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丝绒小盒子里的那对袖扣,闪着银白色的光,捏在霍燃手里,刺得乔温眼睛生疼。
“霍燃哥,”乔温有些懵,轻声叫他,急着想解释,“这......这不是很便宜的东西,我是在......”
霍燃垂睫看她,居高临下,没心没肺似的笑,屈指捏了捏她的脸,打断了她的话,“以后别再干这种蠢事。”
接着,看都没看,指节一翻,那点刺眼的光,就跟着收进了盒子里。
小盒子啪嗒一声阖上的声响,如有实质,敲在她心上一样。
再后来,她从没见他用过那对袖扣。
......
也是,对霍燃来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用过。她自以为还算拿得出手的东西,对他来说,大概就和她今天身上这件廉价的白T一样,没什么区别吧。
乔温想笑。
车子不知何时进了一段隧道,车窗外的光线渐暗。车玻璃像面涂了黑底的镜子,反着暗光。
乔温这才看见镜子里的女孩儿,唇角勾着的弧度,有点泛苦。
眼眶有些发酸发胀,乔温干脆阖上了眼睫,不再看她。
沈夏余光瞥见靠着车窗睡着的乔温,轻手轻脚切了首英文慢歌,摁低了音量。又把空调的冷风,调小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抱住女鹅,妈妈后面帮你报、仇!(握拳
第4章
晚上回了悦岚湾,乔温洗完澡吹干头发上床,时近零点,霍燃也没回来。
这片山环水抱的别墅区,只是霍家中岚集团产业之一。
岚,山间雾气。湾,水弯所停之处。不管是这名字,还是悦岚湾的真实布局,都明晃晃地昭示着:这是一片被风水大师眷顾过的宝地。
拉上被子盖住自己,乔温轻叹似的笑了一声。她和这样的地方,未免格格不入。
乔温也没打电话发消息问霍燃回不回来,心里还为他今天让自己替赵思颜拍照怄着点小脾气。困劲儿上来,就闭上眼睛找周公做梦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梦做着做着,就有些跑偏。逐渐有了些不可.描述的真实感受。
“醒了?”
乔温被这声漾着低笑和欲.念的问话由梦境拉回现实,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半梦半醒间,闻到男人身上冷杉掺着一丝橙花香的沐浴露味道,乔温撑开一点眼皮,抓住霍燃在自己睡衣里游走的手腕,毫不自知地奶凶奶凶,“你干嘛呀?”
小姑娘睡得迷迷糊糊,手上的力道跟平时比轻了不少,毫无威慑力。
乔温又困又气,平时溜圆的杏眼眯成柳叶似的打着架,嘴唇像吐着气泡的小金鱼,一鼓一鼓。霍燃看着这样的她,低声笑了出来。
俯身亲了她一口,霍燃戏谑道:“白天答应你的,补偿啊。”
“......”此刻的乔温,只想跟着沈夏一块儿骂一句狗男人。但知道这男人骂了也没用,只好迷迷瞪瞪地小声念了一句,“不要了,我困死了。”
“白天再睡。”霍燃边说,边起身。又抱着她,翻身颠倒了俩人的位置。
乔温:“......?”
霍燃柔声轻哄,看她的眼神却带着恶劣的笑意,拉着她,抵着自己已然有了异样的地方,“昨天我做初一,今天让你做十五。就别气了,好不好?”
“......?!”乔温都快被他骚精神了,神他妈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这话是这么用的???
......
