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乔温平静地看着他背着光,黯如深潭的瞳仁,轻点下颌。
霍燃长睫一瞬不眨地盯着她,听到这声好,才不自知地,几不可闻地轻轻泄了一口气,手上的力道也跟着软下来。
轻勾着乔温的后颈往自己跟前带了带,唇贴着她的额头亲了一口,虽然没了刚刚在厨房里的那点温软笑意,倒也不再有让乔温“听好”的那点疏离和轻嘲,霍燃低声说:“上去睡吧。”
“嗯。”乔温轻声应下,任由他起身站起来,牵着她上楼。
-
沈辞生日那天,霍燃难得一早回了悦岚湾。
时间还早,霍燃上楼,没在卧室见到人,自然而然地去了专门辟给她做工作间的屋子。
满屋子的镜头器械,乔温躲在角落里画画。
听小姑娘自己说,没被他接回来之前,家里人对她也是很好的。当然,霍燃并没有这么认为。
小姑娘爱画画,她爸妈也没拘着她的喜好,培训班什么的也没给她落下。后来乔温考美院摄影系,专业课的成绩也相当不错。也得归功于她从小的那点爱好和练习。
霍燃看着专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站到门口,都没发现的小姑娘,无声翘了翘唇角。
单手抄兜斜倚在门边,霍燃抬手,屈指敲了敲房门。
乔温像是猛然回神,偏头瞧见站在门口的男人,愣了几秒。接着难掩心虚似的不和他对视,迅速去解画板上的夹子。
边把画稿拿下来往边上胡乱一扣,边说:“你回来了,要现在就出发吗?”
霍燃眉眼微挑,往里走。要是没有乔温刚刚那一系列欲盖弥彰似的操作,他倒是还没什么兴趣去看看她到底在画些什么。
这会儿,就势在必行了。
乔温见他突然进来,赶紧站起来往外走,半道遇上他,还莫名有点脸热,吱唔道:“我上去换下衣服。”
“不急,”霍燃垂睫看她,“画什么呢?”
“随便涂两笔。”乔温道。边说,边拉住他的手,“走吧。”
小姑娘越是这么说,霍燃就越觉得有问题,反手一握,牵着她往画架那儿去,学着她的说辞,“随便涂两笔?”
“......”乔温根本拽不动他,只好反身超过他,想赶在前面把画纸再藏好一点。
“急什么?”霍燃戏谑道。拉着她往怀里一扯,单手抱得严严实实。然后翻开那张阖到一旁桌面上去的素描纸。
即使是黑白的世界,也有明暗光影。
纸上的人是谁,无需多问。霍燃却微怔了一瞬。
好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能出现这种表情的瞬间。整幅画还未完工,可也看得出画了许久,投了心思。
“霍燃!”乔温是真有些恼了,“你怎么随便翻我东西!”边说,边伸手去够。
霍燃没管她恼羞成怒,反倒长臂一抬,悬着那幅没画完的素描,明晃晃地在她脑袋顶上晃悠。完美做到让乔温看得见,摸不着。
乔温真的要被这人气死。
“嗯,这随便涂两笔,涂得还不错,”霍燃翘着点唇角,痞气地笑,“有点像我。”
看着男人一脸“不介意你这么喜欢我”的欠揍笑容,乔温:“......”
“你放手!”乔温红着脸不看他,反正也够不着画,反正也被他看去了,干脆垂手掰他扣住自己的爪子,“我要上去换衣服了!”
霍燃低声笑,没松手,素描纸重新替她放回桌子上,只是没再反扣。画纸上的男人,明目张胆地看着乔温笑。
“嗯,陪你上去换。”霍燃揽着她往外走,笑意未减。
乔温:“......”不、需、要!
-
这房子当年装修的时候,霍燃替乔温修的衣帽间连着主卧,自己的,倒是还得走到隔壁。
大概是因为这间主卧,本来就是给乔温准备的。
“那你出去吧。”乔温看着闲适地斜倚在衣帽间门口不走的男人,无奈道。
“我陪你挑,”霍燃笑意散漫,“你换吧,我看着。”
乔温:“......”求你做个人吧。
看乔温站着不动,一副“你不走我就不换”的样子,霍燃干脆抬腿,走了过去,指背夹了夹她的脸颊,直白又暧.昧,“又不是没见过。”
“......”可能爬山长跑只能练练体力,此刻的乔温还想再去练练自由搏击。
霍燃倒也没再逗她,搭着乔温的肩,站在她身后,替她挑着衣柜里一整排小裙子。
虽然乔温不常穿,各大品牌的新款高定,霍燃倒是一年四季都差人替她备下了。并且常换常新。
乔温早些时候,还不止一回地念叨过不需要。后来无果,也就不再纠结。只当他钱多得没处花。人家玩个奇迹暖暖也得氪金不是,就当是他的特殊喜好吧。
霍燃倒是真的替她挑得认真,抬手拿了一条一字肩连身裙。
雾霾蓝的,极细软的针织质地,裁剪利落又简洁,不会过于隆重,又恰好露出乔温漂亮平直的锁骨。
“这件吧。”霍燃一手拎着连身裙,一手轻掰着她的肩侧了侧身,对着衣帽间整面墙的落地穿衣镜,拿衣服在她身前比划了一下。
清冷的色调,在衣帽间暖色系的灯光下照着,都衬得乔温皮肤瓷白。
“哦。”乔温毫无异议。不得不说,霍燃的品位还是相当不错的。丝毫没有直男对死亡芭比粉的执念。
只是伸手接过那条裙子,转身看着又跟没骨头似的双手环胸,后倚着靠坐到衣帽间中央,那张深海蓝丝绒贵妃椅边上的时候,乔温:“......”
