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掰手腕,我现在肯定能赢你。”
他今年虚岁九岁,跟郑卫华后面锻炼了一年多的时间,胳膊上已经可以看到肌肉的轮廓。
陈芸如今还真没把握能稳赢,毕竟上次她赢得已经很艰难了。
“这个就没必要了吧,是不是顶梁柱又不是看力气来决定的。”
“那看什么?”
陈芸唔了一声,想想道:“看的是很多方面,年龄、阅历、能力等等。力气大充其量是能力中的一小部分。”
铁柱对这种说法有些不满,他觉得自己可以保护家人的时候,陈芸却还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
“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小小的烦恼。”陈芸比了一个指尖大小:“很快就会好。”
铁柱先是有些疑惑,眼睛在陈芸身上扫了一圈,恍然大悟道:“你想生宝宝?”
陈芸愣了下:“你听谁说的?”
“不知道,忘了,反正别人说的。”铁柱眼睛看向左边,对陈芸说:“你没什么要担心的,你要是要生就生呗,反正我没什么意见。”
“没这回事,你整天在瞎想什么?”陈芸在他脑袋上敲了下:“我暂时没打算生孩子,你不用听别人乱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法律也没规定女人一定要生孩子。”
被铁柱一打岔,陈芸心情倒是轻松了一点,她把铁柱推着往外走,对他说:“你啊,好好上学就行了,其他的暂时不用操心。”
铁柱被推出去,板着脸回到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二妞正在和铁蛋抢东西。
见到哥哥进来,二妞找到了靠山:“哥你看他,要撕我的书!”
铁蛋经常被哥哥揍,有点怕他,见到铁柱进来对他讨好地笑。
“哥哥,给。”他主动把书递给铁柱。
铁柱拿过,瞥了他一眼。
铁蛋连忙跑开。
“下次他要撕你的书不用抢,他撕多少就让他吃多少,另外再扣他的零花钱给你重新买本新的书。”
二妞吐了吐舌头,感觉哥哥今天好凶。
另一边铁蛋也是这么想的,面对吃书和零花钱的威胁,小屁孩连忙保证:“不,不拿。”
铁柱哼了一声。
郑卫华当天回来的很晚,到家时孩子们都睡了。
客厅给他留着一盏灯,他轻轻推开房门,本以为陈芸已经睡了,谁想到他刚进去就见人坐了起来。
“吵醒你了?”
“我没睡着。”陈芸靠在床头看着他。
“怎么了?”郑卫华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走近了问。
陈芸看了他一会,勾了勾手指让他靠近,随后仰起头亲了过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结束的时候呼吸都有些不稳。
郑卫华单手解开武装带,动作有些急迫。
他三两下脱了身上的衣服,就要上床,却被陈芸用脚抵住。
“怎么了?”
陈芸的脚抵在小腹,稍稍用力,听到郑卫华骤然加重的呼吸,才说:“郑志强跑了。”
一句话浇灭了郑卫华所有的幻想,他握住陈芸的脚踝:“从哪听说的?”
“我弟今天来信告诉的。”
陈芸把枕头底下的信拿出来,交给郑卫华:“你看看。”
郑卫华接过看起来,陈芸有些蔫蔫地歪着身体。
陈卫军在信上说的事情对郑卫华的冲击很大,他之前确实怀疑过郑二叔的死可能另有隐情,却没想到这是郑志强干的。
“老家那边没人告诉你吗?”
郑卫华摇头:“我没收到消息。”
这一点有些奇怪,当时郑二叔死亡他们当时就给郑卫华发了电报让他回去,现在郑志强逃跑并且疑似杀了父亲,竟然没有一个人和他说。
“你还记得咱们回来的时候,我跟你说在夜里遇到一个小偷吗?”
郑卫华点头说记得。
陈芸跟他说了之后他也曾经去找过,但是没有找到相似的人。
“当时我就看他觉得熟悉,现在想想,我觉得他就是郑志强。”
陈芸摸了下胳膊上重新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你说他会不会找我们报仇?”
