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宜婷知道有道理,但心中还是不服简玉纱的管教,她怕邓俭忠刀下不留头,只好乖乖说:“有道理。”
简玉纱再问柳氏:“我该不该管闵宜婷?”
柳氏是闵宜婷的亲娘,哪儿会不知道好歹,强颜欢笑道:“玉纱,你是她嫂子,当然该管。”
简玉纱再同闵宜婷道:“阻止你与姓汪的来往,是你哥的意思,你若要责怪,便责怪你哥。”
闵宜婷怯怯不敢说话。
简玉纱最后敲打柳氏,说:“你不分青红皂白,便让下人对我这个诰命夫人动粗,幸亏我的护院及时赶到,否则我刚嫁进闵家不到一月,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明事理’的婆母,想必将来婷姐儿未婚夫婿家也会十分喜欢你们一家人这性子,这京中人,估摸着也对闵家家风颇为感兴趣。若你真要告官,现在就去,趁热打铁,别耽搁时间。”
柳氏听出简玉纱话里的利害关系,心口一颤,慌忙道:“只不过是家事,告什么官,这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简玉纱扫视众人一眼,问柳氏:“说清楚了?”
柳氏当下猛点头,道:“说清楚了!”
简玉纱扭头同邓俭忠道:“邓叔,你们回前院去吧,若有事我再唤你。”
邓俭忠瞪了柳氏母女二人一眼,收刀挥手,带着护院们退出二门。
简玉纱领着自己的两个丫鬟,打算回荣月堂。
闵恩衍听到动静,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惊讶道:“玉纱,这是怎么回事?”
简玉纱冷扫他一眼,没多解释,转身就走,瑞秋捡了简玉纱的簪子,也和瑞冬一起携手走了。
闵恩衍赶紧跑去柳氏和闵宜婷面前,安抚她们。
柳氏和闵宜婷母女,相互搀扶着,回了安顺堂同闵恩衍哭诉。
她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里除非闵恩衍点头,否则没人治得住简玉纱。
可偏偏闵恩衍现在是个偏心眼子,一心只晓得维护简玉纱。
柳氏越想越憋屈,越想越心酸,和闵宜婷二人抱头痛哭。
闵恩衍光看着她们俩哭,心烦意乱的,脑袋都大了一圈儿。
他捡了个没有花纹的便宜陶瓷杯子砸了,烦得大吼:“够了!都别哭了!”
柳氏和闵宜婷方止住哭声。
闵宜婷咬牙切齿道:“哥,你把简氏休了!明天就写休书去官府盖印儿!”
闵恩衍眉头皱着,斥道:“你以为成亲是好玩的事儿?说休就休?”
柳氏也不赞同休妻,她在闵宜婷耳边低语几句,然后说:“现在还不是好时候,且再忍一忍。”
闵宜婷绞着帕子,便不再提休妻的事。
柳氏擦了擦眼泪,同闵恩衍道:“可以不休妻,但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和你妹妹,被简氏欺负得死死的!”
闵恩衍方才已经从她们二人和丫鬟的议论中,听了个大概,他拧眉道:“婷姐儿的确没教养了些,玉纱管她是对的;且不让婷姐儿接近姓汪的,是我的主意,真不怪玉纱。”
闵宜婷愤愤道:“你就是偏帮她说话!好端端的,你凭什么不许我和汪家郎君来往!我就要嫁他,我这辈子嫁他嫁定了!”
闵恩衍火气上头,拍桌道:“你嫁他试试!我让你做姑子都不会让你嫁给他!”
他歇了口气儿,疲惫道:“今天这事儿就这样了,谁都不许再提。若下回玉纱有错,我绝不包庇。”
说罢,闵恩衍便走了。
他待不下去了,跟柳氏、闵宜婷讲道理,真的太累了。
闵宜婷却哭得喘不上气,她拉着柳氏袖子万分委屈地道:“娘,你看看哥哥都变成什么样子了?竟连我的婚事都不放在眼里,他还是我哥哥吗?难道我的终身大事,比不上简氏几句耳边风?娘,我好心痛,哥哥以前那么疼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柳氏心口也疼,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说离心就离心了。
年纪大到底有年纪大的好处,柳氏哭过后,比闵宜婷冷静多了,她说:“当务之急,是要拉拢你哥的心,这家中终究还是你哥哥做主。”
闵宜婷抽抽搭搭道:“可是哥哥满心眼都是简氏,还怎么拉得回来?”
柳氏拍拍闵宜婷的手背,道:“肯定有法子的。再者,你哥要去营卫里训练,有些事等他回来之后,都尘埃落定了,他还怎么偏心?”
闵宜婷道:“什么事?”