乔温被折腾狠了,自己都有些迷糊到底是什么时候又睡着的。
她做没做到十五不清楚,反正十五能源充足,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最后,也只能软成一团面糊糊似的被霍燃抱着去洗澡。重新被塞回被子里的时候,乔温有气无力地踹了他一脚,嘀咕了一句“别抱着我,热死了”以示抗议。
霍燃嗤笑着念了句“矫情”,替她拉了拉被角。躺下去的时候,依言没有抱着她。只是下意识地伸手,虚握住了她侧身睡着,斜伸到自己身边的手腕。
室内静谧,霍燃听着她清浅绵长的呼吸,掌心下面的那一点细嫩皮肤,从微凉,到和他掌心的温度一致,这才阖了眼睫。
-
半夜,乔温是被渴醒的。
他们俩都不喜欢那种遮光遮得暗无天日的窗帘料子,这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月光透进来,乔温还能看见霍燃长睫拓到下眼睑那儿的扇影。
和那点像颗泪痣似的小伤疤。
乔温后来才知道,那不是泪痣。是被火星子溅到眼皮底下,烫的疤。那会儿她知道了,都替他后怕。差个半寸,霍燃就能去远航了。
那点小伤口好了之后,结痂掉了留下的疤,就比周遭的冷白肤色深了好几个度,宛如一颗泪痣。
同样,乔温也是后来才明白,要是没有这颗“泪痣”,他们两个,就会像是两个平行时空的人,永远不会有交集。
窗外月色很淡,淡得化开了霍燃脸上,平时偶然藏不住的戾气。睡熟的他笼着暖白月光,气质都跟着温柔起来。
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心跳都莫名有些快。
乔温后来想想,自己真也挺可笑的,就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当年什么也没问清楚,就这么跟人回去了。
啧,果然她也不外乎就是个俗人,图的不过就是他那张脸罢了。
悄悄把手腕从霍燃掌心里抽出来,乔温起身。
-
卧室里不光有小冰箱饮水器,还因为霍燃喜欢玩儿点不那么按部就班的,独具匠心地弄了个小吧台。
不过,乔温还是下楼去了厨房。
悦岚湾的厨房不是暗厨,朝南向阳,有窗。乔温摁了百叶帘子的开关,却没开灯。
室内恒温,入了夜,瞧着玻璃外头晕黄路灯下摇曳的树影,感受不到夏夜扰人的热意,一室静谧。
玻璃杯中的清水顺着舌尖滑进喉管,解了躁意,人也跟着安静下来。
大概是不知怎么,白天回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这些年零零碎碎的点滴,也跟着冒进心里。
......
那天说完“好”,霍燃就起身垂手,轻翘着唇角对她说:“走吧。”
乔温再次下意识地捏了两下衣角,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到他掌心里,任由他牵着,和身后的嘈杂渐行渐远。
当天,霍燃就带着她去了新“家”。
路上,还吩咐那个叫赵琪的严肃男人,替她找个阿姨。乔温惊惶地说不用,她能照顾自己,不用麻烦他的。
霍燃看着她轻声笑,像在看一个表情极有意思的新鲜玩具。只是并没有理她。
即便是生于平城长于平城,也有好些地方,是乔温没有踏足过的。比如这座位于城东,离她原先住的老小区并不算远的程公馆。
霍燃领着她,下车,进了电梯。液晶显示屏上的楼层每变一下,她的心就跟着猛跳一回。
电梯停在顶层,霍燃牵着她下去。
站在门厅的玄关处,望着内里堂皇的装饰,乔温局促地顿住脚步。
霍燃看着她的细小表情,无声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乱糟糟的发顶,无所谓地,却是不容置喙道:“进来,以后这里就给你住。”
乔温怔了会儿,才按捺住心底的不安,按他的意思走了进去。
霍燃没有马上走,陪着她一块儿吃了顿晚饭。那个严肃男人帮她找的阿姨做的。味道很好。
像是心情还不错,饭间,霍燃随口问她,“开学升初一?”
霍燃隐约记得赵琪和他说过,那个小姑娘开学升什么一。反正肯定不是一年级,瞧这小身板和年纪,肯定是初一了。
“......”乔温有些窘,小声道,“高、高一。”
霍燃怔了两秒,接着颇为玩味地轻“呵”了一声,“还是个小神童呢。跳级的?”
看着就差把“你这个小矮子”写在脸上的男人,乔温:“......我15了。”
霍燃这回,散漫笑意都在唇角顿了顿,接着撑住桌沿儿靠进椅背里,毫不避讳地笑出了声。笑得微扬的眼梢都弯了。
“那你多吃点这个。”霍燃笑得肩颤,稍稍倾身靠回餐桌边,替她舀了汤碗里的一根肉骨头。
乔温:“......”
那天吃完饭,看着霍燃要走,乔温有些懵,鼓起勇气问他,“你......你不住这儿吗?”
她记得,霍燃听完那话,像是又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笑得极好看,却也没心没肺,“这地儿,也就地段好一点。这层高,打乒乓都发不了高球。给你住,倒是正合适。”
乔温傻呆呆地看着他阖门离开,直到隐约听见电梯运行的声响,才退回客厅里。
下意识地往客厅边的落地窗走去,乔温不抱希望地想,或许还能看一眼霍燃带她来这儿的那辆车,开出去。这才惊觉——原来这里,可以俯瞰那座历经数百年沧桑的宫城。
乔温怔怔地站了会儿,鼻尖轻嗅。虽然打扫得干净齐整,空气里却是许久没有人住过的气味。
红墙染了夜色的晕黄,和这偌大的屋子一样寂然。
那天过后,她很少见到霍燃。后来再见到他时,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大了,霍燃也再没牵过她的手。
大概对那个男人来说,自己就像一只看着可怜,一时兴起,随手捡回去养着,偶尔记起,才心血来潮逗一逗的小动物吧......
