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爹娘因为出身,因为谋生的行当,受了多少委屈与轻看,若今次能因她而得到改变,也是值得的。
小年过完,不几日便是除夕,这是长女在家中的最后一个除夕,吃年夜饭时,阮青岚夫妇俩不无感慨,秦氏甚至忍不住多饮了几杯果酒,说了许多长女小时候的事。
芳容与明瑜也忽然长大了一样,主动上前与她敬酒,说了许多希望她往后平安顺遂的祝福语,最小的明瑜还不会说话,却也不停的咯咯直笑,圆圆的脸蛋如熟透的沙果红彤彤,还露着两颗才冒尖的乳牙。
安若喜欢的紧,忍不住伸手将小弟抱进怀中,小家伙许是笑累了,忽然歪头靠在她怀中。
安若心间一片柔软,忽然又有些鼻酸。
上辈子最后的那个冬天,爹娘弟妹都不在人世,怀中的小弟甚至没有机会看一眼这个世界……
只愿这辈子,上天再多眷顾她一些,叫亲人们都好好的,也保佑独孤珩一定度过那个大劫。
~~
这个年节,阮家过得极为热闹,打初一开始,上门拜年的人便络绎不绝,有庆州当地的官员,有阮青岚在王府内的同僚,还有与阮家织坊打过交道的商家,总之一连几日,阮家几乎门庭若市。
不必说,这自然都是安若即将成为镇北王妃的功劳。
阮青岚行商多年,待人接物上自有分寸,安若不再操心这些,仍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嫁衣上。
眼看着一日一日过去,年节连着上元节一一过完,正月一出,就进了二月。
为了叫女儿风光上轿,正月一出,阮青岚便将家搬去了新宅,陆续安顿完毕后,安若的婚期已经近在眼前。
二月十五的晚上,一家人吃了一顿感慨万千的团圆饭,因着府中第二日一早就要忙活起来,阮青岚就发话叫众人早早回去歇着,安若应是回了房,没过多久,秦氏自己过来了。
“娘,”她唤了一声,好奇道,“您还没歇着?”
秦氏点了点头,“你明日就要出阁了,娘还有些话要交代你。”
安若点头,便等着娘开□□代,哪知却见娘先将红菱支使了出去。
待房中只剩了娘俩,秦氏又将门仔细关好,才在女儿疑惑的目光中,拿出了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咳了咳道,“明日一过,你就要成女人了,王爷那边又没什么通房侍妾,有些闺房中事,娘还是得跟你说一说……”
娘的话音还未落,安若余光扫到那小册子上,脑间轰然一声,终于明白了娘的来意。
娘这是……要同她说那事儿的。
其实此为女子出嫁前的必经路,只不过上辈子安若没经历过,如今乃头一回见识。
当然,她其实无须娘来教,有上辈子的经历,还会不懂吗。
然秦氏却并不知女儿的想法 ,依然兀自将册子翻开,就要张口讲解,安若不自在的厉害,只好假意娇羞捂脸道,“娘快别说了……”
秦氏也是头一回办这事,当然也觉得别扭,想了想,索性丢下册子,起身道,“罢了,你自己看看吧,别那么抹不开,女人总归要经过这一遭……你只记着,要是疼,千万要忍着些,头一回都这样,再来就好了……”
安若脸红的要滴血,只好胡乱点头唔了两声。
秦氏也不忍再看女儿的模样,只好又嘱咐她早些睡,就出去了。
余下安若赶忙将那册子塞在枕头底下,心间五味杂陈。
——明晚,她就要面对独孤珩了。
经历过上辈子,她十分清楚他……而今生她还是完璧之身,想必明晚会吃些苦头吧。
哎。
……
如此担忧了一番,她终于睡了过去,待第二日醒来时,家中已经忙碌起来。
王府里安排了梳妆的婢女,天不亮就出发,此时已经候在她房外,她自是不敢再赖床,赶忙去吃了些东西又沐浴了一番,待出来就被安置在镜前,由着人给她装扮起来。
新娘妆容仔细繁琐,嫁衣也是一层一层,需穿得一丝不苟,待一切完毕,已是将近一个时辰过后了。
芳若红菱小竹几个从前没有近距离观察新娘上妆的机会,此时特意跑来她房中开眼,待见到安若凤冠霞帔的完整装扮后,都被惊艳的不敢眨眼。
“姑娘好美!”
红菱此时只恨自己手艺差,怎么平素就不会给姑娘这样梳头描眉呢?简直平白浪费了姑娘的打好容貌。
芳若则好奇问道,“姐姐往后也会天天这样打扮吗?”
