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重生)——茶暖不思
时间:2020-09-01 09:08:16

  对她刻意的逢迎见怪不怪,齐璟唇角似有若无地抬了抬,浅啜一口热汤后,不急不缓道:“云迟托朕照顾你,如若心里有话,和我说也是一样。”
  听得此言,云姒略微惊讶,转念一想哥哥自幼便是他的伴读,两人关系也是匪浅,她渐渐有所意识先前御书房中他和徐伯庸说的话,留她,是看在云迟的情面。
  而他现在这话,像是在以哥哥之名关照她。
  想了想,云姒轻轻颔首:“陛下和哥哥总角之交,对我也是极好的,在云姒心中,自然也将陛下当作兄长敬重。”
  听了这话,齐璟眸心一敛,却也没动声色,重新拿起了筷子:“嗯,以后御乾宫的宫女任你差遣,不想做的事吩咐她们就可。”
  云姒愣了愣,总觉得她是到这儿养尊处优来了,可越是这样,就欠他越多,将来还不起怎么办。
  云姒默默回避了他的话,低咳了声:“过去起身晚,一时没调整好,故而早晨才迟了,明日我一定早些来。”
  银筷落在碟中,齐璟随意嗯了声,念及某处,手上动作忽而一顿,随即便听他淡淡转口道:“明日不必来祗候。”
  “啊?”云姒微愕,不假思索问道:“为何?”
  齐璟眉心略凝,只说了句:“商榷要事,你在屋里莫要出来。”
  听着略感一丝丝的敷衍,但他的心思从来探不见底,反正她也捉摸不透,云姒便应了下来,不再多问。
  气氛开始沉默,一个慢慢吃着,一个安静站在边上。
  一无聊,云姒就想到了自己莫名被徐伯庸训诫,忍不住出声,将徐老头的话复述得分毫不差:“陛下精神不佳,是夜里没休息好?”
  他夜里一向浅眠,昨晚心绪难平,将近寅初才勉强睡了一两个时辰。
  但齐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平静淡语:“还好。”
  待用完膳,云姒如昨日那般,去了书房为他研墨,又到戌时,秉着一回生二回熟,多脱几次就习惯了的心态,云姒一边在心中默念清心咒,一边服侍他更衣,而那人亦是目不斜视,看上去是面不改色。
  总之全程谁也没说话,将他身上的衣袍褪下,云姒熄了灯盏,便回了偏殿,心里庆幸着还好那人沐浴不用她伺候。
  明日用不着她,正好可以多睡会儿。
  梳洗完毕后,云姒也不急着睡,着件丝衣,在外搭了那人的狐裘,疏懒倚在窗栏边。
  月光将殿外的斑驳叶影映在窗纸之上,随着盈盈夜风轻微晃动,亦有浅淡光线折入玲珑窗格,倾照在云姒的脸上,沿着侧颜柔美的轮廓往上,眼尾处的冰莲印记若隐若现。
  今夜月色甚好,方才她是一路掩面遮挡着回来的。
  说来也是奇怪,左边眼尾这印记,自她出生起就在了,只不过平常肉眼丝毫看不出来,唯独见了月光,印记便会泛漾冰色,将那莲花的图案描绘明显。
  这事儿,谢之茵从小就叮嘱了她不许告诉任何人,连云迟都不曾知晓,谢之茵只说这是不详之兆,被人知道了会招致祸害,因而晚上出门,云姒是常备着伞。
  世人皆不知原因,心中虽怪,但也无人敢多言,只觉得美人自月下来,片寸光华不沾身,是雅俗之别,还有文人墨客倾慕容颜,将她喻作神明的。
  夜阑人静,月华流淌,云姒倾身靠在窗栏上,下巴枕着手背,不知不觉感到在这里很是舒心,想着如此闲情,若是眼前有本闲书,就再好不过了。
  *
  一夜酣梦,尚还睡着,忽然被不间断的叩门和喧声闹了醒。
  “云姑姑,云姑姑起了吗?”
