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求之不得
时间:2020-09-01 09:09:14

  柏远起身,欢喜唤道,“三嫂!”
  苏锦没想到柏远在,乌娜苏也在一侧,朝她福了福身,“见过娘娘。乌娜先出去了,娘娘有事唤乌娜。”她已可流利对话。
  苏锦淡淡笑了笑。
  柏远凑到近处,“三嫂,你怎么了?”
  方才入内,他明显见到她脸色不怎么好。三嫂惯来都是和颜悦色多,方才又从三哥处来,不应当……
  苏锦一语带过,“今日怎么来宫中了?”
  柏远似是想起正事,挠头道,“我来找三嫂道别的……”言罢,顿了顿,眉眼自豪上扬,“三嫂,我要去南边一段时日。南边有水患,还有流民需要安抚,宴书臣和区廷都去了,我也想去,早前在京中也没有旁的事情可以帮三哥分忧,如今天下初定,我想应当挑起自己的担子了,三嫂,我就想来宫中同你道别。”
  他满眼喜色,应是心中向往。
  苏锦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真长大了……”
  柏远咧嘴笑笑,“三哥准了,我后日就走,明日应当在府中还有一堆事情,怕是没机会入宫了,我会想三嫂的,三嫂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也会听宴书臣和区廷的话,等我回来,也好找我小侄子小侄女吹嘘可是?”
  苏锦莞尔,似是一扫早前眸间的阴霾。
  “怎么不中秋之后再走?”她叹道,“过几日就中秋了。”
  柏远道,“水患和赈灾之事,刻不容缓,年关前应当就回来了,只是从南边回来后,我还想去趟朝阳郡……如今外祖母一人在,我想去陪陪她,也在外祖父驻守的地方多看看,多历练,三嫂,我会想你和三哥的……”
  苏锦颔首,他既已深思熟虑,已经不是早前少年。
  眼下柏远还能想着去朝阳郡陪外祖母,苏锦想起今日的许朗,似是如鲠在喉……
  “三嫂,若是三哥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从朝阳郡赶回来。”有人分明是打趣。
  “知晓了。”苏锦低眉笑笑,“路上保重,有宴书臣和区廷在,不要逞强……”
  “知晓了三嫂!”
  ……
  望着柏远远去背影,苏锦起身,分明为他高兴,却又有些不舍柏远。
  苏锦转身,却听身后脚步声传来,“长翼见过夫人。”
  苏锦眸间错愕,她今日并未寻长翼,长翼今日却来见她。
  他低着头,单膝跪地,一手撑地,另一手却拄着剑,不是搭在膝盖上,应是要长跪。
  苏锦心中隐隐有不好预感。
  长翼温声道,“长翼向夫人辞行。”
 
 
第176章 相提并论(一更)
  “去哪里?”良久,苏锦开口。
  长翼道,“早前的暗卫分布在各处,但哨眼却少,侯爷想往暗卫里增加人手,将分布在各处的暗卫眼线连成一道网。属下是最熟悉府中暗卫的人,此事侯爷交予属下去做,即日离京……”
  苏锦淡声,“是吗?”
  长翼心底微顿,仍未抬眸,稍许,沉声道,“长翼日后……应当少有时候回京了,夫人请多珍重……长翼不在京中,但夫人有事召唤,长翼定会回京……”
  原本就低下的头,再次探低,也不待苏锦开口,起身往殿外去。
  “长翼……”苏锦眸间氤氲。
  长翼驻足。
  “多谢你……”她哽咽。
  长翼心中似针扎过,早前准备压在心底的话,轻声脱口,“长翼心中会一直挂念夫人的,请夫人务必保重……”言及此处,他眸间微微黯沉,却似是拿定主意一般,径直出了殿中。
  看着长翼的背影,似是想起在京中最艰难的那段时光,是长翼护着她到最后,她羽睫轻轻颤了颤,缓缓垂眸。
  ——劫狱有几成把握?
  ——九成。
  ——平安回来几成把握?
  ——八成。
  ——你日后还是别撒谎了。
  ——……四成。
  ——平安回来。
  ——长翼会护好夫人,等侯爷回来。
  他说到,也做到了。
  苏锦鼻尖微红,想开口唤他,却忽得明白过来,柏炎所有做的这一切都是同长翼相关……
  ******
  长翼出得殿中,正好遇得乌娜苏上前。
  她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心情正好,口中哼着欢快羌亚小调,却见长翼是持了剑入内的。
  “长翼?”她诧异。
  长翼转眸看她,冰冷道,“少对夫人用些心思,你若有旁的企图,我一定杀了你!”
