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夫妇惊诧不已,但见其神色十分认真,才终于相信。
王爷又提出要向吐蕃派遣专门的技师传授织造技术,并保证会与对方结为同盟,十年之内绝不起战事,赤松夫妇心内衡量一番,觉得如此自己也不亏,才终于答应了下来。
期间,赤松夫人还提出要认阮姑娘为义女,向其赠送吐蕃特产的珠宝,以示对王爷的友好。
如此,此事也算的到了圆满解决,而接下来,王爷又召了王府主典仪的官员,商议他的终身大事。
当然,事关各项严谨的仪式,冗繁又琐碎,逢春有时并不在王爷跟前伺候,具体细节便不得而知了。
他只晓得,王爷一连多日都心情极佳,唇边时时挂着笑意,进膳时胃口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
独孤珩贵为藩王,他的婚事乃是大事,连日来王府内正在商议具体流程,暂时还未正式对外放出消息。
但自打应下独孤珩后,安若的心也忽然安定了下来。
她不是钻牛角尖的性子,懂得凡事随遇而安,虽然上一世独孤珩有那个大劫,但眼下还有三年才到,中间或有转圜的机会。
她会尽力提醒他躲避,实在不成,便如实相告,总之一定叫他避过去才是。
夜深人静,这样打算好,她便躺去榻上准备入睡,只是未等合眼,耳边又响起了叩门声。
她心内一顿,试着叫了一声,“红菱?”
却没有听见红菱答应。
安若,“……”
咳咳,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不过心里有了些准备后,她也没有那么怕了,起身仔细穿好衣裳,试着走去门边将门打开。
独孤珩不出意外的出现在了视线中。
一身墨蓝色锦袍,外披鹤氅,在寒冷夜色中,愈发显得眉目如画。
“安安?”
他咳了咳,试着唤她,声音柔似春风。
两辈子了,这还是头一次听见自己的闺名从他口中唤出,安若一时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作者:咳咳,是不是得发生点啥?
某王星星眼:亲妈!
第49章
虽说周遭寒意凛冽, 但某人的目光太过灼灼,犹如夏日艳阳, 直把人看得心头一烫。
安若赶忙避开了他的视线,想了想, 又问道,“深更半夜,王爷怎么来了?”
深更半夜……
独孤珩可不是没听出她的揶揄之意, 却厚着脸皮不去理会,依然兀自用温柔的声音道,“我想见你, 就来了。”
想见她……
这话似乎比唤她的小名还要过分些, 安若的脸色禁不住又红了一层。
那人看在眼中,愈发得寸进尺道,“外头冷, 可否叫我进屋暖和一下?”
安若, “……”
这人, 夜深人静的, 他还想进她的闺房?
她并不想松口叫他得逞, 所以只硬着声音道, “王爷该知道,这不合规矩。”
独孤珩依旧并不放弃, 又道,“方才过来时似乎看见这院里下人房中还亮着灯,如若叫人看见……”
阮家现在的宅院是三进, 阮青岚夫妇及长子次子住在第一进,安若芳若姐妹俩及红菱小竹王妈等女性下人们住在第二进,第三进住着护院小厮等几个男仆,兼放些杂物之用。
所以他此时说的,该是王妈红菱她们的房间。
王妈年纪大了,平素睡得晚些,常在灯下做些针线活,他说的倒也有可能,且他话音还未说完,耳边果然隐约传来开门的声音,还伴着脚步声,听着倒真像是王妈。
安若吓了一跳,赶忙把他拉进了房,又将房门关上。
某人适时道谢,“多谢表妹。”
声音低低沉沉,还带着一丝图谋得逞的得意。
安若,“……”谁是他表妹?
她觉得,定是上回叫他尝到了甜头,如今才愈发过分,她于是正声严肃道,“王爷不要打趣我了,天色不早,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独孤珩有些哀怨的看她,“这么不欢迎我?”
安若咬了咬唇,“不合礼数。”
不甚明亮的光线中,他唇角勾笑,浑不在意,都要成夫妻的人了,还有什么不合礼数?
换成别人赶他走,他定会恼怒,但眼前是他最在意的姑娘,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般衬他心意,又哪里会恼?
他仍厚着脸皮装可怜,“前些日子生病,整天苦药喝着,唯独想起你时,心里才能得些宽慰,如今好不容易过来,让我再看看你再走,可好?”
安若,“……”
这人……这么肉麻的话轻易就说了出来,他难道不会脸红?
