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一个半成品人偶,爸爸说了,半成品人偶的最高意义,就是把自己的身体送给人类当容器。”
她天真无暇地歪歪头:“人偶需要人类,你身上又有完成品人偶的味道……所以我想和你亲近,和你一起回家,这样,我就能变成完成品的人偶了?爸爸告诉过我,只要把所有都奉献给这样的人,就能成为完成品!唔,但是这么多年,爸爸都没有制造出完成品……为了帮助他,我一开始准备全部奉献给爸爸的。”
但伊莎贝拉同学真的非常奇怪,伊莎贝拉同学身上有她同类的气息。
涉及到爸爸的毕生夙愿,玛丽其实不可能把“人偶”“容器”之类挂在嘴上向外人宣扬……然而,眼前的伊莎贝拉太特殊了,也太奇怪了。
按照爸爸的要求,她才是我应该全部奉献的人类吧?
但爸爸最近几年,涉及这方面的研究都很易怒、很暴躁、不容许任何人插手……想到禁闭室里的拘束衣,玛丽害怕地缩缩脑袋。
还是,还是进一步亲近这个伊莎贝拉,确认无误后,再向爸爸通报她身上有完成品人偶气味的特殊性吧。
否则,被绑起来打针……真的好疼啊。
想到这里,玛丽小姑娘急切地补充了一句:“你先不要告诉爸爸哦。否则爸爸会惩罚我的。”
啧。
乔治怀特。
伊莎贝拉眯起眼睛,眼底划过怒气——她当然没忘记这个多年前试图拐卖儿童的奇怪研究者——本以为成家立业后稍微收敛了一点,现在瞧瞧,他把自己的女儿教成什么样了?
我还以为,看在他女儿的份上,又过了这么多年……起码……
公爵对某方面的阴暗太过敏感,当一个小孩信誓旦旦对她说“把身体当作容器”时,她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极其恶心的地方。
……当然,事实和公爵所认为的那种恶心完全不同,但这也导致了她进一步追问玛丽,想去再把怀特那玩意儿抽死的后果。
“你说清楚,玛丽。”
伊莎贝拉含着怒气,柔和了嗓音,“我有点好奇……你爸爸还说过什么?”
玛丽有点不解。
“爸爸?爸爸说的话,就是构成我这个容器的全部,因为我就是爸爸的人偶……你想知道哪部分?”
很好。
很好。
伊莎贝拉愤怒地全身发抖——所以,怀特这个畜生,一直在给自己的女儿洗脑?真xx的……
她把玛丽猛地拉起来,抬步就往教学楼的区域走去。
“伊,伊莎贝拉同学?”
“别紧张,玛丽同学。”
公爵沉住气,努力摆出天真的口吻:“我突然很羡慕你有这么一个爸爸……我想去他在这里的办公室看看,你能给我带路介绍一下吗?”
伊莎贝拉同学羡慕我有爸爸?
伊莎贝拉同学愿意帮助爸爸!
七岁的玛丽立刻蹦了起来,开心得眼睛弯成月牙——“嗯,好的!走这边,我知道爸爸现在不在办公室里!”
惊人的相似感。
不开心的时候会蜷成一团,发泄情绪喜欢抠东西,笑起来是不掺杂质的开心,在人际交往方面天真至极,非常容易轻信他人……
【嗯,好的!老大,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伊莎贝拉莫名打了个冷战。
不对,弟弟再怎么纯洁,也没天真到七岁小孩的程度吧?
脑子里这句洋溢着满满信赖感的童音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伊莎贝拉同学?伊莎贝拉同学?”
“……啊,抱歉,我刚才走神了。你继续说。”
玛丽疑惑地看了一眼她:“你在淌汗哎?你还好吗?”
我在淌汗?
我在淌汗。
伊莎贝拉揪紧了胸口的布料,内心惊疑不定,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仓皇踩到了地上的某粒石子,整个人趔趄后仰——“哎呀。”
一双手,穿过她的腋下,轻轻松松接住了她幼小的身体。
然而这双手不仅仅是搂……这双手的手指,从她的后颈亲昵地向上滑动,挠了挠她的耳朵,似乎还在上面停留了一点湿气。
那一瞬间,伊莎贝拉感觉后背猛地沾上了泥水般粘稠的东西——仿佛被一大团不停扭动的虫子完全覆盖——恶心。
铺天盖地的恶心。
她几乎是瞬间弓起腰发力,向后狠狠一撞,踢腿后踹,同时借着后踹的力道旋身转出——“谁?!”