小丫头觉得,若是姐姐往后日日朱唇凤冠,她的王爷姐夫一定会被美的移不开眼,她也就不用愁姐夫会变心了。
梳妆的婢女笑着答她,“此乃大婚服饰,王妃只在今日穿,不过王妃有翟冠大衫,可在待客,宴享时穿着。”
说着又特意补充了一句,“王妃天肌玉骨冰肌,就算不做盛妆,依然清丽出尘。”
啧,要不人家是王府出来的,忒会说话,芳若忙笑道,“对对,姐姐怎么样都好看。”
红菱则暗暗有些压力,心道自己笨嘴笨舌,待入了王府,不知会不会给姑娘拖后腿。
上过妆后,时辰已是差不多,接亲的队伍已到,独孤珩已经入府,喜娘为安若盖上喜帕,扶着她出了闺房。
此时外头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又有喜乐喧哗,直叫盖头下的安若有些晕头转向,她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上了喜娘的背上,又被送到婚辇上。
总之,待反应过来时,婚辇已经出了娘家的门,行在了街道上。
独孤珩在前头乘着婚辇,一路又有喜乐吹吹打打,安若不必亲眼去看也能猜到,街道上必定都是围观的平民。
——就如同这辈子独孤珩在汴京街头打着藩王的仪仗,她被挤在人群中围观一样。
回想前世今生的种种,她又忍不住感慨,上辈子给高霁做妾,不过傍晚时分被一顶小轿抬进了武王府,而今时今日,却是天壤之别。
她收起心思,不再去想痛苦的过往,只愿这辈子还能继续顺遂下去。
迎亲的队伍在赚够全城人羡慕的验光后,终于进了镇北王府。
安若还是头一回得以从正门进入。
今日的王府也被正红的锦帛铺天盖地,一片喜庆之气,安若被喜娘搀下婚辇,从喜帕的缝隙中窥得一二。
然不容得多想,独孤珩已牵起了她手中的红绸,引她进了正堂,行拜天地之礼。
礼炮声声响起,欲震聋人的耳朵,又是一片喧哗之中,安若与独孤珩拜过大礼,被送入婚房。
坐在婚床上,等待独孤珩挑起盖头时,安若其实颇有些紧张,自那晚夜入她闺房后,他倒再未来过,眼看如今两个多月的时日过去,二人竟是今年来头回碰面。
也不知……他是什么样子?她竟忍不住在心间幻想了一下。
不过只是一瞬过后,她的喜帕被挑走,独孤珩就清晰的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他同样一身正红喜服,前襟与袍角都以金线绣着蟒纹,显得人俊朗非凡,又威仪无比。
安若看清楚了,又慌忙垂下眼帘,耳边却想起了他带笑的声音,“安安,你今日真美。”
安若蓦的脸红起来,只好答他,“多谢王爷。”
——这是先前嬷嬷教过的,夫妻相处,要相互敬重,以礼相待,便是平素言语间,也要体现出来。
当然,他贵为王爷,总归是她的敬重要多些。
然独孤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特意与她道,“你我已是夫妻,不必如此客气。”
话音落下,却引得喜娘赶忙笑道,“还请王爷王妃同饮合卺酒,从此夫妻同心,白首偕老。”
安若又有些不太好意思了,方才他那样说,定是叫喜娘笑话了。
独孤珩却不以为然,大方的将酒杯拿起,与她对饮下去,饮完还特意赞道,“好酒。”
又是引得房中婢女们面露笑容。
——咳咳,她们可算看出来了 ,王爷今日心情是真的好。
又由此可见,这位王妃果真是王爷心中的人。
思及此,婢女们对安若愈发恭敬,稍后王爷出去待客宴饮,只留了王妃一人,她们纷纷上前关问,又是传膳,又是奉茶,十分殷勤。
安若颇有些应接不暇,不过折腾了一个早上,腹中也是饥饿,便用了一些饭菜。
待吃完,她又更衣睡了一觉,直到夜幕落下时,才又见到独孤珩。
他此时也已经更换了衣袍,身上倒并未沾染酒气。
安若向他行礼,他亲自扶她平身,恰逢婢女们又摆了晚膳上桌,他便与她坐到了桌前。
只不过,虽则桌上佳肴色香味美,但此时她与他,似乎谁也没有真的饿。
安若还是在紧张等会儿即将到来的事,至于独孤珩,她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见他随意吃了几口,便端起酒杯,饮起了酒。
安若看在眼中,不禁有些犹豫,她记得嬷嬷说过,身为王妃,要时刻操心王爷饮食起居,必要时,也要不吝谏言。
此时见他只喝酒不吃菜,她不知道是不是要劝一劝?
犹豫一下后,她还是开口道,“王爷……”
哪知不开口不要紧,话还未说完,却见他忽然将一双深眸看向了她,又低声问道,“可吃饱了?”