柳氏笑道:“简氏不是要讲道理吗?咱们就做些讲道理的事。她两个丫鬟太凶悍,留着是大祸害,先去了简氏的爪牙,再制伏她。”
闵宜婷想起自己的丫鬟被瑞秋给踹了几脚,心里也恨极了,她说:“先拿瘦的那个开刀!”
柳氏也觉得瑞秋更跳,更讨人厌。
母女二人合计完,柳氏便着人请大夫,给闵宜婷看手心儿。
今儿闵家的事闹得太大,前院后院的人全部都知道了,仆妇和守门的小厮,走街串巷的时候,便和左邻右舍聊了起来。
流言蜚语,就这么传了出去。
荣月堂里,简玉纱吃过晚饭消食,舒舒服服洗漱一遍,散发坐在罗汉床上读书。
闵恩衍琢磨了许久,不知道怎么跟简玉纱开口,眼看到了简玉纱要入睡的时候,到底是主动跟简玉纱说了话:“玉纱,今日的事,我去训我娘和我妹妹了。”
简玉纱没搭理他。
闵恩衍又自顾说:“玉纱,今天的事,你本来也做得不全对,你看我现在只维护着你,也不偏帮我娘跟我妹妹了,你就别生气了行吗?”
简玉纱嫌闵恩衍太烦,一面翻书,一面儿道:“我不生气,你把嘴闭上。”
她压根儿就没对闵恩衍有指望,又何来生气一说?
闵恩衍却乐了,他以为简玉纱原谅他了,凑到简玉纱跟前坐着,掏心掏肺地说:“玉纱,自从我做了‘你’,我便能理解你的感受了,虽然我们现在换回来,但以后我再不会叫你受委屈。”
简玉纱还是在看书,闵恩衍说的话,她也就听了几个字进耳朵而已。
闵恩衍觉得沉默便是默认,他坐的更近,想拉简玉纱的手。
简玉纱瞪他一眼,道:“你想干什么?滚远点儿。”
闵恩衍不高兴被拒绝,冷脸道:“你还是计较我娘和我妹妹的事儿?我现在都一心偏着你了,你怎么还是不听?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简玉纱冷漠地说:“想让你去死。”
女人让男人去死,这话闵恩衍不是头一次听了,柳宝茹从前也说过,说完之后便让他碰了。
闵恩衍低头笑着,干等着简玉纱把书看完。
夜里要熄灯的时候,简玉纱问闵恩衍:“你睡书房还是睡梢间?”
闵恩衍问她:“你睡哪里?”
简玉纱说:“我睡梢间。明日若你我还是各自的模样,便去和离,今天是我忍你的最后一日,从现在开始,今晚你一句话都不要跟我说了。”
闵恩衍有点愣,方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就要和离了。
他想起前世的事儿,慌忙哄道:“玉纱,我保证宝茹来的时候,我绝对不多看她一眼。”
简玉纱往床上一躺,准备睡了。
闵恩衍爬上床去,抱着简玉纱撒泼耍赖,说:“玉纱……我好想你。”
简玉纱一阵恶心,抓着被子蒙在闵恩衍头上,捂得他吸不进气,眼睁睁看着他四肢挣扎到无力,快要窒息而亡,才放开,一脚把他踢到床下,警告说:“你再靠近我,我就杀了你。”
闵恩衍大口吸气,又咳嗽几声,才没敢跟简玉纱再闹。
要死,刚才他夫人真要谋杀亲夫了。
闵恩衍找了床被子,在床边打地铺。
不管如何,他是不会和简玉纱和离的。
他已经懂得考虑她的感受了,他们不至于闹到和离,且当初闵家对简家有恩,简玉纱没资格跟他和离。
闵恩衍想着想着,便入睡了。
次日早晨。
简玉纱先醒来,她坐在地上捏着眉心。
不知道为什么,又换回来了,她又成了“闵恩衍”。
闵恩衍后醒,他醒来之后,腹部阵痛,他眼下没工夫管肚子疼不疼,他看着打地铺的“自己”,大叫了一声。
怎么又换回来了!!!
闵恩衍掀开被子下床,洁白的裤子上,一片血迹。
他瞪大了眼睛道:“玉纱,你你你昨晚把我给睡了?”
简玉纱无言以对,她淡声说:“那是葵水。”
闵恩衍捂着肚子坐下,皱着脸道:“怎么来葵水肚子会这么疼?好像有十个小人儿在轮流踢我肚子。”
简玉纱虽然自幼体质好,但来月事的头一天还是会肚子痛,严重的时候,身上时冷时热,冷汗浸湿衣衫,很难受。看闵恩衍现在白着脸的样子,约莫是昨夜受了凉,今天可有他的好苦头吃了。
她站起身穿好衣服,说:“就是会肚子疼,你老老实实躺着吧。”
闵恩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十分痛苦,他蹬着腿说:“这也太疼了吧!我的老天爷,难道女人每个月都要像这样疼一次么?”
