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墨书白
时间:2020-08-23 10:10:47

  “蓉儿,”李明看着李蓉似是失落的背影,犹豫出声,好久后,他终于道,“那,让裴文宣定吧。他来定罪,你总该放心了吧?”
  李蓉背对着李明,好久后,恭敬道:“谢父皇。”
  说着,李蓉行了个礼:“儿臣告退。”
  李明应了一声,李蓉便擦着眼泪出了门。等出门之后,福来端着茶送上去,笑道:“陛下,殿下终究还是个孩子,还小。”
  “以为她长大了,”李明叹了口气,“始终还是年少啊。”
  李蓉擦着眼泪,一路走出御书房。刚出了长廊,她就冷下神色来。
  今日李明情绪不对,明显对她不满,而陈王氏之事也是早有准备,估计是昨天她刚设伏,那些暗处的人就想出了今日这一出戏。
  只是是谁影响的李明?
  李蓉思索着,跨门出去,刚出院子,就看见一个青年站在长廊上,他穿着玄色红色压边官服,手持笏板,正静静看着庭院里的枯枝。
  听见周边传来声音,他转过头去,看向李蓉,见得是李蓉,他笑了笑,恭敬道:“殿下。”
  李蓉没想到裴文宣竟然是在这里一直等着,她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低头想去遮掩方才哭过的痕迹,走到他边上去,哑声道:“你怎么没去官署?”
  “方才殿下没好好听微臣说话,”裴文宣说着,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叹息道,“微臣说了要等殿下,殿下根本不放在心上,看来微臣在殿下心中的分量,还是不够重啊。”
  李蓉听他的话,不由得笑起来:“你想要多重?”
  “不多不少,”裴文宣用笏板轻轻点在心口,“整颗心就好。”
  “你胃口也太大了些。”李蓉嗤笑,“白日做梦。”
  裴文宣轻轻颔首:“谢殿下夸赞,微臣最大的优点就是,胃口好,野心大,夜里失眠多梦,平日运气上佳。”
  不过三两句话,李蓉便被他逗笑了,她轻轻瞟他一眼,挑眉道:“昨个儿不是还要同我分床睡吗?今日不生气了?”
  “殿下说笑了,我什么时候生过殿下气啊?”
  裴文宣说得平和:“微臣不过就是觉得,要和殿下保持一下距离而已,感情没到那一步,不能白白让殿下玷污了微臣的清白,占了微臣的便宜。”
  李蓉:“……”
  好得很,脾气大得很。
  裴文宣看李蓉面上表情缓过来,他觉得气氛差不多,见周边无人,便轻轻靠了过来,小声道:“我方才去查了,昨夜陛下在柔妃那里留宿,华乐殿下和陛下耍性子,被罚抄女戒十遍。”
  李蓉看了一眼裴文宣,裴文宣笑起来:“想必能解殿下之惑。”
  李蓉没说话,她和裴文宣一起走在长廊上,她的确是了解了。
  昨日她设伏在蝴蝶峡,陈家有了这一次刺杀行动,按理今日应该就可以接着这次刺杀作为谈判筹码,逼着把军饷案和秦氏案定下来。
  而那些背后的人必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们不愿意让这两个案子定下来,一旦定下来,不仅仅是大批官员变动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这批变动的官员里必然又许多李蓉的人要推举上来,李蓉在朝堂上的位置,也就彻底稳固了。
  他们怕李蓉站稳脚跟,同时也怕李蓉深查此事,参与刺杀的人也十分惶恐,所以连夜应该达成了什么协议,至少和柔妃达成协议,所以柔妃让华乐作为传声筒说了什么,以至于李明今日恼怒于她。
  以李明今日的态度来看,华乐估计也就是说点她办事不利,刑讯逼供官员,太过狷狂之类的话。所以李明罚了华乐,但是这些不过脑子的话,李明放在了心上,故而来找她的麻烦。
  在李明对她有意见时,让陈王氏朝堂上来一出自证清白,刺杀这个案子便再难查下去,毕竟目前的“主谋”已经死了,而李蓉手里过的这些案子,再多的证据,在普通百姓的认知里,也都会多了几分怀疑。
  无论是为了民意还是为了安抚世家,陈王氏以这样的方式一死,军饷案和秦氏案大概率都无法重判。
  李蓉紧皱着眉头,低头往前,没走两步,就听裴文宣恭敬道:“谢尚书。”
  李蓉听到这话,抬起头来,便见谢兰清站在她面前。
  谢兰清看上去颇为高兴,抬手朝着李蓉行礼:“平乐殿下。”
  “谢尚书这是要往哪里去?”
