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老太太恼火,“你就见不得儿子同我说话。”
柳老太爷无语。
“上车吧,娘。”柳致远扶柳老太太上了马车,而后亦扶柳老太爷。
车轮轱轱驶离京城。
柳致远最后看了眼北城门处,缓缓放下帘栊。
京中,应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希望,京中的人会永远安好。
******
今日早朝结束得快,又无旁事。
一连紧凑了几日,下了早朝,柏炎便往朝华殿来。
自从明月和阿照回京,阿锦的时间似是在孩子身上连轴转,早前缺失的时间,她似是在想方设法加倍弥补回来。诸多本是陶妈妈和旁的宫人能做的,她都亲力亲为。
明月和阿照是她心中的明灯,将早前所有的阴霾都驱散。
她顾着明月和阿照,连同他的时间都少了。
他亦好腾出心思,专心解决朝中之事。
从五月端阳到眼下八月,也不过才三月时间,废帝的根基虽不在,尚有爪牙在各处作乱。朝中局势虽然平稳过度,近乎没有折损,但还需注意虎视眈眈的巴尔,随时可能挥师南下。
顾云峰已奉命北上,带朝阳郡驻军,和早前留下的尧城驻军,禁军驻守,一直要到年关之后,明年开春才算平定度过。
南边水患,流民不止。
西边旱灾,又在缺粮……
偌大一个苍月,他要顾及的事情数不胜数。
朝华殿外值守的内侍官拱手,“陛下,娘娘带小殿下去花苑了,说今日太阳好,要在花苑中多晒晒太阳。去了有些时候了,可要人将娘娘和小殿下寻回?”
“不必了。”柏炎轻笑。
柏炎踱步入内,外殿中似是从早前一样,内殿里便多了不少明月和阿照的东西。
从摇篮到玩物,一应俱全。
一侧,还有早前她绣好的虎头虎脑的肚兜。
柏炎拿起看了看,唇瓣一抹笑意。
目光临到案几处,又见一罐小小的酸梅糖。
柏炎怔了怔,眸间的笑意微微敛了敛。
他是想起早前她说在平阳侯府时,心情不好就会吃酸梅糖。柏炎拾起这罐酸梅糖,满满的,应是有人才送来的。
在侯府的时候,便知晓她有这习惯的人。
柏炎唤了殿外的内侍官来,“方才谁来过殿中?”
内侍官皱了皱眉头,似是仔细寻思未果,忽得,想到,“是长翼大人,方才就长翼大人来过……”
柏炎眉头微拢。
专程来送酸梅糖?
他眸间迟疑,“长翼常来朝华殿?”
内侍官摇头,“不常来,娘娘有事会传召,旁的时候大人不在。”
柏炎拢紧的眉头,稍稍松了松,“知晓了,下去吧。”
内侍官拱手。
柏炎嘱咐道,“我过问的事,无需同娘娘说起。”
内侍官领旨。
柏炎缓缓放下手中那罐酸梅糖。
……
“陛下有事唤我?”如今一身男装的丰巳呈还委实有些让柏炎看不习惯,他花了几日的时间镇定。
“朕有事想交给长翼去做,之前,想找你多问几句,我不在京中这几月,都是你和长翼在阿锦身边,我想知道,长翼对阿锦……可忠心?”柏炎眸光淡淡。
丰巳呈想都不想,忙不迭点头,“忠心啊!陛下那时不在,多亏了长翼在,娘娘不少事情都是托付长翼去做的,长翼也对娘娘照顾,尽心尽责。其实我早前还不怎么喜欢长翼,可这几月在京中,倒是觉得对长翼改观,若不是长翼在,娘娘和府中怕是都不见得如此安稳。尤其是早前劫大理寺牢狱,娘娘都交由长翼去做的,旁人都不知晓,后来从宫中回来动了胎气,陶妈妈同我带了小殿下离京,府中便只有长翼和白巧在照顾了,长翼对娘娘一定忠心……”
柏炎颔首。
丰巳呈却笑,“陛下有什么事吩咐长翼去做啊?”
他是惯来好奇,又口无遮拦,回来的时日少,还不怎么习惯。
柏炎瞪他。
丰巳呈喉间咽了咽,尴尬笑笑,而后老实了。
柏炎继续批阅奏折,似是漫不经心问道,“阿锦喜欢吃糖吗?”