简玉纱冷哼道:“矫情,不过是肚子疼,难道比营卫里训练还辛苦?”
闵恩衍:“……”
不必说,这话也是当初闵恩衍说给简玉纱听的,现在简玉纱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闵恩衍无力辩驳,反正以后他再也不说这话了。
简玉纱穿好衣服坐在罗汉床上琢磨,怎么会一夜之间又换回来了?
闵恩衍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知道怎么换回来的话,他现在想马上换回来!
简玉纱想起昨日二人换回来的瞬间,又看看闵恩衍现在的样子,捕捉到了一个共同点,她喃喃道:“莫非是因为流血?”
闵恩衍听见简玉纱的话,便说:“玉纱,拿你快拿匕首割一刀试试。”
简玉纱去取了匕首,问道:“割你还是割我?”
闵恩衍说:“割‘我’的身子吧,你身子破了多不好,我担心你留疤。”
简玉纱冷笑一下,抓着闵恩衍的手,在指腹上割了一下,登时见血。
闵恩衍疼上加疼,冷嘶一声。
第二十三章
闵恩衍被简玉纱割一刀之后, 流血了。
但两个人并没换回来。
真是怪了,难道流血并不能让他们换回来?
简玉纱握着匕首沉思。
闵恩衍哀怨地看着简玉纱说:“怎么又是我疼?”
简玉纱没搭理他,只交代了一些来月事的注意项, 又告诉他怎么用月事带。
闵恩衍捂着肚子皱眉,说:“这也太麻烦了,我不想用。”
简玉纱淡声说:“那你就等着血流成河吧。”
闵恩衍瞪眼:“不会吧?”
简玉纱瞥他一眼:“你试试。”
闵恩衍有点慌了,他问道:“玉纱,我流这么多血, 还要流七天, 我会不会死?”
简玉纱哂笑道:“你娘都没死,还生了你,怎么轮到你就要死了?”
闵恩衍不知道, 第一次来月事,他心里莫名就是慌张。
简玉纱收拾齐整,吃过早膳,叫来两个丫鬟嘱咐说:“夫人来月事了,你们好好照顾,还要注意提防别院动静, 仔细我不在的时候,有人针对你们。”
瑞秋和瑞冬打着眉眼官司, 俩人都都觉得“闵恩衍”说话有一种熟悉感。
当下也不敢问,齐齐应诺,退出梢间。
闵恩衍见简玉纱要走了,心中有些不舍, 还有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他望着她道:“玉纱,京营里就快评选优秀兵士, 我没指望着你能选上,但你向来逞强,我只是嘱咐你,这事儿别要强,闹严重了是要缺胳膊少腿甚至会死的。”
优秀兵士的评选很严格,五军都督府里给出了一定的受伤、死亡名额。
也就是说,在名额之内,若有兵士受伤死亡都是被允许的,任何将士都不会被问责。
这也就导致了有的兵士为了通过考核,不择手段。
闵恩衍不想下次换回来的时候,变成了残缺的人。
“眼下自己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你少管我。”
简玉纱说罢,出了荣月堂往前院去,叫小厮套好马,便骑马回了营卫。
进营的时候,她竟然在帐子里瞧见了陆宁通。
今日本是休沐日子,轮休的兵士有的不回家,在帐子里玩骰子,陆宁通也在里边儿,玩的正高兴。
简玉纱走过去问:“陆宁通,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陆宁通正压了个大,结果开的是小,他扭头一看,“闵恩衍”又变成了他熟悉喜欢的眉眼,丢了手里的银子,从床上跳起来,拍简玉纱的肩膀,拉着她出去说话,他问道:“你又好了?”
简玉纱觉得奇怪,问道:“什么好了?”
陆宁通喜得握紧双拳,说:“反正就是比昨天好,你昨天后来的样子好烦。”
简玉纱问道:“怎么烦了?”
她不太注意和闵恩衍之间的区别,但这事儿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
陆宁通答说:“你在人群里看嫂子踢蹴鞠的时候我瞧见了,和你妹妹一起畏畏缩缩的,一点不坦荡。”
简玉纱:“……”
行吧,注定是学不来闵恩衍的气质了,就让外人都当“闵恩衍”有病好了。
陆宁通心情大好,忍不住想抱简玉纱一下,简玉纱推掌挡着他,蹙眉笑道道:“你以前怎么没觉得我烦?”
前一世他们俩可是做了好几年的朋友。
陆宁通解释说:“朋友有朋友的不同,咱们以前是狐朋狗友。后来你既变得与狐朋狗友不同,我自然不当你是酒肉朋友,愿拿真心对你,你若又变成从前那样,我的真心不就是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