  李蓉一开口,声音就有些哑,谢兰清轻轻一笑:“老臣正要去找陛下,殿下这是怎么了,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了?”
  “风沙迷眼,”李蓉假作没有听出谢兰清话语里的嘲笑,回道,“既然谢大人还有事,那本宫先行一步。”
  “殿下慢一步,”谢兰清叫住李蓉,李蓉回头看他,谢兰清笑了笑,“殿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李蓉盯着谢兰清,许久后,她笑起来:“谢过尚书大人指教,本宫也送一句话给大人吧。”
  “哦,”谢兰清抬手,“洗耳恭听。”
  “少管闲事,颐养天年。”说完,李蓉便摔袖离开,裴文宣朝着谢兰清行了个礼,跟着李蓉走上去,裴文宣追在李蓉身后,小声道:“你别生气,你同这老不修生什么气呢?他反正也是活不长的。”
  上一世谢兰清在李川登基后,就是第一个被砍的世家高官。
  李蓉冷眼看了谢兰清背影一眼,凑到裴文宣边上,裴文宣微微弯了腰,听李蓉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算是知道川儿为什么要砍他。”
  “嗯?”
  李蓉咬牙:“这老匹夫,忒气人。”
  裴文宣想了想,其实方才谢兰清也没说什么,李蓉生这么大的气,怕也是自己哭这事儿被谢兰清瞧见了。
  裴文宣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谢兰清离开的方向,笑道:“殿下说的是,这老匹夫不好。”
  李蓉听裴文宣站在她这边,她心里舒服了许多,等裴文宣送着她上马车,她才想起来,颇有几分不满道:“你怎么都不安慰我?”
  裴文宣施施然坐在她对面,抬头微笑:“殿下是指什么?”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蓉抬手用扇子敲他:“你现在胆子怎么越来越大?”
  裴文宣知道她是指他看见她哭都不说话的事,裴文宣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是不显,低头拉开折子,淡道:“殿下不要面子,我可还要面子。”
  李蓉皱眉,随后就听裴文宣悠然道:“您还没赔钱呢,就想要我安慰了?”
  李蓉一时语塞,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她想好了,她回去就把这芍药钱赔给裴文宣,等把账清了,他们就能好好说话了。
  裴文宣偷偷看了一眼李蓉的表情,压着唇角的笑,假作专注。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李蓉有意思极了。
  像一只努力想伸出爪子掏掏你又觉得丢了脸面的猫,挠心挠肝想着怎么吸引你的注意。
  他以前都没见李蓉这模样,如今见到,又新鲜又有趣,便将一切打算压在心口,并不开口。
  李蓉想好还钱的事儿,看见裴文宣低着头,唇角疯狂上扬的模样,她停住了原本要开口的话,一时有些无言。
  这都高兴成什么样了,要是有条尾巴都能甩起来,怎么还能装成这么无动于衷十动然拒若即若离的模样的?
  她拿裴文宣有些无奈,想了片刻后,她决定不说话。
  装。
  她想,她把钱赔给他,等她不欠他了,还这么拿乔,就别怪她不客气。
 
 
第86章 欲迎还拒2
  李蓉心里惦念着赔钱的事情, 无意识就捂上自己的额头。
  她看了一眼裴文宣, 又转过头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无端端就觉得有几分委屈。
  裴文宣仿佛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低头翻看着手里的折子,一言不发。
  两个人沉默着到了公主府, 李蓉一跳下马车,就看见守在公主府前的上官雅, 上官雅见到李蓉, 诧异道:“殿下,你这额头怎么了?”
  李蓉一听这话, 转头就看了一眼后面的裴文宣。
  上官雅这糙货都能看出来, 裴文宣果然是瞎了。
  “没事儿,先进去再说吧,你可是听到消息了?”
  李蓉目光从裴文宣脸上收回去, 领着上官雅就进了府中,裴文宣看着两人结伴回了书房,他在庭院里站了站,转头去吩咐了旁人:“去把玉肌膏和纱布给我拿过来。”
  李蓉同上官雅进了屋子,上官雅便立刻开口:“我听说陈广她娘今天撞死在朝堂上了。”
  “嗯, ”李蓉坐下来,将事情说了一遍:“谢兰清早上就来同我打听情况,然后朝堂上他们就把陈王氏带了出来,陈王氏咬死说咱们刑讯逼供陈广, 又说自己没行刺过,要以死证明清白,就一头撞死了。”
  “够狠啊,”上官雅感慨着坐到李蓉对面,“秦真真给了他们灵感啊。您拿秦真真撞死的事儿逼着秦家案重审,他们如今就拿陈王氏逼着这案子结束。殿下,”上官雅靠在椅子上,“这案子还归咱们吗?”
