窅娘见她心思已定,便想着左右不过是个民女,只要能让萧瑶光安下心来,便是弄死了也没什么,便道:“娘娘说的是,奴婢这便去做。若是当真有什么,那也不难,娘娘如今手里有宋同的把柄,到时想个法子,把宋家整个扳倒,也是容易的。到时,宋婉也就没法入东宫了。”
萧瑶光的唇角浅浅一勾,露出一抹笑意,是了,宋姝这个蠢货,为了自己的婚约,竟把宋同的把柄都告诉了她,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她也要想想,她未来的路了。
*
顾迟在文德殿中跪了整一上午,才被皇帝气急败坏的撵了出去。
皇帝没想到,顾迟这次是铁了心要废了萧瑶光,他本以为顾迟不过是想小惩大诫,挫挫萧瑶光的锐气,或是借机敲打萧家,这都没什么,可若是当真要废了萧瑶光,却是万万不可的。
虽说是他推行仁政,可到底只是一个宫女的性命,从来没见过哪朝哪代的太子侧妃是因为打死个宫女被废的。
更何况萧琰是肱骨之臣,萧皇后又是他的发妻,更为了他失去了生育能力,他万不能由着顾迟,使他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可偏偏顾迟拿捏着他的痛处,说什么是他说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又说他从前如何因此得了百姓的心。直把他气得胸口疼。
三九见顾迟出来,脚下有些蹒跚,便知道他定是跪了许久了。
三九忙跟上去,道:“殿下,陛下可答允了?”
顾迟眸光清冷,语气中不含有一丝情绪,道:“怎么会?”
他父皇还要靠着萧家与他制衡,又怎会这么轻易得罪萧家?
三九不解,道:“那殿下又何必如此呢?”
顾迟冷声道:“孤一来是要试探父皇对萧家的态度,二来,则是要警告萧家和萧瑶光,他们做的那些龌龊事,孤都清楚,现在也该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三来……北边战事吃紧,去北边打仗虽是难差事,却也是挣民望的时候,父皇是不会让孤去的。可若是孤死死咬着萧家不放,父皇便不得不妥协几分,孤也好趁机请命,去北边作战,好给谢家军一个机会。”顾迟没有一丝慌乱,好像无论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似的。
萧瑶光当年是怎样待阿莞的,他都清楚,已经纵她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到头了。
“萧家势大,孤与萧家为难,父皇也是乐见其成的。只是因着他受了萧家的恩情,又担心孤势力太大,这才不去动萧家。如今孤这么做,萧琰若是还有些脑子,也该做些什么了。只要他有动作,就不怕父皇不起疑心。”
顾迟说着,眼中无端的带了三分寒意,他看向三九,道:“萧皇后的事可有些眉目了?”
三九肃然道:“还在找,应该快了。”
顾迟点点头,只一手背在身后,大步朝前走去。这么多年了,他像一条蛰伏的蟒蛇,放出了那么多线,也该收网了。
三九急急跟上他,又忍不住道:“可是殿下,宋四……不是,太子妃娘娘不是已经决定嫁给燕世子了么?”
“那又如何?”顾迟脚下一顿,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眼里也多了些波澜。
三九自知失言,却又不得不问下去,道:“殿下不想法子把她抢回来么?若是她不肯回心转意,殿下还要帮谢家伸冤么?”
