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襟再往远处观望,蓝天白云下是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这些楼房全部高得吓人,远胜徐白襟之前在城里见过的最高建筑物碧云阁。
目瞪口呆的徐白襟将视线转往它处,见到不远处还有一扇大门,不,严格来说是一个大牌坊,许多人在这大牌坊内外进进出出。
徐白襟扶起怀中小儿,他站起身,思量片刻,便好奇地向这大牌坊走去。
待走到门口,徐白襟探首往外一瞧,只见门外是一条宽阔的街道,两边店铺林立,道路中间跑得却不是马车,而是一辆辆呼啸而过的铁皮车。
壮着胆子,徐白襟顺着街道的一侧缓步而行。很快,他遇见一人对他微笑,这人并将一张印刷精美的纸片送给了徐白襟。
徐白襟茫然接过,欲道一声谢,这人却飞快地越过徐白襟,又给徐白襟身后的人送纸去了。
徐白襟再往前走,沿途这样送纸送物的人竟是络绎不绝,一会儿功夫,徐白襟手里就多了一叠纸片、三把样式各异的扇子、以及一个用绳子系着的、会飘浮的神奇圆球……
“此地民风淳朴!”徐白襟暗中判断。
……
快到申时之际,闲逛的徐白襟见天色不早了,他遂原路返回,回到了之前出来的大牌坊跟前。
不经意间抬头,只见这牌坊上居然还龙飞凤舞的刻着几个字,而且还是繁体字,徐白襟认识,是‘人民公园’四个字。
返回到人民公园内,见草坪上还有许多人在嬉戏,徐白襟索性再往里走,一直走到了公园深处的一方小湖畔,他方停下了脚步。
在这湖畔,徐白襟遇到了一群卖旧货古董的摊贩。
徐白襟自是没钱购买,他无聊地一个个看过去,看到最后一个小摊子,发现这摊子上售卖的却是零零散散的一堆旧书。
其中一本随意丢在角落里的旧书,吸引了徐白襟的注意力,因为这旧书的名字也是繁体的,且书名起得很炫酷,叫《历代道家神仙方术大全》。
这种书,在徐白襟的世界里绝对属于千金难求的秘典,可在这儿,它居然被随随便便地丢弃在了角落……
徐白襟蹲下身子,颤抖着伸出手抹去书上面的灰尘,然后拿起书问摊主道:“此书欲售何价?”
摊主是个胖子,他诧异地看了一眼身着古装,手腕上却系了一个气球,后脖领插了三把塑料广告扇的徐白襟,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
这是十块钱的意思,当然,如果对面掏出一百块,这胖子也会笑纳。
可接下来出乎这胖子意料,他见徐白襟伸手入怀掏摸了许久,摸出来的竟是两枚铜钱!
这胖子劈手一把抢过徐白襟手里的铜钱,他拿去请教隔壁卖假古董的一位老头。
这老头捏起一枚铜钱仔细端详,又用鼻子认真嗅了嗅。他疑惑地告诉胖子:“没见过的东西,但上面有菜味、油味、肉味,又显然是流通过。”
“那能换吗?”胖子虚心地向老头请教。
“这还用问吗?”这老头嘲笑胖子:“你那破书我都见你卖了三年,从来无人问津,送给我擦屁股还嫌纸硬呢!”
“那换了!”胖子决定。
走回自个的摊子,这胖子将那本《历代道家神仙方术大全》丢给了徐白襟。
徐白襟接住书,放回怀中,他眼巴巴地望着胖子又道:“你抢了我两枚铜钱,还我一枚!”
