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也被逗笑了一下,而后又解释说,“我平日都在家中不出门,如此习惯了,左右轻省些也好,做起事来还方便些。”
王云琬开过玩笑,也终于正经了些,同还不太熟的罗寻梅解释说,“安安一向如此,不过她模样生的好,就算什么都不戴,也照样好看。”
罗寻梅点了点头,佯装叹息道,“哎,也就我们这些歪瓜裂枣的,才拼命打扮自己。”
众人又笑起来,安若只好又笑道,“你们快别打趣我了,我就是懒些,你们又哪里算得上歪瓜裂枣?”
语毕便将二人往花厅里迎。
入了花厅,几人分别坐下,红菱上茶端来点心,少女们继续说话。
才喝了一口茶,罗寻梅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对了,你们可听说了,宫中近来失窃,正忙着捉贼呢!”
王云琬一时顾不上拿点心,立刻问道,“宫里丢了什么宝贝?”
安若也看了过去,要知道宫中失窃,可不是小事。
只听罗寻梅道,“听说是今次罗斛国进贡的珍珠。”
“珍珠?”
王云琬想了想,“难道是上回吴银霜提过的,万两银子一颗的那种珍珠?”
罗寻梅点了头,“就是上回吴家小姐说的那种珍珠。她不是曾提过,罗斛国今次共进贡了十二颗,而陛下又拿其中一半做奖赏,最后被镇北王赢走了?宫里本该还有六颗才对,可是现如今却有两颗找不到了。”
语罢怕二人不信,她又特意解释,“我表叔是专往御膳房供食材的,与几个御厨相熟的很,此事正是御厨告诉他的。听说现如今阖宫上下都在找那两颗珍珠,急得什么似的。”
安若想了想,问道,“宫中戒备森严,好好的东西怎么会丢呢?是怎么发现丢了的?”
罗寻梅看了看左右,一脸神秘状叮嘱二人,“我说了,你们可别轻易外传,事关皇家脸面,可不是小事。”
咦,看来还有故事?王云琬立刻点头如捣蒜,“一定,你快说。”
安若也点了点头,罗家姑娘便压低声道,“听说,前两日陛下将其中两颗赐给了贵妃,其他人却没有,后来一不小心叫皇后知道了,皇后大怒,就去找陛下评理,陛下为了息事宁人,只好再赐皇后两颗,这时才发现,原本应该还有四颗的珍珠,只剩下两颗了。”
原来如此,二人点了点头,王云琬又问道,“那是谁胆子这么大,连陛下的东西都敢偷!”
罗寻梅摇摇头,“那就不知了,反正听说陛下震怒异常,下令严查,还说若找不到这两颗珍珠的去处,就要将内廷总管杖毙呢!”
王云琬啧啧了两声,又疑惑道,“也不知这贼是什么想的?就算偷出宫去,又如何销赃?那样罕见的宝贝,除过王侯勋贵,寻常百姓谁敢轻易用?就如眼下,若一旦戴出去叫别人知道,岂不招来祸事?”
话音才落,她又忽的一顿,忙向安若道歉,“安安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
她差点忘了,眼下安若手中就有两颗那样的宝贝。
安若笑了笑,道,“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那日你们都在场,自然知道我是清白的。”
王云琬与罗寻梅忙点头。
又听她补充道,“我爹的那位朋友……也是正人君子,绝不会做鸡鸣狗盗之事的。”
她自然晓得独孤珩的珠子是哪里来的,但这两人却不知,所以还是要替他撇清一下。
“那是自然,”罗寻梅也笑道,“盗窃宫中宝物是何等的罪过?哪里会轻易送给别人?”
安若颔首,便没再多说。
出了这样的事,而自己手中又有差不多的宝贝,这确实有些敏感,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事关重大,还是不要多提的好。
可不知为何,她心间却忽然起了种不太踏实的感觉。
——及笄礼那日来的人实在不少,自己有珍珠耳坠的事早已不是秘密,如王云琬罗寻梅这样的当然可靠,可旁人呢?
但愿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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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绫锦院监事吴玉山回了府。
才一进门,就见侄女吴银霜迎了上来,唤道,“叔叔,您终于回来了。”
吴玉山见她像是等了许久的样子,不禁有些意外,“找我有事吗?”
吴银霜忙点头,却在开口之前又环顾左右,方道,“我有要紧的事同您说。”
见她如此,虽然纳闷,吴玉山还是带人去了书房。
而待吴银霜把话说完,吴玉山果然大吃一惊,“你说……宫里丢了的宝贝是在阮家?”