况且他先前也并不是这个样子,这才答应他没几天,怎么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安若不可思议的抬头望了他一眼。
视线冷不防交错,那人却丝毫没觉得脸红,且还大受鼓舞似的,又进一步道,“再说,你我终归要成夫妻的,礼数不礼数,不过早一日晩一日的事罢了。”
“……可现在尘埃未定,当然要注意礼数,王爷位高权重,岂能如无礼之徒一般?”
她决定不能再对他客气了,需严词相告,叫他知道收敛。
独孤珩却仍未生气,反而唇角噙笑道,“你这样说,可是在怪我慢?放心,我明日就催他们,争取叫他们三五日之内就定好,上门向你提亲。”
安若大囧,“我哪里是这个意思……王爷要再这样,我就不同你说了。”
一张脸白里透粉,犹如洛阳的牡丹,直叫人移不开眼。
她别过头不再看他,独孤珩自知是真惹了美人生气,只好赶忙好言相哄,“莫要气了,我也不是故意要叫你生气,只是难得见一回面,想与你多说两句话罢了。”
怎奈少女余怒未消,仍不肯看他。
他只好叹息,“那我这就走还不成?”
安若眼睫微动,这才有了些反应,“小女恭送王爷。”
独孤珩,“……”
他作势往外走,只是才走两步,又顿足看她,“表妹果真这般铁石心肠?”
语声中不无幽怨之意。
安若心间微动,思及他终归是天潢贵胄,且还眼看要成为她的夫君,终于心软下来,开口道,“小女非铁石心肠,王爷心中有我,自是荣幸之至,但这终归不合礼数,万一惊动了小女家人,或是传出去什么风声,小女真真是要没脸见人,还望王爷体谅。”
“我知道。”
独孤珩缓声道,“是我沉不住气,放心,我自会叫他们快些定下日子。”
安若,“……”
她是这个意思吗?
罢了,只要他往后不再来这么吓她,凡事都好说。
她便不再辩驳,只点了点头。
“那,表妹可否答应我一件事?”独孤珩又道。
安若禁不住抬眼,“什么?”
只当他是有什么正经事要说。
哪知他朝她走近两步,低声问道,“可不可以……亲一下你?”
安若惊了,立时要摇头。
哪知即在此时,门外却忽然响起声音,“大姑娘?”
是王妈。
安若吓了一跳,忙应声道,“王妈,有事么?”
“没什么,就是看夜深了您还没睡问一问,可要我叫红菱伺候?”王妈在外头关问。
王妈怎么知道自己还没睡?
安若怔了一证,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屋里还亮着灯烛,紧接着,又意识到了一件事,独孤珩与她立在屋里,不知外头可能看出影子?
她霎时白了脸,赶忙先吹熄了灯火,又对屋外道,“不必叫红菱,我不过看了一会儿书,这就睡了,您也回去睡吧。”
王妈应了声好,似乎并未怀疑什么。
安若屏息听了会儿动静,直到隐隐约约听见王妈进了屋又把房门关上,这才放心呼吸。
然而未等将心完全放下,下一瞬,她却忽然跌进了一个怀抱。
她吓了一跳,几乎要惊叫出声,想起方才的教训,才勉强没叫自己发出声来。
独孤珩却在她耳边道,“小心,你差点绊在桌子上。”
是吗?
安若试着伸手,果然摸到身前的圆桌。
原来是她方才急着吹灭灯烛,几步蹦到了桌前,可王妈一走,她却忘了,还要转身来着。
今夜月光不错,隐约透进房中,叫她依稀能辨出独孤珩近在咫尺的眉眼,加之他的心跳还响在耳边,安若心间一颤,轻声道,“谢王爷。”
只是原本打算从他怀中挣开,哪知还未站直身子,忽觉一阵微风扑面,紧跟着,唇上又被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她迟钝两息,方反应过来,是他在亲自己头。
“夜深了,早些休息,我会尽早定下日子,争取在早些接你去王府。”
在她做出激烈反应前,他贴在她耳边道了一句。
说完,便松开握着她纤腰的手,大步走到门边,开门出去了。
待安若反应过来之时,房中早已没了他的影子。
安若,“……”
得,如今便是气恼,也找不到发泄的对象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借着朦胧的月光,摸索着去到了床上。
冬日的夜,那般寂静,只有北风刮过屋角,及不知谁家犬吠的声音。
独孤珩虽走了,但衣袍间的沉水香似乎还残留在房中,叫安若纵使想睡,脑海间还是止不住浮现方才的情形。
想起他说想她,及走前的抱与吻,她不禁有些脸热。
又思及他方才不止一次说要早些定下日子,她又有些没底,眼下离年节已不足两月,今年她不会没法在爹娘身边过年了吧?