“嗯?”丰巳呈懵住,“吃糖?夫人……不……娘娘不喜欢吃糖啊……”
柏炎笔尖顿了顿,淡声道,“知道了,出去吧。”
“哦。”丰巳呈只觉今日陛下问了一摊子莫名其妙的话,出去的时候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
待得丰巳呈出了殿中,柏炎忽得烦躁扔了手中的笔。
……
晚些时候李相入宫,柏炎并未同苏锦一道用晚膳。
又批阅折子到了晚些时候,大监提醒,“陛下夜深了……”
柏炎未抬眸,“娘娘遣人来寻过吗?”
大监轻“嘶”一声,“还没……”
柏炎看了看他,“今日的事多,晚些再说。”
大监不敢扰他了。
晚些,朝华殿真的遣了人来问,大监如释重负入殿询问一声,“娘娘问起陛下,夜深了,可是还在忙朝中之事?”
柏炎没有抬眸,“同娘娘说声,朕今晚很迟,让她不必等朕了。”
大监应声。
等大监退出殿中,柏炎也放下手中的御笔和奏折。
……
再晚些,殿外有灯笼和脚步声,大监的声音响起,“娘娘来了?”
苏锦轻声道,“我来看看他。”
大监连忙道,“坐了一整日了,似是心情不怎么好。”
苏锦错愕转眸。
殿门推开,御书房的月牙桌前其实已经无人,苏锦踱步往内殿去,才见他已经在内殿中的榻上歇下了。今日应是忙了一整日,苏锦不想扰他歇息,转身悄声出了内殿。
床榻上,柏炎睁眼,眸间似是若有若无的怅然意味。
片刻,脚步声却折回。
他适时阖眸。
她踱步到近处,在床沿边坐下,似是替他牵好薄被,又俯身,吻了吻他额头,方才起身。
她刚起身,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苏锦吓一跳,而后缓了缓,“可是我吵醒你了?”
“嗯。”他应声。
苏锦笑笑,“那你继续歇着,我陪你。”
他未松手,她诧异看他。
他眉间拢了拢,一把将她拽紧怀中,苏锦惊呼一声,他将她压在身下,沉声道,“我们多久没亲近了?”
苏锦微怔,“阿炎。”
不待她反应,他俯身亲她,亲吻有些沉重,亦亲她有些疼。
床榻上的帷帐亦未放下,苏锦不怎么敢出声,他今日近乎有些粗。暴,却也近乎一声也未开口,除却最后顶峰处,死死唤了声,“阿锦……”
事后,苏锦一身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他和衣起身,“今晚还压了不少折子,你先睡吧。”
他头也未回去了外殿,苏锦只觉散架般得疼痛,她撑手起身,这似是柏炎头一回事后将她晾在一处……
苏锦心底隐约有些不好预感,却又说不上何处。
她和衣起身,到了外殿。
他果真在批折子,似是心无旁骛。
她从内殿中揣了本他走前看过的书,在外殿陪他呆着,她的衣裳先前被他撕破了,她只披了一件他的外袍,所幸八月的夜间不算冷,他抬眸看她,“怎么不睡?”
苏锦窝在一侧椅子上,清淡道,“我陪你一会儿。”
他看她。
她原本是高举着册子挡在脸前面的,眼下,似是觉察了他这道目光,才将册子一点点挪下,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可是气我都陪明月和阿照去了,没多陪你,我深刻检讨可好?”
