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和嗅觉都有了,心上反而是空荡起来,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他莫名觉得燥热,连声音都低沉沙哑,说出来的却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说;“嫱嫱,我很想你。”
她听过不少的情话,话本子里、现实里,可都不如他这么一句来得震撼。
就像是一粒种子于尘土中修行,历经风雨之后才生出一朵花。她的心上也开出一朵花,占据了心上所有位置。手上传来温热的感觉,还有男人的睫毛划过手心时带来的酥痒的感觉。
手缓慢下滑,直到捧着男人的脸,她的额头抵了上去,风眼里全是光亮,“我也很想你。”
你想念的人,同样在想念你,这是一件多么难得而又美好的事情。
陆谨言轻轻吻了上去,只是唇瓣贴着唇瓣,能够在彼此的眼中看见彼此。这是一个挺奇妙的体验,江婉容忍不住笑了出来,手指抵着男人的胸膛,让两个人之间拉开一些距离,“这可是不行,不是说好了只是洗澡吗。”
“也是。”男人跟在后面也是在笑,然后拿起一旁的帕子,朝着她招手,“水都快要冷了,坐过来些。”
他神情认真,举止中没有意思扭捏,光明磊落地不得了。江婉容自然装作自己已经相信的样子,慢慢吞吞坐了过去。
帕子是用棉布做成的,先前浆洗了一次,上面还有些粗糙,从锁骨处往下滑时,沿途的肌肤都开始翻起来粉红色。她拍了一下他的手,两颊都是红彤彤的,“你轻些,疼。”
“那我换一个……”他的声音又轻又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帕子滑落进水中,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男人的手抚了上去,沿着后颈那一块突起的骨头,顺着沟壑缓慢下滑,分向侧边,再往上的攀爬着。他的掌心处还覆着一层薄茧,每次行一寸,身前的女子便战栗一分,最后还是忍不住握着他的手,告诫着:“不许胡闹。”
她许是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带着一股媚意,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陆谨言的眸色渐渐沉了下去,然后低头,吻上后颈那一块突起的骨头,慢慢地用牙齿去啃噬、吮吸。
疼痛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感觉身体的每一处都空空落落的,也没有依靠,像是一叶漂浮在热水之上的小舟。在男人挤进来的时候,她莫名觉得心慌,高高仰着脸,十指陷入到胳膊中,她本能地去叫他的名字。
一声一声,于情义正浓时。
长腿被迫分开,嫩白纤细的小腿便直接挂在男人的胳膊上,脚尖上下起伏,就紧挨着水面上下点动。在某一个时刻突然紧绷成一条直线,隐约能够看见脚背上的青筋。未干的水珠便顺着脚背飞落下来,水面之上泛起圈圈涟漪,在暖色的烛火之下,美得惊人。
江婉容在昏睡过去之前,能够感觉男人将她抱了起来,擦干身上的水之后,才抱着她一起上了床。
梁平虽说是四季如春,可温度却不高,又不适合点炭盆,因此屋子里有些湿冷。她侧过身子去,朝着热源又靠近一些,最后整个身子都挂了上去。等全身都暖和和的之后,她才陷入到沉睡当中。
隔天醒来的时候,她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梁平。外面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她听不清楚,觉得有些难受,索性直接披了一件外衣朝着外面看,赫然是陆谨言兄妹在说话。
也不知道陆谨言说了些什么,小姑娘低着头一声不吭,只用了帕子默默地抹着眼泪,样子不知道有多委屈。
说到底她和他们也不是一个姓氏,现在出去也不合适,直接当作不知道,又回去呆着。等早上用饭时,外头晴安进来叫了一遍,她才出去。兄妹两面上都正常得很,丝毫瞧不出之前男人之前将小姑娘训哭的样子。
江婉容怕这么一来,小姑娘的性子会被养得更加怯懦,便想着带着小姑娘一起出去逛逛,就在饭后主动提出,“正好也快要过年了,等会我和锦瑶一起出去逛逛,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添加的。虽然人少,可这年也要过得热热闹闹的。”
陆谨言一反常态地没有应声,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开口,“再等等看吧,现在梁平不是很安全。若是短缺了什么,直接去和管家说一声,他会安排好的。”
“怎么了,我一路过来也没有瞧见什么不安全的。”
“绥化出现了瘟疫。”
第92章 092
“不是说只是痨病吗, 怎么又成了……瘟疫?”