~~
六日后,阮家迎来了镇北王派来的婚使。
虽则阮家早已同意这门婚事,但该有的三书六礼不能少,尤其此乃藩王娶王妃,仪式上更要庄重不苟。
李太妃指了自己的兄长,及镇北王府左史做媒人,到阮家行纳采礼。
这二位身份尊贵,代表着李太妃的脸面,阮家自也不敢拿乔,简单矜持一番,将安若的年庚八字奉上,由这二位媒人带去王府,好过问名礼。
许是独孤珩真的在旁催促了一番,不过一旬,礼官已经拟好了过大礼的流程,派人到阮家下了聘金聘礼。
来的仍是身负媒人之职的李家舅父及王府左史,另还有两位全福的夫人,镇北王府派了二十余辆马车装载聘礼,将城内的主要道路占用了大半日。
这几日间,庆州已无人不知镇北王要娶阮家女的消息,全城的目光都投到了阮家,想看看王爷娶亲会下多少聘礼,此时眼见盛况,都忍不住咂舌惊叹,暗地里羡慕不已。
说来,阮家先前初来庆州时,还觉得这宅院够住,直到眼见镇北王府送来的聘礼几乎把家里塞了满满当当,才惊觉房舍实在有些小了。
阮青岚甚至当场就开始盘算,要赶紧出去找一找合适的大宅了。
然准女婿贴心周到,早已安排了另一座府邸,地契随着聘礼一起送到,直叫阮青岚不知该说什么好。
新的宅子位于庆州城权贵聚集的东城,十分宽敞阔气,不过念在眼看到过年,阮家人并未立刻搬过去,只先遣了下人过去打扫安排,预备等女儿出嫁前再般。
过礼过后,安若最关心的婚期也定了下来。
因着先前的这些流程,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末,俗话说正月不娶腊月不嫁,独孤珩再心急,也不能违了俗规,不得不听礼官的谏言,将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二月十六。
安若松了口气,总算还能叫她跟爹娘家人们再过一个年。
然她的准夫君却似乎却并不这么想。
眼看寒冬漫漫,待到来年二月开春,还有七十多个日日夜夜,英俊的镇北王孤独的躺在自己的大床上,颇有些失算的感觉。
都怪他,没早些行动,偏碰上了年末不得嫁去的风俗。
否则这漫漫冬夜,有美人在侧,该是多暖和?
第50章
进了腊月之后, 天气到了最为寒冷的时候。
这个时节,边关大都大雪封山封路, 通商也不得不暂停,阮青岚的番市处提前放了年假, 倒叫他正好抽出空来,处理家中生意。
对安若来说,亲事定下之后, 她已不宜再出门,便一心待在家中备嫁了。
嫁妆那些自有爹娘替她准备,唯有嫁衣需要她自己动手来绣, 当然, 两辈子第一次穿上嫁衣出嫁,安若自己也极为重视,特意认真选好花样, 一针一线仔仔细细, 没有一丝瑕疵。
除此之外, 李太妃还派了嬷嬷来教导她婚后诸事, 从仪态到待人接物, 事无巨细, 那位嬷嬷就住在府中,从她早起到晚上入睡, 无一不在一旁监督提点,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月的光景,直到小年那日, 才回到王府。
芳若一直在旁看着,眼见姐姐吃饭时连好吃的菜都不能尽情的吃,不由得十分心疼,然从前嬷嬷在家中,与姐姐几乎形影不离,她连说同姐姐悄悄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好不容易等到嬷嬷走了,她这才敢跟姐姐叹道,“姐姐往后一定要那样过日子吗?连喜欢吃的菜也不能多吃,也不能睡懒觉,每天要去跟婆婆请安,陪婆婆说话……”
王爷虽好,但嫁给他竟如此麻烦,早知如此,她便不那么盼着姐姐嫁给王爷了,还是叫姐姐往后能开心过日子更要紧些。
安若只笑笑道,“王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往后我的举手投足都代表着王爷的脸面,尤其咱们家的出身,往后不知会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我,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其实她已经比较知足,相较于上辈子李太妃不叫她晨昏定省,不叫她参加宴席,连同她说话都嫌累,这辈子如此,已经算很大的改善了。
对方毕竟是独孤珩的母亲,往后也是她的婆母,不管如何,这辈子事情已经发展至此,她既然决定接受,也会尽力叫事情变得圆满,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父母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