郑志强从农场逃脱,还涉嫌杀父,一旦被抓到,可能会被枪毙。
在这种情况下,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郑卫华觉得不乏有这种可能:“部队这边查的严,郑志强不可能混进来,你这段时间能不出去就尽量别出去,我找人帮忙看看能不能早点抓到他。”
陈芸点头。
她原本也是这样考虑,但同样的话被郑卫华重新说一遍,便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她往他那边挪了挪,脑袋靠在他胸口,听到一声又一声强劲的心跳,轻声说:“你也要小心。”
“我会的。”
接到陈卫军的那封信后,陈芸就基本不出门了。
她不仅自己不出,也不让几个孩子出门。
在与郑卫华商量之后,陈芸和铁柱说了郑志强的事情,让他平时看好弟弟妹妹。
“我知道。”铁柱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保证道:“我肯定不让他们出来。”
“好孩子。”
日子一天天照样过,除了不出家属院的门之外,陈芸的生活与之前并没有太大差异。
郑志强依旧没有被找到,郑卫华托了铁路那边的关系找人,找到几个相近的,但都不是。
温度渐渐升高,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薄。
五月份的时候,这边出了一件新鲜事——古劳县下属的长卫大队有个人集结了十几个村民,自立为皇帝。
古劳县多山,去年端午前后发生山体滑板的四姑娘山就属于这个县。
县里山多,从古至今土匪也多,建国后经过一次次清扫,山上的土匪活不下去,一部分被抓去劳改,一部分被放回原籍种田。
那部分被放回去的土匪在山上过惯了潇洒的日子,现在被人压着种田,一两天可以,时间长了就都有意见。
恰好如今各地都在闹运动,之前一个土匪头子领着底下的人趁势吃到了好处,胃口越来越大,于是纠集了十来人建立了“古劳帝国”。
土匪头子自立为皇帝,分封底下的人当大臣,还有三位娘娘。
这种白日做梦的人在建国后出现了不止一次,没有一个闹出什么名堂。
这次也不例外,这“古劳帝国”不过建立三天,就被县公安局的给灭了。
公安局把人全抓了之后,“古劳帝国”的皇帝以及大臣们全被判处了死刑,枪决的时间就在最近,不知道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这些犯人的枪决地点被改到了市一院对面。
土皇帝的事情是整座城市最近的热点,知道要当中枪决,不少人都想着要不要去凑热闹。
“陈老师,你要去吗?”
陈芸摆手:“我不去,我怕血。”
“这么一说我也不去了,听说一枪过去脑袋碎得跟豆腐一样,那我也不去了。”
小学里男女教师比例各一半,女教师们大多数都选择不去,男教师倒是有两个比较心动。
“你们去了被被吓得做噩梦啊。”
“怎么可能,我们能被这点东西吓到?”
说话的老师跃跃欲试,还撺掇其他人,说是男人就不应该怕这些东西。
男人不管年纪多大,都一样好面子,受不得激。一问是不是男人,那就算再怕也得咬着牙上。
最终男老师们一个不少全都去围观,女老师们一边觉得他们傻,一边也想着出去聚一聚。
“不如我们这周一起去国营商店逛逛吧,最近天都热了,我想去看看有没有新衣服。”
那人说着,看向陈芸道:“陈老师,咱们一起去吧。”
陈芸有些犹豫。
天气眼见着热起来,她的夏装倒是不急,但是三个孩子长得快,去年的衣服又不能穿了,必须要重新置办。
而且和这么多人一起出去,总比她一个人出门要安全。
想到这,陈芸点头:“那行,就加我一个吧。”
最终约定好一起出发的有六个老师,其中四个都住在外面,只有陈芸和吴美芳是军属。
“那我们到时候在国营商店外面会和?”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说:“逛完商场还可以去看电影,我哥他们公会发了《沙家浜》的电影票,我找他要几张过来。”
“那好啊,电影几点钟的?!”
“就九点、下午一点和三点的。”
“那我们选择九点的,到时候看完了在去逛商店怎么样?”
这个提议获得了大多数人的同意,陈芸也没有意见。
她把自己要出去的事情和郑卫华说了,对方有些忧心:“不如等我休假陪你一块出去?”