自古以来,但凡有瘟疫的出现,定然死伤无数, 这是天灾。前世的这时候,好像也是出现了一场瘟疫,让梁平无数人数月间就失去了平生的所有积蓄。而皇帝一心求仙问道,丝毫不顾这些人的死活,反而在这个当口上增加了赋税, 惹得怨声载道, 这也是后来宁王篡位成功的原因之一。所以她在说起这两个字的时候都有些,语气都有些严肃。
她那时候只顾着风花雪月,要不就被李氏挑拨得和平北侯府的人作对, 对这些都没有很关注,只听说有了瘟疫,没想到就是梁平。
陆谨言才上任就遇上这么棘手的事情,也颇为头疼,“已经在城外找了一处院子,将得病的人安置在那边, 派了大夫专门守着,城中也在排查有没有人已经被染上。目前来说, 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也没有办法保证,只能说尽量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其实更为棘手的远远不止这些,现在已经确定病人的妻儿已经被传染上了。妻儿在城中有一家卖鱼的摊子, 正好是年底生意正好的时候,一条到晚也不知接触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会被传染上。而要不要像百姓公布真相也是一个问题, 公布之后怎么应对后续的慌乱,要不要限制人口出入,限制人口出入之后城中百姓的食物供给又该如何。
问题简直是数不完的,每天衙门里都为了这些事情争论。再加上陆谨言才到梁平来没有多久,在这个地盘上虽说他的官位最大,但是强龙南压地头蛇,事情处理起来,也有很多阻碍,并没有那么一帆风顺。
江婉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应了声,“那我和锦瑶只在院子里转转,刚好也要过年了,就将院子布置一下,看起来也要喜庆一些。”
男人点了点头。
他出门的时候,江婉容替他整理了衣服,叮嘱着:“你自己也要注意一点,问问大夫有没有什么预防的药物,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陆谨言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之后,就离开了。
这场灾难江婉容既然的知道了,自然做不到什么都不管,等回了房间之后就开始拼命回想关于这场瘟疫的事情,隐约记得最后是被一个山间隐居的大夫治好的,但是这个大夫姓甚名谁则全然不知。
她来了梁平之后,手上能用的人的几乎是没有,最后只能靠着陆谨言的关系。但是这样以来的话,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个大夫,有如何确定这个大夫真的能治瘟疫。难道说她是重生的人,这样虚无缥缈的话能有几个人会相信。
这几天她也有些发愁,陆锦瑶应该是察觉到她和陆谨言都在忙着,没有过来打扰,闲暇时候跟着绯珠她们一起玩,倒是比往常省心很多。
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十来天,很快就到了腊月三十。
陆谨言早早就出了门,但是承诺晚上的时候会回来早一些。陆锦瑶因为第一次在外面过年,显得很是兴奋,早上换了一身新衣裳之后,就过来找江婉容,“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烟火棒,我有很多年都没有玩过了,这次想要买一点过来放一下。”
“在府里的时候,没有吗?”
“有倒是有,但是祖母和夫人说,我已经是大姑娘了,不再适合。”陆锦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低下头来,有些失落地说,“但是二姐她们都会在私下里,偷偷找人拿一些。”
至于她,虽然也是侯府的嫡小姐,吃穿上面从来没有遭遇苛刻,但是这种超出吃穿的要求,就很少人去理会。
江婉容也是这么过来的,倒是能够体会到那种心酸,摸了摸她的脑袋,“等会就找人买过来,你想要放多少,就放多少。”
“嗯。”小姑娘腼腆地点了点头,脸颊都是红扑扑的。
这样的欢喜很是真实,也很简单,单纯干净没有一丝烦恼,她在一旁看着不由地有些羡慕。
因为在外面过年,一切都从简,但是给下人的赏钱倒是一个都没有少。江婉容在这方面本来就有些大方,因着今年手下的丫鬟婆子也是跟着她背井离乡来了梁平,因此又多发了三个月的月钱。到了晚上,又给每个人分了肉馅饺子和一碗热乎乎的骨头汤。众人在这个陌生的地界聚在一起,也当真有了那么点年味。
因为要等陆谨言回来,主桌还没有开饭,陆锦瑶好奇,跟着后面尝了不少,最后将自己撑着了之后,又小酌了两杯酒,小脸红扑扑的,嚷嚷着要去庭院吹风。
江婉容含笑看她,叫来丫鬟婆子跟在她身后,嘱咐过三两句才放心让她走。
因此真正吃饭的,最后只剩下江婉容和陆谨言两个人。
陆谨言回府的时候,带了一身外头的寒风,解了大氅方才走近,却见厅前只江婉容在,抬了抬眉头,又无甚情绪地问道:“锦瑶人呢。”
“和绯珠在前面,院子里开了很多花,我说不上名字,但是还挺好看的,她说要摘下一些,放在屋子里。”江婉容含笑看他,伸手去够不远处的瓷白色酒壶,兀自添了杯新酒,低头小小抿了一口,眉头扬起,道:“这也勉勉强强算是我们第一次过年,陆大人,不喝上一杯吗?”