安若愣了愣,照实点了点头。
中午吃得多,午后又一直在房中歇息,她其实并不饿。
哪知紧接着,却见他眸色陡然变身,而后,忽然由座上起身,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安若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娃要开学了,今天一直忙着收拾,又晚了,向天使们说声抱歉。
咳咳,那个……我得考虑怎么写才不触及底线,下章见了先2333。
第51章
独孤珩脚步生风, 转眼就到了内室。
绕过绣着牡丹的屏风,正红的拔步床一下出现在视线中, 安荣再傻,也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了。
她脸色霎时一片通红。
这人, 也太急了些吧……
然未等她再有机会说些什么,他已经大步来到床前,将她放下后, 整个人就朝她欺身压来。
安若双鬓羞红,还想提醒他婢女们还在外间撤碗盘,唇舌却一下被封住。
安若担心婢女们听见动静, 并不敢推拒, 倒叫他得了机会,放开拳脚施展起来。
不同于上回他不清醒之下的凶猛,当下这个吻温柔又绵长, 外间的婢女们动作迅速, 很快就将碗盘实施完毕关门出去, 房中彻底安静下来, 安若收回心神, 听见他在耳边低喃, “好了么?”
好了么……
安若蓦的红了脸,这叫她怎么回答?
独孤珩低低一笑, 大掌已经在进一步探索。
室中灯火未熄,将他的眉眼映照的清明,他的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身上, 眸中眸中强烈的意味,安若并不陌生。
她羞于看他,只好闭眼,与此同时,身上束缚全开,房中燃着地龙,其实一点也不冷,然她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而某人的呼吸却陡然加重。
还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当紧?她是全新的她,再没有那道蜿蜒的伤疤,若剔透的白玉,完美无瑕每一寸都合他心意。
独孤珩俯身下去,不再浪费半点珍贵的时光……
这一夜,安若其实并未吃太多苦头,他虽急切,却懂得克制,总共才来了一次,就放她睡了。
夜深人静,怀中的美人闭眼睡着,双腮还有未散去的红晕,独孤珩垂目看她,想起方才的饕足,依然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但他知道她辛苦,思及方才咬唇努力隐忍的模样,心间又忍不住软成一片,只轻轻吻了她额头,也阖眼睡了过去。
~~
从小到大,安若还从未睡过这样一个暖烘烘的觉。
她每当入冬便有手脚冰凉的毛病,被中常需备一个汤婆子,然而这一夜,某人取代了汤婆子,将她贴身拥着,如同暖炉一般,将她烘得暖意融融。
第二日醒来,安若睁眼,视线中是男人宽阔的胸膛,昨晚汹涌的一幕重回眼前,她又不由得一阵脸热。
——上辈子到独孤珩身边时,他已是新帝,每天忙于政事,鲜少有同她一起醒来的时候。
今日可就不同了,人生难得的新婚之喜,纵使是位高权重的王爷,也是可以有婚假的。
他还阖眼睡着,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昨夜很是劳累的样子,然帐中已经隐约有晨光,想来时间应是不早,思及等会儿还要向太妃敬茶,安若只好出声唤他,“王爷……”
“嗯……”
须臾,某人应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醒了?”
安若点了点头,又道,“今早是不是要去给太妃敬茶?”
独孤珩又嗯了一声,似乎要起身,只是在动作之前,先伸手将怀中人揉搓了一番,又在耳边低声问,“可还疼?”
安若羞得,只得含糊摇了摇头。
他轻轻一笑,道了声好,仿佛很是放心的样子,这才起身穿衣洗漱。
时间确实不算早,不过李太妃早起礼佛,也无需太过着急过去,二人洗漱完毕,穿了礼服,又用过早膳,方出门去了懿兰苑。
他们到时,李太妃也才从佛堂出来。
新婚的小夫妻俩恭敬在堂前站着,待李太妃入了座,这才上前问好,“给母亲请安。”
安若又奉上婢女递来的新茶,小心道,“请母亲饮茶。”
李太妃颔首,接过她手中茶盏,趁着饮茶的空当不动声色将人打量一番,眼见她芙蓉若面,眼角含春,再瞅瞅自己的儿子,由头到脚的透着一番神清气爽,心间了然,缓声与二人道,“坐下说话吧,可用过早膳了?”
独孤珩答说用过了,与安若一同坐下,还未与母亲多说几句,门外便有丫鬟进来禀报,“启禀太妃,王爷王妃,魏夫人与二公子来了。”
所谓魏夫人与二公子,乃是独孤珩那位早逝的二叔遗孀及其子独孤昶,这些先前嬷嬷曾与她说过,安若此时一听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