“你这人真是啰嗦!”胖子佯怒,他低头在旧书堆里翻翻捡捡,又翻捡出一本旧书丢给徐白襟。
“我看你对这些老书挺感兴趣的,这本书就抵另一枚铜钱吧,便宜你了!”胖子忽悠徐白襟。
徐白襟低头一瞧,见胖子丢过来的这本旧书名叫《内家拳总览》。得,这也是一本千金难求的秘籍!徐白襟暗暗窃喜,也赶紧捡了起来,藏进怀中。
站起身,认为自己占了大便宜的徐白襟就要离开这儿,但可能是蹲太久了,骤然站起的徐白襟只感觉一阵头昏目眩,就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过来的徐白襟眼前一片昏暗,他察觉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逼仄的所在,而且感觉仿佛是悬挂在半空,有些摇摇晃晃。
伸手一摸,徐白襟摸到周围一圈都是潮湿的石壁,再抬头往上一瞧,他瞧见了一方圆圆的天空。
徐白襟刹那间明白,他是被困在了井中的水桶里。这一幕,恍惚如昨日的芹娘。
竖起耳朵,徐白襟这时隐隐听见井外有人在唱歌,嗓音柔美,似乎是芹娘的声音。
“芹娘,芹娘!快来救我!”徐白襟当即在井里大声叫嚷起来。
歌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儿,井口上方便有人探出头来,徐白襟昂首与她对视,果然是芹娘。
……
被芹娘拉出水井,徐白襟伸手到怀内一摸,摸到那两本书还在,那叠印刷精美的纸片也一张不少。
松了一口气,徐白襟不等一脸怪异的芹娘开口,他先主动坦白交待:“芹娘,我也穿越了,去了你的世界。”
“我知道。”芹娘点头,她指着徐白襟系在手腕上的气球,还有他插在后脖领的三把塑料广告扇,告诉徐白襟:“这些东西也就我那世界里才有。”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穿过去的?”芹娘急迫地又问。
“我在田间午睡,感觉胸前发烫,再睁开眼睛,便到了你的世界。”徐白襟对芹娘直言,丝毫没有隐瞒。
“胸前发烫……”芹娘闻言低头思索,过了一阵子,她似乎想到什么,她问徐白襟:“我送给你的玉镯呢?你是不是就放在胸前?”
“不错,应该就是这玉镯发热。”徐白襟恍然大悟,他从胸前取出玉镯,还给芹娘。
“你就这么还给我了?”芹娘一时愣住。
“这本就是你的……”徐白襟理所应当地说道:“现在找到了你回去的方法,你赶紧回去吧。”
“可我答应了要做你娘的……”芹娘嚅喏。
“那是迫不得已的应急之策。”徐白襟将玉镯塞还给芹娘,“而且要你跟着我那傻爹过日子,也委屈你了。快去睡一觉吧!醒来也许就已经回去了。”
“对了,记得玉镯要放在胸前。”徐白襟叮嘱芹娘。
……
是夜,安顿好自己的傻爹,徐白襟又抽空看了一眼芹娘,见她胸前放着玉镯,已然沉沉睡熟。
“明天,彼此就天各一方了。”徐白襟莫名地有些伤感,他伸手替睡相不怎么好的芹娘也盖好了被子。
悄然走到房间门口时,徐白襟忍不住又回头,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爹,小娘,我也去睡了。”
不过等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时,徐白襟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他辗转反侧,脑海里总是浮现白天的种种经历。
无奈,徐白襟只得又爬下床榻,取过那两本书的其中一本,按照书中教导,盘膝坐于窗前,呼吸吐纳起来。
窗外夜色如水,渐渐地,一缕缕的月光竟如同水中的游鱼一般,它们随着徐白襟呼吸吐纳的气息,纷纷游进了他的体内……
第3章 第一次进城
徐白襟不知不觉在窗前坐了一夜,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院中庭树,落到他的脸颊上时,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眸。
感觉自己的精神异常饱满,徐白襟起身出门,他走到院子里慢慢活动手足,听到身后老爹的居室门响,一回头,见是芹娘蓬头垢面地站在门口。
“你怎么没有回去?”徐白襟诧异问道。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芹娘哭丧着脸举起手中玉镯。
“多试几次吧。”徐白襟安慰芹娘。
“也只能这样想了。”芹娘点头,她收起手镯,懒洋洋地走到井边,打水洗漱。
洗漱间隙,芹娘抽空反问徐白襟:“今天你还要去田间吗?”