她讨好笑笑。
他眸间微滞。
她可怜兮兮道,“炎哥哥,怎样才不生气小阿锦的气?”,,
第174章 新人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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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巴巴看他, 他鲜有狠心收回目光,“去歇着吧。”
苏锦眼底眸光滞了滞,缓缓垂了垂眼眸, 没有再说话。
片刻,苏锦朝殿外唤了声,“白巧。”
柏炎眸间微微顿了顿。
白巧未入内,在殿外应了声, “娘娘。”
“帮我取身衣裳来……”苏锦轻声。
白巧顿了顿,应好。
柏炎握紧的笔尖似是再也放不下去,他余光瞥向她。
她依旧窝在椅子里, 捧着那本书看,似是没有在意早前的事情, 亦未说旁的话。
御书房前殿内灯火通明。
这灯火通明里, 两人的目光各自黯沉无物。
……
稍后,白巧请了声入内。
见柏炎和苏锦二人分别坐在两处, 各自批着奏折和看书,也不知道是否要回朝华殿,只将衣裳放下一处,便福了福身,离了殿中。
白巧目光询问般看向大监, 大监也一脸无辜摇头。
殿内,苏锦放下手中书册,拿了衣裳回内殿中。
内殿中没有旁的动静, 方才撩起帘栊的声音, 应是去了殿后沐浴。
柏炎烦躁搁下笔。
苏锦走了多久,他便多久一本折子也未看进去过。
等僵坐在原处许久,亦不知出了多久的神, 方才听到内殿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
他微微低眸,想去内殿,又忍住。
稍许之后,殿中声响似是停下,没有而后。
柏炎知晓她应是歇下了。
先前分明是他让她去歇下的,她也去了。
眼下,他自己在这里生闷气……
他越发有些静不下心来,看着眼前这堆折子,心中的烦躁又增加了几分。
“大监!”他唤了声。
大监入内,“陛下。”
“回丰和殿。”他沉声。
大监诧异,可是娘娘不是还在这里……
柏炎抬眸看他,大监只得应声。
……
翌日天明,苏锦迷迷糊糊睁眼,伸手挡在额前,下意识转身,身侧却空无一人,亦无被褥。
苏锦微醒。
柏炎不在?
苏锦些许诧异,她昨日陪了明月,阿照还有眠兰一整日,实在有些累。
昨日明月和阿照哭得厉害,陶妈妈是说胀气,她轮流抱了许久,才似安抚些。
只是孩子尚小,这些时日似是习惯了她抱,便都要赖着她,于是这一日整日,她似是都在手忙脚乱中。
等晚些她来御书房中,见堆积如山的奏折。大监也道他今日脾气似是不顺。
她知晓柏炎脾气惯来不好,又尤其,是在经历这么多事端后……
她不在北关,无法想象许昭和母亲离开时,他一人是何模样。
但在京中,她能伴他左右的时候,便多伴些时候。
便是他在批阅奏折的时候,便是他在气头上……
苏锦和衣起身,见昨日她留在内殿案几上的一页纸笺没有动过,他昨日根本没回内殿……
似是入宫这么久以来,他头一回没同她一处。
且是她撵来御书房一幕。
他这回是置了气,苏锦却不知晓他在置什么气。
苏锦心底微微叹了叹。
看了看昨夜写的信笺,想了想,还是揉了扔在一侧。
柏炎早朝去了,明月和阿照还在朝华殿侧的暖阁里,有陶妈妈和奶娘照看着,也不会有旁的大碍。
下早朝还有些时候,苏锦唤了四平拿些点心到内殿,就着吃了些。
“陛下什么时候走的?”她问。
四平低头,似是不敢看她,轻声道,“昨夜。”
昨夜?苏锦眸间愣了愣。
她以为他是批折子到了天明,而后直接去早朝的。
苏锦轻声,“去何处了?”
四平低声道,“……陛下回丰和殿了……”
苏锦放下手中的点心,心底略微有些沉。
她来御书房,他最后去了丰和殿,他避了她……
四平似是也觉察出,帝后许是起了些争执或不快。
苏锦问,“什么时候的事?”
四平道,“听大监说,娘娘歇下后不久。”
苏锦微微敛眸,那是同她置气了,还置不小的气……
当下,四平又问,“娘娘,是先在御书房歇着,还是回朝华殿?”
苏锦淡淡笑了笑,“先歇着吧。”
四平应是。
苏锦心中叹了叹,昨夜他应是恼她真去歇着了。
眼下,她还得在内殿候着他,不然,还不知晓这气何处消去……
她昨日是太累了,犯糊涂了,他的反话都未听出来。
他惯来要她哄。
不哄还要气,苏锦微微垂眸。 ******
大监知晓陛下这两日火气有些大,今日早朝,陛下更大发了一通脾气。
西边旱灾,有人侵吞赈灾的粮食善款,早朝上当即革职查办了两人。
新朝不久,除却废帝的党羽,陛下似是尚未拿人开刀,此时是头一遭。
南边水灾中,西边却旱灾。
若不当头棒喝下来,不仅朝中,地方上更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