  乌娜苏支吾,“喂喂喂,我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心思啊?”
  “旁人的心思都没有你多,我同丰巳呈说了,你若动了旁的念头就让他杀了你。”长翼懒得看她,脚步未停。
  乌娜苏恼火,“喂!我就想留在娘娘身边,不想服侍你们君王,不想被拿出去送人,也不想被送回去,你……”
  长翼已出了朝华殿苑中。幽幽阖眸,都是先前在御花园见柏炎的场景。
  他单膝跪下,低头听柏炎道,“如今新朝初建,各处都有废帝的余党作乱,朕想扩充暗卫的人手,此事交由你去做。”
  他应道,“是,长翼稍后会同夫人商议。”
  柏炎沉声,“此事不必同夫人商议,我做主。”
  他诧异抬眸,惯来暗卫之事都是在夫人处……
  但柏炎眼中已动了杀机。
  他噤声。
  柏炎亦看他,“长翼,朕问你,在京中的时候,夫人可有将你当作过朕?”
  他很快应道,“不曾。”
  柏炎淡声,“那你今日就离京,没有朕传召就不必回京了……听得明白吗?”
  他知晓此事牵连夫人,遂沉声,“明白。”
  ……
  朝华殿在身后已越来越远处,他脚下步子未停。
  侯爷应是动了怒。
  但只要他离京,便不会将夫人牵连其中。
  夫人才可安稳在宫中。
  夫人这一路的不易,他每一分看在眼里,他最不想,便是再看她有旁的差池,于他而言,便是心如针扎起……
  他眸间氤氲。
  他希望,他永远等不到她召他回京……
  ******
  御花园中,乌娜苏挽着苏锦胳膊,陪她在苑中散步。
  一直到入夜些许,娘娘似是都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
  乌娜苏少有见她如此神色恍然,似一路都在想旁的事情,又似一路都未想过旁的事情,只是四平寻到跟前,又轻声叹道,“娘娘,陛下在朝华殿等娘娘,问问娘娘何时回去?”
  乌娜苏转眸看向她。
  苏锦淡声道,“回去吧。”
  四平如临大赦,先回去复命。
  乌娜苏嘟嘴道,“娘娘若是不开心,不想回去,便不回去,为何一定要回去?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必须迁就对方吗?”
  这一路,四平已来问了不下五六次。
  苏锦看她,“乌娜,你有喜欢过人吗?”
  乌娜苏噘嘴,“没!”
  苏锦淡淡笑意,“回吧,也晚了。”
  乌娜苏心中叹了叹。
  入了朝华殿,陶妈妈和青苗等人都在外殿候着,见了苏锦回来,陶妈妈上前,“陛下一直等着,小殿下也奶过一次了,见娘娘还未回来,陛下似是不怎么高兴,娘娘……”
  苏锦宽慰,“放心吧,这里交给我,你们下去歇着吧。”
  陶妈妈福了福身,要不陛下也是专程在等娘娘,他们留在此处反倒不好。陶妈妈等人退出了殿中,苏锦撩起帘栊,到了内殿。
  一袭熟悉身影,正坐在摇篮前的凳子上,一面轻轻摇着摇篮,一面看着摇篮中的孩子。
  听见她脚步声,抬眸看了她一眼,眸间淡淡,“回来了?”
  “嗯。”苏锦轻声应他,缓步上前。
  应是都还未睡,柏炎朝摇篮中柔声道,“明月,阿照,娘亲回来了。”
  这抹柔声,似是触及她心中软处。
  她淡淡垂眸。
  临到摇篮前,见明月和阿照果真目光看向她。
  她心底似是冰雪消融。
  “怎么都还不睡,这么晚了……”她伸手抚了抚两个小祖宗额头,两人似是要说话一般,咦咿呀咦长着嘴,苏锦莞尔。
  他看在眼里。
  她俯身,轻轻拍着两个孩子的胸口,口中有节奏得哼着小节拍,似是今晚也不需要她轮流抱着入睡了。
  先是阿照眼角稍稍耷拉。
  既而是明月。
  待得两人入睡了稍许,苏锦才停下,牵好小被子,怕他们二人夜里着凉。
  他看她,她眼中皆是温婉。
  “陶妈妈……”她撩起帘栊唤了声。陶妈妈等人入内,将小摇篮端走。
  平日里,小殿下本就是歇在暖阁的,夜里醒了习惯了便也不会害怕。
  待得陶妈妈等人离了殿中,柏炎沉声开口,“阿锦,今日是我失言。”
  她转眸看他。
  他起身,踱步到她身边,温声道,“阿锦,这一页翻过去好不好?”