吴银霜十分肯定的点头,“那日侄女亲眼所见,阮安若的那对耳坠足有龙眼那么大,就同在太鸿胪寺展出的一样,试问阮家不过小小商户,怎么会凭空得来那样的宝贝?难道送她贺礼的是陛下或者镇北王不成?”
“那当然不可能。”
吴玉山一口否认。
他同阮青岚打了多年交道,对阮家的背景再清楚不过,那不过就是个白手起家的商人,哪里会认识什么勋贵?
“如此说来,这珠子确实来的蹊跷……”他禁不住沉吟。
“说的是,尤其眼下宫里出了这等大事,更难不叫人起疑。侄女知道此事重大,就赶紧来告诉叔叔,若能借此解了宫中之急,替您立一桩大功,那是最好的。”这么说着,就仿佛已经看见了叔叔高升的情景,吴银霜忍不住一脸喜色。
吴玉山也跟侄女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久,其中辛酸只有自己知道,这绫锦院监事,充其量只能捞点油水,但离权势还差得远呢。
因此,今日这消息,可算是他的一次绝佳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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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添了幺儿,无论多忙,阮青岚每日总会尽力赶回家吃晚饭,然而今日却有些奇怪,眼看天都已经黑透了,阮家姐弟还是没等来父亲的身影。
秦氏觉得奇怪,便打发了小厮阿旺去织坊里看,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阿旺气喘吁吁的回来,一脸急色道,“夫人,织坊里说,老爷被官差带走了。”
“什么?”
厅内母子几个俱都一惊,好端端的,阮青岚怎么会被官差带走呢?
秦氏一脸的紧张,忙问,“可知是出了什么事?”
却见阿旺挠头,“织坊里的人也没说清楚,小的心急,就先赶紧回来告诉您了……”
“哎呀,”秦氏急得,立时便要亲自出门去看,“可知老爷被带去了哪里?”
阿旺想了想,“好像是什么拱卫司的衙门。”
秦氏却一阵晕眩,老天,这怎么牵扯到了拱卫司?
这拱卫司可是伺候宫里皇上的啊,她又怎么能轻易进得去?
而安若也已经狠狠顿住。
她这几天一直在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那拱卫司可是折磨人不眨眼的地方,上辈子爹就是死在那里的。
情况刻不容缓,已经不容犹豫,她张口道,“娘,咱们去找赵叔吧,现如今怕是只有他才能救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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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拱卫司内,阮青岚正面对着几人。
除过他熟悉的绫锦院监事吴玉山,其余两人乃头一次见,从吴玉山的介绍中已经得知,这分别是内廷监总管张福海,及拱卫司知事朱洪才。
拱卫司乃提刀之处,一进来就能感觉到阴森之气,阮青岚向几人行过礼,一时并不敢多言。
然那位姓朱的知事却凶神恶煞的喝他,“小小商家,怎么会得来那么大的珍珠?还不快说,这珍珠是哪里来的?”
阮青岚不是笨人,宫中的事他已有所耳闻,这须臾之间,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被带到此。
他于是忙答,“各位大人请明鉴,那日小女及笄,家中有诸多人证,那对珍珠耳坠,乃是一位朋友相赠,来贺小女及笄的。”
“那此人现在何处?”
姓朱的又喝道。
阮青岚又解释道,“大人,他家中行商,这珍珠也是经商得来,其乃正人君子,绝不会……”
“我只问你他在何处?”
未等他说完,那姓朱的忽然抬高了音调,嗓门之大,连脸上的横肉都跟着颤起来。
阮青岚微顿,须臾,却道,“他前些日子已经离开汴京,回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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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回乡去了?
阮青岚这话一出,可叫房中的几人都有一顿。
须臾,一直没不说话的内廷监总管张福海忽然冷笑了一声,“看来阮东家是不知拱卫司的厉害?”
“对!”