“哎呀。”
手臂上挂着文明杖,风度翩翩的男人蹲在原地,故意露出吃痛的表情。
理查德拍拍自己被踹到的膝盖,无奈地看着她微笑:“小姑娘,你年纪这么小,身手却这么好。”
他压抑住狂跳的心脏,向年幼的公爵——毫无疑问,这是公爵的五官——伸出双臂。
是她?
一定是她!
我刚才碰到了她……我刚才抱到了她……
“来?是迷路了吗,要不要哥哥帮忙?”
xx的。
这是一个陌生男人,而且他竟然对这个样子的我抱有恶心的**。
公爵可不会天真地认为摸脖颈摸耳朵是不小心碰到——她在这方面的敏感神经堪比野兽——此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一脸茫然的玛丽挡在自己身后。
玛丽气质成熟,五官貌美,就这个年纪的小孩吸引力而言比我多多了,这家伙认识到我有反抗意识后,恐怕待会儿会主要把火力集中在玛丽身上。
↑真的完全忘记了理查德的脸,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魅力的公爵。
“你是谁?”
公爵一边发问,一边迅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该死,玛丽一路领我去的是办公区深处,此时周围没有任何人影,只有这个陌生男人——地形我也不熟悉,待会儿逃跑时万一跑进了死角就会被堵——“我是谁?”
出乎公爵意料的是,这个陌生男人并没有掏出糖果玩具之类的东西,反而重复了一下她随口的问题,露出了极为错愕……呃,震惊的表情?
公爵提高嗓音(她希望周围经过的某个路人能听见),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位叔叔,我不认识你,请你离开!”
……叔叔?
叔叔?!!
理查德惊怒交加,一时间,竟然伸手去抓伊莎贝拉的胳膊:“我是理——”“——咚!”
在理查德能够把自己的名字全部说出来之前,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大团黑漆漆的玩意儿。
这团玩意儿似乎是云雾,又似乎是成群结队的黄蜂——总之它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天而降,在重力加速度的情况下似乎还添加了不少动力——接着,声势浩大地,砸在了理查德的头上。
正中靶心,砸的还是额骨——伊莎贝拉敢发誓,自己绝对听见了什么东西“喀嚓”断裂的声音。
惨遭高空抛物袭击的理查德立刻眼前一黑,“噗通”倒地。
公爵:……
玛丽:……
无论内芯是否成年,此时此刻,她们俩都用敬畏的眼光,看着那团黑漆漆的东西。
这团东西砸中理查德后,伊莎贝拉看得更加清晰了——它有着相当的重量,更像是一大堆颗粒状黑色机械飞行物的集合体,说是“机械蜂群”更加恰当——这群机械蜂仍未停留,钻进了昏迷不醒的理查德的鼻孔,然后……
玛丽忍不住说:“噫。”
公爵后撤一步,默默用右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然后从嘴巴的地方钻了出来,在他身上盘旋片刻,继续分散成颗粒飞进了衬衫下摆……
公爵默默抬起左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啊,抱歉抱歉,实验事故,实验事故。”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跑动声,对方轻飘飘的语气含着非常鲜明的个人特征:“这位先生,今日我们学院测验的新型微缩飞行注射器正在测验范围,因为不可抗力跑出来实验场地,袭击……啊,先生?先生?您清醒着吗?”