  殿外,是冬凝的声音。
  齐璟说了今日她不必去,所以云姒是想心安理得赖床不起的,可无奈冬凝这小姑娘嗓门略大,云姒哀叹一声,只好将蒙在脸上的衾被扯了下来。
  冬凝扬着嗓子,准备再抬手时,门倏地从里边打开了,她愣住,殿内那人揽衣出现在眼前,长发凌乱披散在肩背,凤眸朦胧蕴水,这迷离藏娇的睡颜显然是刚醒。
  冬凝前一刻还焦急叩门的态度转瞬不见,她怔怔道:“是不是打搅到云姑姑了?”
  云姒略掀眼皮瞧她一眼,废话。
  她困倦的嗓音低低的:“什么事?”
  冬凝立马道:“再余半月就是承天节了,永寿宫负责庆典宫宴相应事宜,似乎是在歌舞百戏上有疑惑,所以太后娘娘专程派了人来询问陛下的意思。”
  听罢太后娘娘四字,云姒昏昏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最后佯装无事道:“哦,今日我另有事做,你带他们直接去找陛下就是了。”
  冬凝踌躇着,显然是在为难:“可是云姑姑,太后娘娘派来的人是……”
  发觉她神色怪异,似是不对,云姒轻轻皱起秀眉:“谁?”
  冬凝怕她听了不高兴,于是低着头,犹犹豫豫小声道:“是……永安侯府的二姑娘。”
  ……云姮?
  云姒猛然诧异,浓浓的睡意这下是彻底没了,又觉得事情的重点冬凝还未说,于是便静默站在原地。
  果然冬凝接着道:“云二姑娘说,想请云姑姑你过去叙叙旧。”
  冬凝知道关于侯府的人和事,云姒定是不喜,因而说得极为小心谨慎。
  云姒长睫轻颤,好一个叙叙旧,云姮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她是见惯了的,从前是对她多少有些顾忌,如今她成了侍女,虽说是御用女官,到底还是奴,以云姮的性子,怕不是趁此耀扬威来了。
  云姒知道自己若是去了,定是要吃亏的,遂道:“陛下在何处?”
  冬凝答道:“陛下在华清殿,估摸着还需要些时间。”
  云姒微微一僵,他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沐浴?
  云姮是奉了太后的旨意来的,她如果说出拒绝之言,被添油加醋两句,就成了她拂太后面子了,但齐璟也说了今日叫她莫要出来,要怪也只能怪他。
  这么一想莫名就有了底气,云姒淡哼道:“那就让她在正殿等着吧,我哪有这闲功夫和她叙旧。”
  “这才过了几日,四妹妹就和我这般陌路,是见都见不得,请都请不动了?”
  云姒话音刚落,女子傲然的声音便从殿外宫廊不远处传来。
  循声凝眸望去,只见云姮端步而来,身后跟了不少随行的永寿宫宫女,而领她来的,是蝶心。
  不论着装还是气势,云姮与之从前更为高贵,她在云姒面前曳袖停步,冬凝不敢得罪,自觉退到了旁侧。
  云姮今日妆容明艳,目光上下瞟了眼衣冠妆发皆紊乱的云姒,她扬起的唇畔隐有畅快的笑意,“四妹妹近日可好啊?”