陈芸问他:“那你这个月能休假吗?”
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很忙,已经好几周没有放过假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这个……”
陈芸一听就能明白:“别这个了,等你不忙估计夏天都过了。”
“也不会这么久。”他有些底气不足,想了想又道:“要不让人替你把衣服买回来?”
这也是个方法,但是陈芸还是拒绝了:“不用了,我和那么多人一起,不会出问题的。”
她握着郑卫华的手,手指从指缝中挤进去,仰头对他道:“郑志强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着呢,总不能郑志强一天不抓到,我就一天不出门吧。再说那么多人一起,不会出事的。”
郑卫华犹豫了会,终于点头,但有个要求:“我让人跟着你。”
“跟远一点?”
“嗯。”
周末当天,陈芸和往常差不多的时间起来,刚刷完牙,吴美芳就来了。
“陈老师。”
她穿着棕青色的长裤,上面是纯白带花边的蕾丝衬衫,踩着上海来的小皮鞋,手上带着手表,头发稍稍有点弯曲,绑成一个宽松的蝴蝶结。
她画了淡妆,看起来比平时要明艳很多,小腹微凸。
没错,吴美芳已经怀孕了,将近四个月。
她身体不错,怀孕后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反倒是皮肤好了不少。
有经验的人说她这胎怀的是女孩,吴美芳也很高兴,说唐主任已经有儿子了,就差个女儿凑出好字。
“这么早?”陈芸拿着茶缸,肩膀上搭着毛巾,头发披散着,下巴上还有一滴没擦干的水。
但就算这样,也不会让人觉得她邋遢,反而有种慵懒的美丽。
吴美芳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晃了晃,眼光一闪露出个笑:“陈老师你皮肤真好,我擦了粉都没你白。”
“你太客气了。”陈芸打开门让她进来:“稍等下,我换个衣服。”
“行。”吴美芳跟着她走了两步,目送着陈芸进了房间。
随后她收回视线,打量起这间房子。
房子住了一年,大多数家具还很新,桌布用的是暖黄色,角落摆着一瓶盛开的鲜花。
这种花吴美芳不认识,她走过去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香味,用手摸,才发现这东西是假的。
“吴老师。”陈芸换了衣服出来,见吴美芳在看花,走过去说:“这是绒花,我在别人那买的。”
吴美芳收回手:“很漂亮。”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陈芸说:“你怀了孕,闻不惯香气可以不加。”
“那好啊,陈老师你真聪明,实话说我现在确实有点闻不了香味,闻久一点会头晕。”
“怀孕的人身体会出现很多变化,闻不了香味也正常。”陈芸用手梳了两下头发,用一根头绳随便扎好。
她头发养的很好,黑亮水润,那么长还一点不打结。
她扎好头发,对吴美芳说:“咱们走吧。”
“好。”
吴美芳跟着她一起出门,走到门口扭头看了眼:“铁柱他们不在吗?”
“还在睡觉,周末也没必要让他们起来那么早。”
“也是,我走的时候唐晓他们也还没起床。”
陈芸笑了笑:“小孩子睡饱了才长得快。”
“这样的啊,那我以后也让唐晓他们睡久一点。”
两人边走边说,吴美芳的话题渐渐从孩子转移到男人身上。
她对陈芸抱怨:“老唐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整天早出晚归,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人了。”
“他们军人嘛,总是有任务的。”
“你们家也是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走到公交站台,吴美芳说:“也不能一点不关心,他们男人啊,有时候麻烦的很,你问吧,他嫌你烦,不问呢,又说你不关心他。”
陈芸基本都是在听,很少说话,吴美芳说了一会单口,感觉有些没意思。
“陈老师你好安静。”
“是吗?”陈芸说:“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有点没精神。”
她扭头在四周看了看,见到不远处有个灰色的声影晃了晃,心里安定了一些。
“是失眠了吗?我这边有个房子对失眠很有用,你要不要试试?”
“不是失眠,就是睡晚了。”
“哦——”吴美芳拉长了声音,神色揶揄:“看来郑团长昨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