脚步声“踏踏踏”过来,慢悠悠停住,然后猛然拔高,发出含着丝丝惊讶的陈述句:“啊,先生,您昏迷啦。”
公爵:……
她默默放下了挡住眼睛的左手。
把目光投向那边的弟弟。
“……总之,这是实验过程中的不可抗力。”
喂,你手上的应该就是操控器,见鬼的不可抗力啊。
狄利斯一手摆弄着一个类似于遥控器的东西,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类似火铳的玩意儿,对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可怜人,满脸诚恳:“我们需要确认您是否受伤,请您不要慌张,配合治疗。这个也是新型注射器。”
搞得好像这个倒霉蛋会回复你一样。
公爵无语凝噎地注视着弟弟打开射击孔,端着火铳,对着地上的东西连发三枪——打出的的确不是子弹,而是闪着银蓝色液体的不明胶状物——直到她发现弟弟三发“子弹”打完,仍保持着科学家的研究精神,认真弯腰贴近对方,把火铳的铳口塞进他的嘴里,打算继续扣下扳机时——“……弟弟,住手。够了。”
狄利斯这才抬头,露出一个浮夸的惊讶表情。
“咕咕?你在这儿呀。离远一点,我在回收我们实验过程中废液缸里的草履虫……”
“喂!不要一边把火铳插在人家嘴里,一边又从你的口袋里掏出类似云|爆|弹的东西!那玩意儿的引线是点着了吗?放回去,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机械师,机械师,顾名思义,一旦被惹毛就有几万种方式玩你的理工类大佬。
弟弟(推眼镜):你在说什么?咕咕?这只是废液缸里的东西,不回收会污染环境哒。化工实验注意环保,绿色地球从我做起。
第95章 发怒哪有委屈好玩
饶是公爵再如何忽视自己不在意的陌生男人,弟弟前所未有的针对态度也让她发现了一点——这个陌生男人,弟弟似乎认识。
而且对其抱有非常恶劣的态度。
……哎,即便是被弟弟嘲讽为“脑子里只有养草用的劣质营养液”“骨髓用来食用也无法超越排骨骨髓的废物”(以下省略数种奇奇怪怪的形容词)的杰克,也没遭到如此可怕的针对吧。
弟弟顶多是用嘴炮把他气死而已,根本就没动过手,因为他坚持“文明人不可以打架”之类的良好纪律……
哦,袭胸什么的是意外,那天在人群中的俄式背摔是我的错觉。
↑恋爱滤镜永远八百米的公爵真反常。
这个陌生男人的级别,在弟弟心里竟然超过了“未婚妻的前任未婚夫”?
啧,虽然知道弟弟这种自恋嘚瑟的性格是不可能吃醋啦(?)……但这么忽视未婚夫的存在(杰克:???),反而强烈针对一个陌生人……他们俩不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爱恨情仇吧?
于是,在一种微妙(且两位当事人绝不乐意)的误解下,伊莎贝拉终于把专注的视线分给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可怜人。
这次是打量潜在情敌的目光,所以她非常认真。
五官……唔……算不上俊美,但端端正正,能说的上清秀吧。
品味……衣品似乎还不错,身上的衣服都是王都的名牌,袖口上的装饰物是那家订制店的高级货……咦,这家专人订制的裁缝店好像是我以前经常光顾的那家?
气质……昏迷中所以完全看不出来……手臂上挂着文明杖,所以是个绅士?
身材……和印象里那些文质彬彬的贵族一样……嗯?不对,肩膀厚度和整体线条略宽啊,似乎有点肌肉……再近点打量一下,这种肌肉还不是杰克那种单纯健身后的鼓胀,而是一定力量……咦,我好像记忆过,这具身体是……
哦。
作为一个合格的前士兵,又作为一个不合格的上司,伊莎贝拉终于恍然大悟——“理查德?”
卡斯蒂利亚公爵从不在乎自己的下属,所以她只短短一年就把这个副官的五官全部忘记了。
但伊莎贝拉是个合格的士兵,比起脸,她鲜明记得每次战役时,手下第一位副官出招的惯用姿势,防御敌方攻击时相应绷紧的肌肉,在临时作战处鞠躬汇报的固定角度……
与书籍里记载的所向披靡、帅气亮眼不同……真正的战役,没有一场是可以轻松赢下的,而战场上士兵的脸基本都布满灰尘和杂草。
公爵作战时也不可能盯着某个男性的铭牌或脸蛋猛瞧——但她能保证,把每一个倒在黑灰里的残缺尸体,都与主人的名字对上号。
以便结束后,她整理抚恤金名单的工作能简便一点,嗯。
……当然,换一个轻松简便点的解释,公爵没有以“辨认一个异性”来认出理查德,而是以“辨认一个尸体”的方法。
毕竟地上这玩意儿,此时真的很像尸体。
“是理查德啊。”公爵向前一步,再次仔仔细细看了一下他昏迷中的脸——嗯,终于把他的五官和记忆中的副官对上了号,可喜可贺。
理查德怎么会出现在诺丁杉这种地方?
我记得晨间报纸和弟弟那些传记里都提过,他现在是王都近卫队队长……以他的业务能力,应该不会像杰克那样被发配边疆吧……那是有什么必须要亲自执行的任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