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看他。
他揽紧她,喉间轻言,“你让盛妍还了我那枚簪子是吗”
她默认。
他伸手绾过她耳发,低声道,“她还回来的时候,簪子折成了三段,破败不堪,说是你让给我的”
苏锦眸间诧异。
她果真是不知情的。
柏炎额间贴上她额间,懊悔道,“我怎么这么傻当时什么都信,我信了盛妍给我的这三段破损的簪子,也信了她藏在西暖阁枕头下的同心结,我竟信了你心中没有我,还恨我”
“盛妍”苏锦一时错愕,“怎么会”
她想不通为何盛妍要做这些事她走得时候盛妍只比乌娜苏小一岁,眼下,应当已经十五六岁了柏炎轻叹,“阿锦,盛妍是二哥的女儿。”
苏锦愣住。
柏炎轻声道,“她是二哥和周氏私通生下的女儿,他们怕事情败露,杀掉了盛峰”
苏锦捂住唇角,盛峰是盛家老太夫人唯一孙子,盛峰死后,太老夫人将柏誉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结果竟是柏誉和周氏苏锦心底难以平静。
柏炎继续道,“柏誉后来入京做定阳侯,周氏要同他一道,他怕周氏拖他后退,就让人逼死了周氏,逼死周氏的人一直说的是侯爷,所以盛妍一直决定,是我逼死了周氏,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
“那你”苏锦心中如履薄冰。
难怪当时盛妍说不同她走,说曾祖母让她投奔表叔,她若走,怕曾祖母伤心,但其实,留在宫中是为了报复柏炎。
柏炎抬眸看她,“她喜欢你,所以没有对柏苏和柏锦下手,她一直都盼着你走,好自己留在宫中取我性命。”
苏锦一颗心似是揪起,“阿炎,你有没有伤到”
她鼻尖微红,柏炎惯来对信任的人不设防她近乎不信他没有伤到他揽紧她,似是从她身手寻得安慰,才将继续道,“她给我下过药,在我的药里下过毒,但起初的时候,她胆子小,我只是大病一场,然后一直大病不愈,后来宴书臣对她起了疑心,我都不敢相信,她会寻得时机给我下鹤顶红”
苏锦眸间眼泪似保不住,亦听得心惊动魄。
他亦深吸一口气,维持平静,“即便如此,但是她做得小心谨慎,宴书臣亦没有证据一定能指向她,我心中也有私心,希望不是她,到最后,她在祭天大典结束,来寻我的时候,捅了我一刀,之后我才知晓实情。”
“阿炎”苏锦喉间哽咽。
他轻声,“可即便她告诉我所有实情,也没有告诉我那枚同心结和簪子的真相,她是真不想你我二人在一处。我后来告诉她,其实她母亲是柏誉派人逼死的,她整个人都似失了信念一般,我没有告诉她是二哥的女儿,也没有告诉外祖母此事,盛妍是她最喜欢的孙女,我怕外祖母经受不住打击。此事之后,我告诉盛妍,既往不咎,也给她安排了李家的婚事。李家是清净人家,在朝中不会兴风作浪,也不会担心有一日她会带着李家如何,还派了人盯着她。离开羌亚前,我也叮嘱过子涧,若是她在李家生事,就将她扣下来,等我回京后发落”
“阿锦”他看向她,“我知晓你一直喜欢盛妍,但这就是这五年的事”
她噤声。
“你信我吗”他出声。
苏锦颔首,只是心底难受至极。
他拥她,如释重负道,“我方才还想,你会不会不信我,就像当初我不信你,觉得你对许朗有芥蒂”
孙进顿了顿,轻声道,“阿炎,许朗的事情过去了。”
他轻“嗯”一声,继续道,“盛妍很聪明,我亦有私心,阿锦,她会模仿你的字迹,让我在不经意的时候偷看到,我以为是你给她写的信,我想知晓你的消息,哪怕不是给我的,所以,我一直将她留在宫中,即便宴书臣说她有问题”
苏锦心底似是揪起,拥紧他。
两人许久都未说话。
十一月初,柏炎返京的消息传回京中。
京中都知晓了这次陛下自南巡回来,还接回了皇后和殿下,原来早前皇后真的是去云山郡静心养病去了。
亦有知情人士道,早前皇后生太子和公主的时候伤了身子,所以太医一直让调养,结果后来宫中又出了安北侯这样的事,陛下便不敢让皇后再在宫中,所幸去了云山郡,这才有这么一出。陛下不是每年都会云山郡吗,就是去看皇后和殿下的。