“要去,锄头还丢在田间的树下呢。”徐白襟回答芹娘。
“那你早去早回,待会陪我进一趟你们这的城。”芹娘叮嘱徐白襟。
“你要进城干嘛?”徐白襟不解。
“我总不能一直白吃白住你们的……”芹娘抬头一笑,“我进城看一看,瞧一瞧,好找个能养活自个的生计。”
“你要抛弃我爹了?”徐白襟莫名地有些不开心。
“不是,我说的这生计不是与人打工,而是要做个个体户。”芹娘向徐白襟解释,见他还是不懂,索性直言:“就是在家里开个工坊什么的。”
“你会手艺?绣花还是织布?”徐白襟反应了过来。
“这些我都不会。”芹娘面露郝然之色。
“那你开什么工坊!”徐白襟撇嘴。
“我可以制造一些我那个世界里有的,你们这边却没有的东西啊。”芹娘十分兴奋地举例:“譬如肥皂、香水什么的。”
“当然,前提是我必须进城考察一番,以确定你们这世界里到底有没有这些东西。”
“我明白了。”徐白襟终于理解了芹娘的目的,他对芹娘说:“你在家稍待,我拿回锄头就带你进城去看看。”
……
日上三竿之际,徐白襟扛着锄头从田间赶回,芹娘已然收拾妥帖。
徐白襟将一个大饼,挂在了他爹的脖子上,便领着芹娘出了门。
两人走了一阵,走进了一片乱坟岗,路边一棵棵黑松树下,都是一座座坟茔。有野狐蛇鼠在坟茔间乱窜,它们偶尔叼出一两根白骨,吓得芹娘紧紧拉住徐白襟的衣角,不敢松手。
幸好,这片乱坟岗不大,很快,两人就穿过了它。再往前行,则是一条河。
河上无桥,河面也甚是宽阔,芹娘随徐白襟走到河边,她好奇望着徐白襟,想看徐白襟如何过河。
不料徐白襟一屁股坐下,竟是不急也不躁。
“你坐在这里干嘛?”芹娘问徐白襟。
“等。”徐白襟回头,他指着身旁的一块大石,也拉着芹娘坐下。
“等一会儿,应该就有船来。”徐白襟告诉芹娘。
“这儿也不是通衢,怎么会有船来?”芹娘心生疑惑,但她料定徐白襟不会骗自己,便也压着这心中疑惑,坐到了徐白襟身旁。
……
河水滔滔流逝,坐在河边的两人一时无语,各自想着心事。
期间,芹娘回想起这两天的经历,她仿佛有些做梦的感觉,微微偏过头,她打量着徐白襟侧脸,情不自禁地再次用上了现代口语,她问徐白襟道:“小哥哥,你这般照顾你爹,照顾了多久?”
“回禀小娘,我们从城中搬出来,已有两年多了。”徐白襟随口回答。
“两年多,那时你岂不是才十五岁!真是苦了你了。”芹娘感慨。
“不苦,习惯了就好。”徐白襟笑了笑,顺带,他纠正芹娘道:“小娘,你下次别喊我小哥哥了,这在礼法上错了。”
“哦,那我应该喊你什么?”芹娘见小小年龄的徐白襟神态老成,作为一个随意惯了的现代人,她却是忍不住想笑。
“你喊我襟儿吧。”徐白襟盯着芹娘,他缓缓说道:“我娘当初最爱如此喊我,我很是想念……”
徐白襟这话说得认真又深沉,令嬉笑的芹娘霎时痴了。
半晌,芹娘忽然站起身,她指着河中央欢欣高喊:“襟儿,快看,船来了!”
……
这船是从河的上游斜渡过来的,它越划越近,渐渐可以看清船上有一口棺材,还有数位身穿白色孝衣的男女。
等船停到岸边,四人抬着棺材抢先下了船,那些身穿白色孝衣的男女紧随其后,一会儿功夫,船便下空了人,只剩一位船夫站在船头。
徐白襟领着芹娘,此时连忙跳上船来,他丢给船夫两枚铜钱,并告诉船夫:“不用等了,后面没人。”
船夫闻言调转船头,沿着原路返回。
途中,船夫问徐白襟:“你身边的小娘子是谁?你为何替她出船资?”
“我爹新纳的娘子,我的小娘。”徐白襟坦率告诉船夫。
“你爹不是傻了吗?”船夫羡慕地摇头不已,“傻了还能娶到娘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没法子,我欠了他家人情。”芹娘在一旁搭腔解释。
“欠了什么人情?”这船夫估计是个话痨,他好奇又问。
“我跌落一口井里,被他俩父子救了。”芹娘假模假样地叹气。
“这样也行!”船夫瞪圆了眼睛,他举一反三,喃喃自语:“多少的未婚小娘子乘坐过我的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去救她们呢?”
“你船远近闻名地划得稳,她们又不会落水。”老实忠厚的徐白襟提醒船夫:“何须你来救?”
“襟儿,你这就不懂了……”芹娘打断徐白襟的话,她告诉徐白襟道,“人家也可以划得不稳。”
“对吧?船家。”芹娘反问船夫。
船夫微微一笑,两人隔空眨了眨眼睛。
……
转眼,船到了对岸,徐白襟与芹娘起身下船,船夫招手喊住徐白襟,竟将两枚铜钱又还给了他。
徐白襟茫然接过,他不解地问船夫:“你为何不收我们的船钱?”
“这是谢你家小娘的指点。”船夫对徐白襟一拱手,客气地又道:“等会你们回来,我也不收钱。”
不明白芹娘指点了船夫什么,徐白襟也懒得再多问,他领着芹娘继续前行。
而过了河,路也好走了许多,沿途也多了一些稀稀落落的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