不知是不是饮酒的缘故,江婉容的口吻比平日里轻松不少,这般仰头含笑,那双眸子流动着碎金,叫人望着就要陷进去。
至少陆谨言看来是如此,眼前这个女子,媚人得很。他这个年岁在官场上过了不少日子,该见识的早就见识过一遍,一度觉得自己再清心寡欲不过,到头来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凡人。
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他行至桌前,低头对上江婉容的目光,却并未有要斟酒的意思。
半响,他隐隐笑道:“自是要的。”
说这话时,男人垂眸,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姑娘握着杯盏的手,以及因微微上抬而露出的一截雪白手腕。腕上扣着一枚红色手钏,将她的肤色衬得更白皙。
他眼眸微阖,喉结不动声色地上下滚动一番,动作无处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杯盏,指尖不知有意还是无疑地在挠过她的掌心。
江婉容一顿,就见他双唇抿在了杯口那抹红色唇印上,仰头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随即又神色自然地将杯盏搁在桌前,仿佛做了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儿。
她故作镇静地添了杯酒,明明邀他饮酒的是她,可不知怎的,竟还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弄得耳尖微烫。
正低头抿酒时,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声笑,江婉容抬头瞪了他一眼,那神情似娇似嗔。
屋外寒风凛冽,风过树梢传来一阵沙沙声。陆谨言已落座,三两杯酒下肚,将方才在外头生受的冷意消去了大半。
甚至看着面前的人,他还觉得有些燥。
尤其见江婉容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撑在侧脸上,男人眯了眯眼,终于还是忍不住捉住她的手腕。
这酒初饮时无甚感觉,但后劲极大,江婉容方才贪杯多饮了几杯,这会儿脑袋昏昏沉沉的,见陆谨言的动作仅微微一愣,并未有挣扎的意思,只定定地盯着他瞧。
不得不说,陆谨言这张脸当真是生得极好,像是老天爷精雕细琢而成,没有一处是多余的。
江婉容的视线从他的眉眼滑至鼻梁,又往下至那两瓣薄唇,一一打量过去,好似在品鉴什么稀世珍宝,认真地不得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陆谨言好笑道:“看什么?”
半醉的姑娘微微一叹,唇瓣微微一抿,口吻甚至还有些嫉妒,她道:“陆大人,你怎就生得如此好看……”
陆谨言叫她这话逗笑,定定地看她一瞬,将她的手反复在掌心中揉搓,身子微微前倾道:“好看?”
这样一来,二人的距离一下拉近,男人精致的五官就在江婉容面前放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痒痒的。
陆谨言的目光灼人得很,一寸一寸,最后落在姑娘嫣红的唇上。
江婉容下意识要往后退,一只手忽然压住她的后颈,力道甚至有些重,让她避无可避。
陆谨言倾身过去,呼吸愈发滚烫沉重,两张唇瓣的距离仅一线之远。
正此时,外面突然传来陆锦瑶雀跃的声音,“哥哥,嫂子,你们快点出来啊,我们要开始放烟花了。”
“咯噔”一声,江婉容手边的酒壶被碰倒,二人如梦初醒,维持着这动作半响,江婉容的醉意忽然散去,隐隐见陆谨言抿唇神色不大好。
江婉容轻轻咳了声,笑着将他推开,被他握住的指尖微屈,挠了一下道:“陆大人,出去看烟花了。”
男人无奈地松了手,神色郁郁地起身。
屋外,陆锦瑶很是兴奋,老远就见她在台阶上串下跳的。她直接在手中攥了一把,随后用火折子点燃,那五彩斑斓的烟火霎时间在她手中绽开。
陆锦瑶更兴奋了,挥着手中的烟火在空中划了一个圈,整个园子都是她的笑闹声。
好半响,她嫌弃一个人放有些冷清了,就给绯珠她们一个人分了一些,齐齐点燃时,一园子的五彩斑斓,丫鬟们互相你追我赶的,气氛顿时就热闹起来。
此般情景,倒当真有些许年味儿。
江婉容只是远远望着,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意,并没有参与,冷不丁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才一回头,就看见陆谨言就站在她的身后。
男人生得一副冷冷清清、生人勿近的模样,可此刻手握烟花棒立在她面前,那稍纵即逝的花火将他整个五官都衬得柔和不少。
他眸中印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将燃着的烟花棒递了过来,轻声道:“陆夫人,这是你的。”
江婉容一时有些晃神,眼前一切似是都失了颜色,陆锦瑶的笑闹声、烟花的燃烧声,一切的一切,她仿佛都听不见。
她眼前只有陆谨言。
江婉容笑起来,眼底像盛满了星子,亮盈盈的,她扬起嘴角道:“陆大人,新年快乐!”
二人相视一眼,纷纷笑起来。
江婉容接过烟花棒,忽然觉得这个冬日,也不算太冷。
——
新年快乐,这个在往常再寻常不过的四个字,到了今年反倒是成了一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