  她说着略显做作地抬手扶了扶梳在发髻上的簪子。
  簪首嵌玉,玉体纯净,宛若浅紫流光淌入,云姒清眸一细,她一眼便认出那是当日齐璟让赵嬷嬷送至侯府给她的紫玉摇簪,她一次都未佩戴过。
  在此之上细看,想必云姮此刻身上搭的白羽领淡紫软披,也是阿七送去织南阁的紫缎给她做的。
  她从前的东西,都尽数留在了兰苑,来不及带走,也再没机会去取,如今被云姮占为己有,也不难理解。
  云姒弯着唇,却无一丝笑意:“特别好。”
  结果永寿宫的人还没说话,蝶心倒是先出言了,“云姑姑,二姑娘是授了太后娘娘的意而来,当以礼待。”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在提醒云姒待云姮以主仆之礼。
  “蝶心……”冬凝听不下去,想拽她,却被蝶心挡了开。
  云姮心情甚是不错,掩了朱红双唇一笑:“这倒不必,毕竟姐妹一场,虚礼就免了吧。”
  云姒淡淡瞥了眼云姮,又朝蝶心斜晲过去:“二姑娘是客,理应在正殿候着,陛下都没来,你就领着人在御乾宫到处走,蝶心,这点规矩你都不懂吗?”
  她不愠不火的态度,反而让蝶心陡然噤声。
  “四妹妹勿怪,是我让她带的路,”一抹暗色轻闪眼底,云姮转而笑道:“我记得四妹妹舞艺精湛,既然都来了,请四妹妹帮忙瞧瞧这舞谱如何。”
  说罢,云姮微微侧身,将宫女托于手中的一叠玉版宣纸轻轻递到云姒眼前。
  ……
  华清殿内,层层薄帐自梁顶四周静垂而下,一路铺展至金砖地面,将御池隐隐约约掩于其间。
  御池氤氲,温泉之上缭绕着暖热水雾,脉脉灯辉浮云般蕴于水波,轻轻流淌。
  齐璟阖目浅眠,半身沉入水中,露在温泉外的肩背肌理轮廓完美,他去了簪,黑发随意散在池沿。
  一殿水雾交缠,光影迷离,男人慵倦倚在池边,俊眉微蹙,似在烦忧什么。
  忽然殿外传来动静,李桂疾步入内,于薄帐外低声禀报:“陛下,云御侍和云二姑娘起了口角,不慎毁了承天节用的舞谱画册……”
  舞谱画册,那是太后命人画制的。
  闻言,池中那人神情震动,蓦然睁眼,反应一瞬,他语气微厉:“她没在偏殿待着?”
  李桂支吾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说,齐璟眸心骤变,一片深黑。
  他随即就要撑身起来,倏地,心中一念闪过,顿默半晌,背影又缓缓倚了回去。
  他的嗓音深沉低哑,透过那朦胧不清的水波迷雾,情绪依稀难辨。
  “叫云姒过来伺候。”
 
 
第25章 侍君
  踏在金砖地面上, 自华清殿外入内,云姒轻步行走在殿内深长的过道。
  两旁延展一路的绡纱薄帐如水如云, 笼着那从殿深处悠散而来的缭缭烟雾, 朦胧恍惚,不似人间。
  温暖烟色染红了她的双颊, 却染不尽她凤眸中淬怒的不悦, 染不平她眉间深刻的蹙痕。
  她换了身清粉宫裙,穿得不太整齐,墨发散乱在背后都来不及梳理。
  就在前一刻, 她还在偏殿门口和云姮撕扯了一通, 只因那叠玉版宣纸被云姮失手散落一地, 她们俯身去捡之际,云姮附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
  她知道云姮的失手是有意的, 她也知道云姮说那话是故意激她,但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若非忽然被他传唤来此, 现在就不只是脖子上有抓痕那么简单了。
  浅遮的垂帘薄帐外, 云姒停下脚步, 对着御池中隐约不明的那人,语气比平日多了分怫郁:“陛下。”
  久久, 薄帐后都无动静, 在云姒准备再唤他一次时,终于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过来。”
  嗓音沉缓,深隐。
  垂落两侧的手轻攥裙边, 云姒略略迟疑一瞬,将藕白印花绣鞋留在薄帐外,赤足踩上了微凉的金色砖面,渐行渐深。