  “你以为我脑袋怎么开的花?”
  李蓉瞪了上官雅一眼,随后道:“父皇同我说好了,案子归裴文宣管。”
  上官雅点了点头,面上表情缓了许多。她正准备说话,就听有人敲了房门,李蓉喊了声:“进来。”,然后就看裴文宣手里拿着药膏和绷带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笑着朝着上官雅行了礼,李蓉有些奇怪:“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裴文宣笑着走到她边上,平和道,“我来给殿下上药,您继续说,不必管我。”
  说着,裴文宣便捏着李蓉下巴抬起来,抬手就将药膏往她头上一抹,然后在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用纱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打了个大的蝴蝶结,似乎砸她额头的不是折子,是个砚台,她也不是破了皮,而是被砸出个血窟窿来。
  做完之后,他也没多说,取了药罐子和剩下的东西,拿着就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给李蓉合上大门,等出门之后,上官雅才喃喃道:“他这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大概是我还没赔钱。”
  李蓉回过神来,顶着脑袋上的蝴蝶结,继续道:“不必管他,继续说方才的事儿。如今案子归裴文宣管,到可以放下心来,但我觉得陈王氏这件事怕是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那殿下打算如何做?”
  上官雅立刻回声,李蓉想了想,沉声道:“今晚就把蔺飞白放出去。”
  “今晚?”上官雅诧异出声,她想了想,终于还是道,“殿下,如今这种风头浪口,您还要让蔺飞白出去刺杀谢兰清,太冒险了。”
  “无妨。”李蓉平静道,“你偷偷放他出去,和他说清楚,记得和我的约定。”
  “殿下……”
  “照做就是,你放心。”李蓉抬眼,“我有把握。”
  上官雅见李蓉的神情,她犹豫片刻后,恭敬道:“是。”
  “还有一件事,”上官雅见陈王氏的事儿说完,不由得说起另一件事来,“昨夜晨妃去了明乐宫。”
  李蓉听到这话,她顿了顿,随后应声道:“我知道了。”
  “殿下,”上官雅颇有几分不安,“我们是不是该缓缓,逼得太紧了,世家中许多人,怕是就要倒戈到肃王那边去了。”
  听到这话,李蓉笑起来。
  “阿雅,你知道父皇为什么宠爱柔妃吗?”
  上官雅不言,李蓉拨弄着茶碗:“他给她无条件的殊荣与爱,个个说着他盛宠柔妃,柔妃妖姬祸国。你说要他当真对柔妃这么上心,怎么可能让她担负着这样的名声?”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爱的不是柔妃这个人,而是柔妃所代表的某种东西?”
  “柔妃的盛宠,是制衡母后的手段。”
  李蓉声音平淡:“只要她是筹码一日,无论她犯任何的错,肃王有多大的罪,父王都不可能真正放弃他们。他若放弃他们,只可能有一个理由。”
  说着,李蓉抬眼,看向上官雅,笑得意味深长:“他们再也不是筹码了。”
  上官雅不说话,她瞧着李蓉,许久后,她板着脸抬手,指了李蓉脑袋上的蝴蝶结道:“殿下,您把您的头认真处理一下,再同我说这些话,不然我怕我笑出来,显得对您不太尊敬。”
  李蓉面色变了变,随后低喝了一声:“赶紧滚出去办事。”
  上官雅笑出声来,她站起身抬手行礼:“殿下,那我先回去放耗子出笼,您好好休息。”
  李蓉点了点头,上官雅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什么,探回半个身子,瞧着李蓉,笑弯了眼道:“话说您这脑袋被砸了,不生气吗?要不要我为你出个气?”
  “这种小事不必你出手了。”
  李蓉挥了挥手:“赶紧走。”
  上官雅笑了笑:“那我走啦。”
  说完,上官雅便收回身子,消失在门口,李蓉想了想,抚上自己的额头,抬眼看向静兰:“话说,我这脑袋真这么丑?”
  “要不,我给您看看镜子?”
  静兰迟疑着开口,李蓉犹豫了片刻,摆了摆手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李蓉便站起身来,吩咐静兰道:“去找账房,问问驸马买芍药给了多少钱,把钱还给他,我先睡一会儿。”
  “殿下,”静兰看了一眼李蓉,小声道,“这事儿要不您还是别想了。”
  李蓉顿了顿动作,抬眼道:“怎的了呢?”
  “那花我问过了,公主府半年的开支呢,现在账房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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