  她看他,“因为长翼离京了,是吗?”
  他手心微滞,似是诧异看她,又似是默认。
  苏锦平静道,“所以你这两日说的话也好,置的气也好,都是因为长翼,是吗?”
  他还是未应声。
  苏锦最后道,“长翼离京了,于你而言,这一页就算是翻过去了,是吗?”
  他不应声。
  苏锦转身。
  “苏锦……”他眸间黯沉,伸手握住她的手,“不走……”
  他声音很低。
  他掌心处依旧是熟悉的薄茧,只是今日,显得尤为陌生。她二人眼下都在气头上,若是再继续说下去,应是要起争执,她不想同他争执。
  “今日没怎么见明月和阿照,我先去看看……”她温声。
  他知晓她是不想与他一处,他烦躁道,“我是介怀长翼,要把他支出京中,不对吗?”
  苏锦眸间微滞,平声静气道,“柏炎,我今日累了,我们明日再说……”
  “我不该介怀吗?”他恼意。
  苏锦垂眸,“你会介怀丰巳呈吗?”
  柏炎微怔。
  苏锦抬眸看他,“把丰巳呈也支走吧,我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要留,这样可以安心了吗?”
  柏炎语塞。
  她抚开他的手,语气依旧平静,“长翼是你父亲和母亲特意给你寻来的暗卫,从他来府中的第一刻起,就准备随时替你赴死……长翼陪我在京中度过了最艰难一段,他在我心中是亲人;我将明月和阿照交托给丰巳呈,他在我心中也是亲人……”
  她双眸氤氲看他,“你那时是不在京中,但我知晓才出了北关的事,你每日在外只会比我在京中更加艰辛。我没有怨过你不在京中,无论我们分开何处,我知晓你都在为早些回来见我和孩子而舍命……我从未拿过你同旁人比,因为在我心中,没有人能同柏炎相提并论……”
  “阿锦……”他喉间哽咽。
  她鼻尖微红,已踱步至案几一侧,看着小罐子里的酸梅糖和剥开的糖纸,这里的酸梅糖,除了她没有人会动,除了眼前的人。
  苏锦拿起小罐子,轻声道,“我一直喜欢吃酸梅糖,是你不记得了……明月和阿照送走时,是我最难熬的一段时日,那时我告诉长翼,我想吃酸梅糖,告诉他只要府中没了就帮我放些。柏炎,是你忘了,在笾城的时候,你被辣得难受,我当时给你的,不是旁的,就是酸梅糖……是你不记得了……我当时也同你说过,我未必时时都能猜中你的心思,但我更不想同你争执,因为我珍惜同你在一处的时候……你也不记得了……”
  她放下罐子,撩起帘栊出了内殿。
  柏炎僵在原处。
  ……
  临近中秋,苑中一轮清晖高挂。
  苏锦深吸口气,踱步到暖阁当中,却见是丰巳呈值夜。
  “夫人?”丰巳呈见她似是哭过,尴尬道,“夫人,你是不是同陛下置气了……”
  丰巳呈宽慰道,“侯爷就是那臭脾气招人厌,早前在云山郡府邸时候就是,一张脸阴沉下来吓得死人,隔两日便好了,夫人千万别往心里去……”
  似是说完,又赶紧捂住嘴,“我怎么把真话讲了,嘘嘘嘘……”
  苏锦擦了擦眼角,莞尔道,“我来看看明月和阿照,怎么是你值夜?”
  丰巳呈趴在小摇篮一侧,笑道,“我想多陪陪小殿下,多可爱啊……”
  苏锦看他,“巳呈,这一路辛苦你和陶妈妈了……”
  丰巳呈摇头,“不辛苦不辛苦,同小殿下一道可好了。”
  苏锦道,“同我说说明月和阿照路上的事情吧,我也想听听。”
  丰巳呈来了精神,“好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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