应当。][但主人不能让死尸成为自己的阴影,这种行为会阻碍她登上王座的道路。]“可是,大人,万一公主殿下……。”
[主人不会怀疑。][不过是一堆易燃的画作,一个到处流浪的庶民——没人会发现。][你们要知道,这是为了主人好。][当然,如果有人胆敢向主人告密……我会确保你们变成下一盒指甲油。]一个个苍白颤抖的面孔又重新低下去,仿佛终于沉入水底的尸骨。
“是,谨遵大人吩咐。”
【与此同时,某家聚集着不少成熟女性的热闹酒馆】
伊莎贝拉自诩是个开明的女人。
曾经,作为公爵,她率领军队,自然对于那些属于自己手下的军人十分熟悉。
一场殊死战斗之后,人们的荷尔蒙总是急速增长的,尤其是容易被冲昏头脑的年轻男性。
公爵大人看惯了他们发红的眼睛与下流的眼神,也目睹那些士兵猴急地闯入镇上的某家位置偏僻的小酒馆,急不可耐地对那些衣着暴露的女人们献殷勤,然后带着她们中的某个消失在肮脏的小巷里。
对此,伊莎贝拉作为一个女人,只是厌恶地皱皱眉,但并未想过制止。
毕竟,在生死搏斗之后排遣精神压力是人之常情,而军队里那些血气方刚的男人们,排遣压力的方式也不可能是读书绘画……
她总不能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让他们无法发泄自己的精神压力,最终被拖垮吧?
所以,公爵大人对此从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前提是你情我愿,绝对不能祸害良家妇女,不能出现涉及嫖|娼、强迫等有违军令的恶臭行为。
而作为大王子杰克的前未婚妻,伊莎贝拉很熟悉那些皇室的弯弯绕绕,也了解,在有些时刻逢场作戏的必要。
所以,当杰克对某位小姐行吻手礼时时间过长,眼神停留得过于暧昧,对方的脸颊过于红润时——这些,伊莎贝拉也权当自己没看见。
在自己的辅佐下,杰克无疑是会成为国王的人。
他在权谋斗争这方面还过于薄弱,但利用自身的魅力,完成一些周旋,吸引一些声望……也是国王的必修课之一,不是吗?
那时候的伊莎贝拉在准备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室王妃,而她再怎么任性,也不能因为心里那点微妙的不爽就抽翻某个小姐的爪子——这家伙只是和杰克进行了时间稍长的眼神对视而言,没错。
对男人而言,与情感是分开的,当然。
他们总会有点这样那样的劣根性。
所以,经历过这些的公爵大人,着实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对一个充满成熟女人的红色酒馆避之不及的雄性生物?
是,狄利斯并不是一个如他气质般轻佻的家伙,他本质莫名很单纯——这点伊莎贝拉明白,但也没必要“单纯”到这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