  她颊侧赧红,不全是因为弥漫水雾后男人的身躯未着寸缕,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答应过他不做冲动之事,眼下却又如此这般,心中有愧,有虚怯。
  足底沾了池边湿意,蔓延的烟雾辗转一室,云姒双眸低垂,靠近他身边。
  她声音极轻:“……陛下。”
  齐璟缓缓睁开眼,他没有回头,而是抬起了湿漉的手臂,电光石火间,他蓦地拽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前一带,云姒惊呼之下骤然跌入池中。
  始料未及的势态,她毫无防备地沉入了水中,那一刹那溺上鼻腔的窒闷,让她的记忆瞬间涌回到最初,在那御花园冻骨的深池里,她曾经历过的濒死感。
  虽然只有极短的一瞬,那人便握住了她细软的腰身往上一提,将她带出了水面,但猝然而至的恐惧已占据心间。
  云姒呛了两声,惊慌未定,转瞬又被他一下按到了池壁上。
  男人清冽却强烈的气息混着水气沉沉压下,随之肌肤贴近,他们之间几无阻隔。
  云姒猛然一惊,双手急急抵在了他靠得极近的胸膛上,声音微颤:“陛下你……”
  齐璟双眸深冷,隐泛怒意,只隔了一寸的距离定定凝住她,“太后今日要和朕商榷宫宴事宜,知道为何来的却是云姮吗?”
  湿透的背已挤到了池边,她再无路可退,而眼前那人呼吸沉重,胸膛的起伏尤为明显。
  第一次被他这般粗鲁地对待,云姒长睫一颤,水珠滴落,说不出一句。
  扣在她腰上的手使了几分力,齐璟声线极沉,字句分明:“太后费尽心思要扶柳氏为侯府正妻,你以为她要的只是云清鸿这兵部尚书的投诚?别忘了,还有朕和侯府御赐的婚约!”
  乍一听婚约二字,云姒眼中闪过异样,敛眸低声道:“我知道。”
  齐璟掐着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躯之间,凛着眉居高临下盯住她,他的声音不似动怒,却也没有平日里半分温和,“什么都知道还要跑出去,你胆子不小!当朕的话是耳旁风?”
  或许是他的态度过于清冷,温泉也驱散不了他摄人的冰寒,让原本带着歉意的她不由另生想法。
  被他一凶,云姒咬了咬唇,也不知怎么就来了性子,微仰起头对上那人眸心:“陛下其实早就知道她今日会来吧。”
  距离极近的对视,烟煴飘转,水雾异香浮盈在两人之间。
  他俊眉沉了几分,云姒不避不退,几丝湿透的云鬓散乱沾在颈窝,她面容蕴了水光:“倘若云姮成了嫡女,陛下要娶她吗?”
  她停顿一瞬,冉冉暖波曳过她眸中幽澈:“毕竟娶了她,永安侯也不是一定会站在太后那边的。”
  她肆意妄言,齐璟深黑的瞳仁微微一缩,随即又听到她若有所悟的话语:“陛下生气了,是因为我坏了你的事吗?”
  齐璟一刹怔忡,不由蹙了眉,点漆黑眸锁视于她:“胡说什么?”
  云姒紧抿双唇,来之前,她怀揣着对云姮满腹的怨恨,来之后,他的态度让她莫名备感委屈,当下便忍不住赌气。
  云姒漠然移开目光:“社稷在前,陛下自会权衡利弊,纵然陛下答应帮我,我又岂敢真的奢求什么。”
  往昔清明洞察一切的君王,却在她面前一时失了声色,他不由自主揽紧了她一些,可怀里的人却突然动了动。
  云姒挣扎不开,抵在他硬朗胸膛的手用力去推他,齐璟反而将她锢得更牢。
  宫衣被染湿得厉害,贴在肌肤上,将她的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两人本就挨得近,这一推一搡,女子的绵软无意间在男人结实的肌理上蹭过来,擦过去,某人心绪被撩动泛滥如池中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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