那姓朱的知事也立时会了意,朝门外招了招手,顷刻间,便见有人抬了些东西进门。
竟是各色刑具,什么夹棍锤头烙铁之类,只消一眼,就足以令人胆寒。
阮青岚面上虽淡定,心间却也有一顿。
他不是没听过这拱卫司的大名,自然知道,这几人并非在同他玩笑。
可赵达与李官人是他的恩人,人家几次有恩与他,他又怎么能轻易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说实话,他此时也并不能肯定,那对珍珠耳坠正是宫里丢的那两颗。
毕竟那样的珠子,民间实在罕见。
但不管李官人是从何处得来的珠子,他都不能忘恩负义。
所以他依然坚持道,“大人言重,草民怎会不知拱卫司的大名?草民不敢说谎,草民的那两位朋友本就是外地人士,来汴京不过生意往来,前些日子办好了事,早就已经返乡了。”
张福海却不信,眯着狭长的眼睛盯了他半晌,神色之恐怖,犹如恶鬼。
若再找不到宫里丢的那两颗宝贝,他就要人头不保,眼看现如今刚有了希望,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皇宫之中,内廷监的手段是出了名的,更何况今日只是对付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张福海又冷笑了一声,对朱宏才道,“既然阮东家不见棺材不落泪,朱大人不妨给些厉害瞧瞧。”
朱宏才全听他的,立刻就招手唤下属,“上刑!”
有两三个侍卫应是上前,便要来拖阮青岚。
阮青岚只当躲不过去,甚至已经做好了要吃苦头的准备。
谁料就在这时,忽有一人匆忙踏进房中,对朱宏才耳语了几句,而紧接着,就见朱宏才一愣,竟然又抬手阻道,“先等等。”
语罢他又对着张福海耳语起来,却见张福海也是一脸意外的样子,想了想,与他一道出了房门。
像是去见谁去了。
阮青岚暂时幸免受罪,开始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却听见有人说话,“你这又是何苦?左右那珠子是别人送给你的,你只要乖乖交待出来,撇清自己的嫌疑,不就没事了?”
是方才一直没有开口的吴玉山。
说起来,阮青岚与吴玉山也算熟识。
毕竟他给绫锦院供货,少说也已经有十年的光景了,而这十年间,这姓吴的不知收了他多少好处。
然过往他在怎么努力示好巴结,却只换来今日这般处境,阮青岚禁不住自嘲般一笑,回道,“赠我们珍珠的友人是真的不在汴京了,非草民不肯交代。再说,草民再卑微,也绝不是那背信弃义之人。
他神色不同于往常谦卑,吴玉山不禁一顿,没好气道,“你这是说我背信弃义?混账!堂堂宫中宝物流落到了你一个商人的家里,这本就是大罪,你还指望我包庇你不成?”
阮青岚却一声凉笑,“草民不敢。但草民家中之物是不是宫中丢失的宝贝,现在言之尚早,还望大人口下留情。”
吴玉山气急败坏,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东西,等着受刑吧!”
话音落下,只听门吱呀一声响,方才出去的拱卫司知事朱宏才回来了。
只是却不见那张福海的身影。
吴玉山正疑惑,却听朱宏才对阮青岚道,“原来是误会一场,阮东家可以走了。”
这叫吴玉山一愣,“什么?可是朱大人……”
朱宏才却顾不得理他,只对阮青岚道,“宫中出了这等大事,我等也是为了尽快能平息圣怒,还望你不要怪罪,朱某这就派人送你回家。”
神色与语气都十分和善,仿佛换了个人。
阮青岚虽纳闷,却并不敢多问,只忙道,“草民自行回家便好,不敢劳累诸位官差大人。”
朱宏才点了点头,又随手在房中指了个人送阮青岚,阮青岚便又道了声谢,赶忙出了这拱卫司。
余下吴玉山却傻了眼,赶忙问拦住要离开的朱宏才问,“朱大人,这事情还没弄清楚,您怎么把人放走了?”
朱宏才强忍着怒火才没骂出来,只瞥他一眼,“废话,给阮家送珠子的那是镇北王,你叫我怎么弄?”
“镇,镇北王?”
吴玉山彻底傻了。
这,这……
阮青岚怎么可能认识镇北王?
堂堂藩王,又怎么会送一个小小商人那么贵重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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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织坊时不过傍晚,如此一番折腾,待阮青岚从拱卫司出来,夜已经深了。
他自然不敢叫官差们送,好在身上带着银两,汴京的夏夜又繁华,等会雇辆马车回家便是。
哪知没走多远,却碰上了出来寻他的妻女。
车夫远远看见了家主,急忙将马刹住,安若搀着秦氏下了车,眼见他安然无恙,也立刻扑了过来。
秦氏忍不住红了眼眶,“总算见到你了,好好地怎么去了拱卫司?我差点吓死。”
安若也急着问道,“爹,他们可有折磨……”
考虑到此地离拱卫司没有多远,她压了压声音,没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