顾迟沉沉叹了口气,半晌,他垂了眸,厚厚的睫羽遮掉了他眼底的神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许久,三九像是幻听了似的,听到了他的絮语:“这是孤欠她的”。
是啊,就算谢莞此生都不会再原谅他,也没什么。他这条命,他这辈子,都是她的。
*
这些日子燕离常来宋府,一来是为了见谢莞,二来也是为了讨宋家老夫人的欢心,他日日提着好东西来,虽不值什么,可他人长得俊俏,话也说得漂亮,整个人自带着一股子和煦之气,如同春风一般,是没有人不喜欢的。
再加上宋同、宋辞并着宋媪、宋昭都在老夫人面前说着燕离的好话,日子久了,老夫人也就应了。
如此,两家亲事虽还未定,可也差不多了。忠勇侯夫人与李氏商定了日子,只等着良辰一到,便将两家的亲事定下来,以免节外生枝。
燕离自从知道了宋婉就是谢莞,待她便更好了些,除却男女之间的爱慕,更添了对于她的怜惜和情意,便是日日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他从未想到,自己能有这样的幸运,竟当真能娶到谢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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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晋江首发
这些日子闲来无事, 谢莞便与燕离、徐有容一道,在汴河之畔寻了处酒家,赏秋景、食螃蟹,再添些菊花酒, 自是绝妙无比。
徐有容一边品着蟹肉, 一边笑着道:“如今你们两个也算是心愿得偿了, 等阿莞嫁到忠勇侯府, 我也就放心了。有燕离护着你, 便再不会有人敢欺负了你去了。”
谢莞含笑看了燕离一眼, 见他正抿着菊花酒, 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只觉心头一暖, 道:“有燕离在, 我也很安心。”
燕离伸手细细剔出了蟹壳里的肉,直到铺满了整个蟹壳, 才将那盏子蟹壳递给谢莞,道:“莞莞, 你吃。”
他眼神真挚, 那种一丝一毫都被你牵引的感觉,使谢莞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爱的感觉,她笑着接过,很轻的道了声:“好”。
徐有容看着他们,只觉得唇角不时的向上微微扬着,道:“你们两个可以多少体谅一下我么?我母亲说了,你们这种行为在她们那里叫做’虐狗’,多残暴啊。快收敛些。”
燕离抬起头来,笑着道:“是是是, 咱们听郡主的。”
徐有容来了兴致,道:“我这些日子已多少和萧映寒接触了几次,他极是殷勤,看上去倒像个言听计从的。我和他说,我平素最恨的便是男子养外室,他便赌天赌地的和我发誓,说他从没养过什么外室。”
“我已派人去打听了盈袖的行踪,想着哪日刚好与她撞上,萧映寒为了面子,一定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徐有容说着,取了菊花水洗了洗手,方端起酒盏来略抿了一口。
谢莞眸光微动,道:“我已派人打听过,盈袖这些年过得并不好,萧映寒待她本就是动辄打骂的,若是有你这样一激,他一定下手更重,盈袖心里自是有恨的。我已找了人去跟着萧映寒,据说,萧映寒惯常出入青楼楚馆,若想拿捏住他的把柄,应该不难。”
燕离郑重道:“此事由我来做,若是他在青楼里惹事被我撞到,他也抵赖不得了。到时,我就说我看上了他的外室盈袖,不怕他不把盈袖让给我。”
谢莞幽幽道:“只是萧琰做事素来谨慎,若是此事被他发现了,只怕他不会让盈袖活着出萧家。”
燕离略一思忖,道:“所以此事宜早不宜迟,只能趁着萧映寒心烦意乱,方能成事。”
徐有容的手轻轻叩着案几,倏尔,她浅浅一笑,道:“那我们便双管齐下,燕离去安排青楼的事,我呢,就尽快想法子和盈袖撞上。趁着萧映寒觉得盈袖厌烦,燕离再一问他要,此事就成了。”
谢莞想了想,道:“你们两个的目标都是盈袖,会不会太明显了些?就算萧映寒想不到,萧琰总也是想得到的。”
燕离点点头,道:“那这样,我在青楼捉到萧映寒那日,便劳烦有容跟着我,由有容出面作保,让他把盈袖抵给我,这样他便不会起疑心了。”
三人议定,燕离便先行去布置青楼的事了。只剩下徐有容和谢莞,悠然的聊着年少时的事。
徐有容靠在谢莞的肩头,不觉叹息:“想不到兜兜转转,你竟是和燕离在一处了。”
谢莞不知为何,一时间倒想起顾迟那张苍白的脸,她心里瞬间便翻江倒海的疼了起来,使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强忍着这种感觉,笑着道:“这就是命罢。重活了一世,我不想再那么累了。”
徐有容转过头来,道:“我听宫里的人说,这些日子顾迟闹着要废了萧瑶光呢。”
“唔?为什么?”谢莞不觉有些好奇。
“听说是因为萧瑶光命人杖责一个宫女,不小心却把她打死了,顾迟便发了好大的火气。陛下因着此事恼怒不已,前些日子还传了我母亲进宫去,想来是要和我母亲说说话。”徐有容有些神秘的看着谢莞,低声道:“我听人说,那个宫女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呢。”
谢莞脑海里突的泛起景兰的面容,她不禁有些怔忪,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得徐有容道:“宫里人都说,顾迟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他心里还有你。”
“也有人说,他原本和萧瑶光就是互相利用,没什么情意。如今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将她废了,也好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徐有容瞧着她的眼睛,歪着头道:“我说这些,是想让你最后再想清楚,你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顾迟。之前我恨他,可后来却越来越发现,他有他的不得已。或许,当年是我们错怪了他。”
“若是你当真嫁给燕离,便再也回不了头了,你明白么?”徐有容说着,紧紧攥了攥谢莞的手,道:“这件事意气不得,阿莞。”
她说着,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谢莞,道:“你当真,对顾迟,再无感觉了么?”