“你出去等我吧。”乔温抱着那条小裙子,不无尴尬地小声道。
“换。”霍燃长睫缓眨,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简简单单一个字,不容置噱。
唇角翘着的弧度,看得乔温想伸手,狠狠帮他捋捋直。
“......”乔温又羞又恼,也知道这男人一旦决定的事情,她今天要么顺着他的意思,要么在这衣帽间里和他僵持到错过聚会。总之,没她说不的余地。
没什么威慑力地鼓着腮帮子嗔了他一眼,乔温转身。
“......”结果,又在落地镜里看见男人那张微偏着下颌,满眼戏谑的妖孽脸。
闭了闭眼睛,九十度原地转身,乔温直视着衣柜里一整排小裙子默念:我看不见他,他就不存在。
霍燃看着小姑娘把手里的裙子暂时搁到柜子里,开始解身上的睡裙肩带。大概是顾忌到身后还有他盯着,动作有些微的生涩缓滞。
那两根细窄的肩带脱离了女孩儿的肩骨,睡裙顺势滑落。又在乔温后肩那儿,被背后的长发卡得一顿。
乔温抬手,拢着身后的长发轻轻扬了一把,后肩的蝴蝶骨振翅欲出,又很快隐藏在黑发后头。
虽然生得纤瘦,却因为刻意维持强度不小的运动,女孩儿不管是从手臂到肩臀,还是紧致的腰腹,线条都极其优越。每一寸皮肤,又都像脂玉似的莹润着光。
霍燃唇角边闲适的笑意收敛,薄唇轻抿,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了一瞬。
直到乔温换好那条雾霾蓝的连身裙,转身看着他说“好了”,霍燃才起身,牵着她又到了落地镜前,站在她身后,让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着镜子里一脸怔然,不知他何意的乔温,霍燃倏地轻声笑起来。俯身,从身后环揽住她的肩,低笑混着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地落在乔温颈窝里。
乔温被他弄得有些痒,眼睫轻颤着不看镜子里的自己,偏头开始躲。霍燃却没想让她如愿,箍着她,笑意不减,似真似假地,缓声谐谑道:“真漂亮。”
还没因为男人这句难得的赞美脸热又不敢当真地雀跃半秒钟,乔温就明白这人的用意了。
燥热的掌心隔着那层薄薄的衣料,覆上她腰侧,又一路辗转往上。细啄轻噬似的吻,沿着颈侧细嫩的皮肤,极致耐心地侵.略蔓延,直到轻咬住她的后颈。
“......”乔温抬手,扣住他攻城略地的手腕,用尚有的理智颤声说,“不要,会迟到的。”
“来得及,”霍燃笑意在她耳边低荡,戏谑暧.昧,“给你来个重质不重量的试试。”
“......?”乔温也不是很明白,这男人明明这么忙,还能365天天天玩出新花样,到底是为什么。
知道没有她拒绝的余地,乔温只好退而求其次,小声央求,“别在这里。”
霍燃看着镜子里,已然被欲.念染红了眼梢,还执拗着那点羞.耻心的小姑娘,笑得痞里痞气,恩赐似的“嗯”了一声。接着侧身到她身前,扣着她的腰,低头吻下去。又抵着她,一路后退。
直到乔温的膝窝抵住那张丝绒贵妃椅的侧边,又被身前男人顺势一压,无力地靠坐了下去。
此刻的男人倒是一点不着急,丝毫忘了刚刚自己那句话里“速战速决”的意思。连乔温的衣裙都不褪,只仔仔细细勾着她那点兴.致。直到小姑娘眼里漾着迷离的茫然,这才轻扣着她的腰,让人转身。
贵妃椅的玲珑曲线,还不及她半分。
乔温扶着隆起的扶手,倏地瞧见落地镜里披散着长发,被起伏的椅背半遮半掩,只看得见肩线和锁骨的自己,有一瞬的羞窘怔然。
“想看的话,”霍燃在身后咬着她的耳朵,扶着她的腰,低笑混着微沉的呼吸,“就偷偷看一眼。”
乔温:“............!”无、力、吐、槽......