“想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陷在回忆里过于专心,还是霍燃的脚步声太轻,直到那声低问在耳边响起,乔温才回神。
男人在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尖儿磕在她肩窝里,无意识地轻轻蹭了蹭,嗓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哑。
这样无意间带着暖意的温柔,搅得乔温有些怔。
“渴了,下来喝点水。”乔温站着没动,缓了须臾轻声说。
气音似的低低轻笑了一声,霍燃也没再纠结,她并没有回答他先前那个问题。
下巴尖尖轻磕着她的肩窝又蹭了蹭,霍燃低声浅笑溢出的话音里,居然还带着些耍赖的意味,“那我也要喝。”
乔温酸涩了一整天的心,也跟着霍燃这点亲昵的小动作,这两声像是正常情侣间玩笑似的闹,跟着柔软了下来。
“那你松开,我去给你倒。”乔温翘了翘唇角,轻声笑说。
“嗯?”霍燃非但没松手,反倒是怕她跑了一样收紧了胳膊,下巴微扬,无声地示意乔温:喝你手里的。
乔温知道,自己从来拗不过他,无奈地弯了弯唇角,干脆抬手,玻璃杯凑到他唇边。
霍燃大少爷一样,就着乔温的手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清水,接着又“嗯”了一声,示意够了。
只是在乔温放下水杯的时候,又捉弄人一样,用沾了水渍微凉的唇,贴着她脖颈细嫩的皮肤,要亲不亲似的,轻轻啄了几口。
乔温痒得偏头躲,笑着想挣开他,“别闹了。”
霍燃窝在她颈窝里低低地笑,笑声停了,话音轻柔,“上去睡吧。”
“嗯。”乔温低声应。
霍燃松开她,顺手把她手里的玻璃杯拿了搁到岛台上,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牵起她。
乔温怔了怔,跟着他走了几步,心跳踩在他脚步上似的,重了几拍。
看着俩人交叠的手,趁着被夜色保护生出的那一点勇气,顿了脚步,乔温轻声叫他,“霍燃哥。”
霍燃愣了愣,如今这声称呼,好像很少能在小姑娘嘴里听到了。
停住脚步,霍燃转身,唇角挂着浅淡笑意,“嗯?”
乔温怔然,眼前的男人,仿佛和以往的某些瞬间重合。心跟着轻颤,想问出口的话,倒是犹豫了。
“说话,怎么了?”霍燃看着叫住他,自己却在发愣的小姑娘,有些好笑地问。
一犹豫,乔温再问出口的话,就有些磕巴,“你......你和......”
看着乔温有些微躲闪的眼神,霍燃笑意一敛。
“想问我和赵思颜是什么关系?”霍燃垂着眼睫看她,眼里浮起点挡不住的薄戾。
男人反问得如此直白,倒是让乔温心生窘促,脸上都生了臊意,有些热。眼睫轻颤,干脆躲开了霍燃的视线。
霍燃抬手,曲着指节,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背,捏着她的脸颊晃了晃,不屑地轻嗤,“都是逢场作戏的东西,也就只有你会当真。”
乔温垂着眼睫没看他,也没应声。
“乔温,你听好了。”见她没反应,霍燃收了那点讥诮,连名带姓地叫她,俯身抬手,也不怕弄疼了她,连着她披散在身后的头发一块儿,勾着她的后颈,压了力道,示意她抬头看着自己,“我就说一遍。”
乔温被迫抬头,仰视着他。
“我没那闲工夫编瞎话骗你,所以给我收了你那点矫情的小心思。”霍燃顿了顿,看着乔温粹亮的眼睛,唇角重新勾起点弧度,笑意掺着淡嘲,“你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的,乖。”
“任何人”三个字,慢条斯理,拖腔带调。一笔一划地,刻进乔温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燃燃乖,脑袋不想要的话就伸过来,妈妈帮你拧、掉:)
(拳头in了
啊啊啊啊啊啊!霍狗真的是我最最最最最狗的一个女婿了,本丈母娘要被他气出心脏病了!!
妈妈坐等你自己打脸:)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第5章
听完霍燃这话,胸腔里那阵钝痛缓过之后,乔温居然有种麻木似的平静。
从俩人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霍燃的确从没骗过她。大概像他这样骄傲的人,也压根不屑骗她。就像他自己说的,没那闲工夫。
男人的意思已然很明了,他要是想在外头玩儿,都懒得遮掩。假使有那么一天,他也会明明白白告诉她,让她自己选。要么受着,受不得就走。他没说,就代表没有。
乔温甚至有些想笑。如此直白,不知道是该替自己庆幸,还是悲哀。
不会和任何人结婚么?也好。至少将来,她不用面对更难堪的自己。也不用想着如果有那一天,她该如何狼狈地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