谢莞咬着唇,全身微微的颤抖着,她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道:“有容,你知道么,那些日子,那些我嫁到东宫里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就像是噩梦一般。这种恐惧、无助和绝望,足够冲淡所有的爱,无论是多么深刻的爱。”
“你问我还喜不喜欢顾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爱不起他。至于他对萧瑶光是真心还是假意,对我来说,都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如果那些就是他对我的爱,那么,这种爱我宁愿不要。”
谢莞言罢,很认真的看向徐有容,道:“有容,嫁给燕离,是我对自己的救赎。你明白么?”
微风拂过,桌旁的屏风微微的抖动了一下,很快便又停了下来,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有徐有容担忧的看了那屏风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昨日,顾迟亲自上门,求她帮他问谢莞一句话。
她本是不肯答应的,可看着顾迟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她竟心软了。也许,是他眼中的苦涩太浓、太痛了。
那一瞬间使她相信,顾迟是爱着谢莞的,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谢莞的心也从未变过,可是她明白,感情就像一面平滑的镜子,受不住半点损伤。破镜,再难重圆。
顾迟缓缓下了楼,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里,轻飘飘的,毫无倚重之感。他终于明白,两个人是否在一起,不在于他们是否还相爱,而在于他们是否曾经伤害过。
他以为伤害可以弥补,却不知道人是会害怕的。而他最爱的阿莞,她怕他。
她怕他啊。
*
萧瑶光的事经历了大半个月,终于尘埃落定。萧瑶光被罚在东宫禁足半月,以儆效尤,罚的并不算重。
而顾迟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一个月后,出兵匈奴。
不过陛下有一个条件,表面说是未来让他带着齐王去历练一番,便封了齐王为副将,实则是让齐王挣些功劳,也好牵制着顾迟些。
不过顾迟倒是乐见其成的,他素来与齐王亲厚,带着齐王去,总比带着端王去要好得多。
也许陛下也觉得端王太过放浪,实在不堪大任,这才退而求其次,开始扶持齐王。
对于萧琰和萧皇后来说,齐王也成为他们考虑的目标。齐王性子单纯,年纪又小,的确比顾迟好控制得多。只是齐王没半点势力,又事事以顾迟为尊,只怕要说动齐王,并不容易。
对于谢莞来说,这些日子倒适意的很,盈袖已被徐有容安置在了公主府的别院之中,也答允为当年的事作证了。
据有容说,谢家对盈袖不薄,盈袖做出这样的事,本就日日心里不安,再加上萧映寒对她动辄打骂,待她根本如同猪狗一般。她虽知道徐有容是使了计策,故意让萧映寒休弃了自己,却依旧对徐有容感激不已。她太想过安心的日子了。
有容说:“这些日子,盈袖总是念叨大公子,想来,就是你哥哥谢旻了。他待盈袖很好,教她读书识字,却没想到,盈袖会为了自己所谓的前程,害他去死。”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谢莞正坐在院子里,帮宋媪描着绣样。她笔下顿了顿,在洁白的纸上落下一个小小的墨点,但她随手一画,又将这墨点隐藏在了画中。
谢莞叹息道:“无论她如何惦念、愧疚,大哥都回不来了。”
徐有容听她说着,眉眼间也多了一抹黯然,她低着眉,道:“是啊。她现在愿意赎罪,只是不晓得还能赎回来几分。”
她话音未落,便见宋辞和燕离急急闯了进来。
谢莞抬起头来,狐疑道:“大哥,燕离,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辞一贯是不大来她院子里的,如今急急来了,还和燕离在一处,想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宋辞看着徐有容,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张了张口,哑然道:“有容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徐有容笑笑,道:“我来找阿莞说话的,宋大公子若是有要紧的事,要我回避也行。”
宋辞脸涨的通红,忙应和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太……太高兴了,喜不自胜……”
徐有容抿了抿唇,道:“你喜不自胜,我瞧着燕离倒像是大祸临头了,脸色都不大好了。”
宋辞这才回过神来,方才险些忘了正事,他刚要开口,便听燕离道:“莞莞,你可以和我出去一下么?我有话和你说。”
谢莞见他神情凝肃,便也不敢耽误,当即便利落的站起身来,道:“好。”
她看向宋辞,道:“还请大哥帮我好好招待有容。”
宋辞忙不迭的答应了,连声道:“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