-
晚上的饭局定在了南桥会,沈辞朋友开的一家私人会所。半对外半邀请制的经营方式。
顶楼几处固定的包间,只供私下里收过邀请函的使用。而那些对外开放的场地,则贵得令人咂舌。
即便如此,那剩下的包厢场子,仍是供不应求。原因无他,来此地的人,无外乎为了彰显身份,亦或“偶遇”一两位那邀请制下来的贵人。生意人,总不会轻易让自己蚀了本。
这地方取名叫南桥会,大概是因为坐北朝南的会所跟前,真有一座拱形石桥。横在水涧之上,不管是谁到了跟前儿,都只能下车,亲自走过去。
今晚从悦岚湾出来,霍燃是让李佳送的俩人。
车子停到桥边,早已等着的服务生上前拉开车门。霍燃下了车,淡定绕到另一侧,稍稍倾身,让乔温能搭着他手下来。
对他这种裹着名为修养的外衣,眼波流转间却满是戏谑的妖孽样,乔温总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垂了眼睫不看他的脸,乔温搭着他的手下车。
拱桥下的水涧是人工修凿的,此时正冒着点蒸腾的雾气,颇有点瑶池仙境的意思。散着的水汽冬暖夏凉,大概是刻意弄的。
乔温挽着他,踏上石桥刚过半,霍燃就被人叫住了。
“霍总,霍少爷。”来人瞧见霍燃,热情得让人尴尬,“您留步,留步。”
乔温微怔,跟着霍燃顿了脚步。
眼前的男人瞧着已近不惑,穿得一身富贵。乔温和霍燃在一块儿那么久,耳濡目染,就算不刻意认,好些品牌,都记得忘不了。
只是那努力薅着脑袋边上的几缕头发往中间挤,活像劫富济贫似的发型,和字母H的皮带扣下面,一看就放任自流的肚腩,足以看出这位平时的不加节制。富贵也掩不了的粗陋。
男人臂弯里也挂着一位佳人,年龄看着和乔温相差无几。指尖血色的蔻丹,搭在男人臂弯的深色斜纹衬衣上,艳丽异常。斜斜望过来的眼神,仿佛——在看自己的同类。
“霍少爷,这位是——”男人朝着乔温投去打量的一瞥,有些不敢确定地,话说了半截。
乔温勾着霍燃的手,倏地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你们就在指缝里偷偷看一眼【霍狗子的语气】(bushi
第6章
霍燃完全没想替他介绍,神色淡淡地开口,“蒋总,有事?”
男人叫蒋震庆。前些年,早已在平城圈子里没落的蒋家,终于算是落到了他手上。
脑子和路子都算活络的蒋震庆,弄了个科技类公司,趁着股改,又享了些政.策上的优惠,在新三板滚了好些年,终于做了回风口上的猪,在科创板上了市。
只是那二十几个亿市值的小盘子,没人提及,霍燃也着实想不起来。
但蒋震庆本人,可不会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自己这波操作,绝对称得上“中兴”蒋家了。
当然,在霍燃面前,倒也不敢拿这个乔。
见霍燃并没有介绍身边“佳人”的意思,男人姿态放得极低地对他点了点头,也没立刻说事儿,而是端着腔调对着身边的女伴,佯装轻喝,“懂不懂规矩?不会叫人?”
佳人立刻会意,娇声嗲气,媚眼带钩,“霍少爷。”
蒋震庆仔细瞧着霍燃的表情,见他像是充耳未闻,又丝毫没有也让身边女伴叫人的趋势,瞬间明了。
“你先去车上等我吧。”蒋震庆吆五喝六地对着身边女伴说,转头又是另一副表情表情和语气,“霍少爷,信元科技那事......能不能和您聊两句?”
这人虽然自大,倒也不是全然不学无术,至少在投资并购这事上的眼光,尚且过得去。
俩人会有交集,全因为先前都看中了这家专研视觉机器技术,在国内创业板上市了几年,业绩却并不理想,即将“戴帽(ST)”的上市公司。
只是信元的盘子对蒋家来说太大,着实有些蛇吞象。可他又不想放弃这块肥肉。
正巧,知道了中岚集团对信元也有意向,几次想找人搭上关系和霍燃见一面,却都没成。哪想,倒是在这南桥会遇上了。
蒋震庆暗暗直呼,这一下午如流水似的花销,果然值得。
霍燃忖了半秒,客气疏离,“蒋总,稍等。”
“好,好。”蒋震庆以为霍燃和他一样,总要先让女人离开,才好谈正事。
只不过霍燃身边那位,地位要比他的高一些而已。要是他没猜错,就是那位传说中“不姓霍的霍家小姐”。只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