又有人说,听闻陛下这趟接皇后回来,似是还多带了一个二殿下,这二殿下同陛下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早前御史大夫恼火的中宫空缺,子嗣单薄似是也都噤声了。
只是柏炎人还未回京,又开始在宫中造。
这回是让人直接将朝华殿推了,在丰和殿东边再寻了一处临近且向阳的殿宇,改名叫和鸣殿,替代了早前的朝华殿。
对拆房子一事,有人心中惯来有执念,苏锦也不拦他。
马车未至城门口,尚在京郊十余里处便缓缓停下,苏锦心中纳闷,柏炎亦撩起帘栊,柏念伸了一个脑袋出马车,欢喜道,“爹爹,娘亲,有人来接我们了。”
“三嫂”苏锦远远听到柏远的声音。
帘栊撩起,帘栊后是柏远既激动笑着,眸间又染着氤氲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分两章吧,这样正文就是200章结束,强迫症哈哈哈哈哈
你们等我哈哈,,,
第200章 结局中二更
柏炎扶苏锦下了马车,亦抱几个孩子下了马车。
“阿远”苏锦话音未落,柏远已上前拥她。
此时的柏远已全然高出她许多,亦从早前十七八岁的少年,变成眼下华服锦袍,眸间还依稀有着少年模样,但实则已带了成熟稳重的平阳王。
“这么高了”苏锦轻叹。
柏远半哭半笑,“三嫂,我都二十二了”
苏锦心中唏嘘。
柏远笑了笑,这才松手,目光看向柏炎。
柏炎眸间淡淡。
自三四年前,柏远回宫发现苏锦离开后,便同他置气,兄弟二人近乎没有再说过话。
而柏远也气得一怒之下回了北关,再未回过京中,直至这次柏炎南巡,他才从朝阳郡折回,代议朝政,行监国之职。
“三哥”他不冷不淡出声。
柏炎上前同他相拥,他这回倒是没推脱了,只是仍旧没说话。
柏炎轻声,“三嫂寻回来了,可消气了”
柏远顿了顿,还是笑出声来。
两人都松手,柏远目光瞥向他身后的一群孩子,逐一认出来,是长大之后的许童,眠兰,范逸,明月,阿照,还有一个柏远目光僵住,果真同三哥生得一模一样,柏远轻笑,“小柏念”
柏念眨了眨眼睛看他,“你是”
柏远似是心底都融化了,“四叔,你应唤我一声四叔。”
柏念又朝他眨了眨眼,“四叔”
这一声轻快嘹亮的“四叔”让他心底微暖,“三哥,同你一模一样。”
柏炎知晓他心底冰山融化。
柏远依次抱了抱明月,阿照和范逸,五年里,孩子才是长得最快的,一个个,都同早前不一样模样了。
柏远又蹲下,张开双臂拥抱许童和眠兰。
柏远的母亲是许老夫人,柏远同许童和眠兰才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叔,早前许朗一事后,柏远眼下都还在后怕,若是当时许朗得逞,许是不会留下许昭的这双孩子,若是如此,他便再也见不到许童和眠兰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柏远声音有些干涸。
苏锦看向不远处,还有一道身影,朝她笑笑。
她上前,他
亦上前。
“宴书臣。”苏锦先出声。
周遭没有旁人,宴书臣亦未朝她行礼,口中轻笑叹道,“苏锦,你能耐,你险些没逼死柏炎”
苏锦莞尔,“多谢你照顾柏炎。”
宴书臣亦笑,“他不需要我照顾,他有自己照顾自己的方式,就是一刻不闲得将时间悉数扑在朝政上,就不必刻意花时间去想旁事,所以他除了朝政,除了每日寻你,没时间做旁的事情。眼下国中吏治安稳,民心安顿,兵强马壮,国库充盈。他用了五年时间,做旁的君王十余年之功”
分明知晓他是特意说来揶揄她的,苏锦低眉,“找到了吗”
宴书臣微顿,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安平。
他未应声,便是默认。
苏锦知晓他先前说柏炎的那番话,其实也是在说他自己。
“宴书臣”苏锦不知当如何出声宽慰。
他低声道,“你们都厉害,知道如何消磨人心,不过无妨,五年寻不到,寻十年,十年寻不到,寻二十年,二十年过后还是三十年,总会寻到”
苏锦眸间氤氲。
没有再出声。
柏炎上前解围,“宴书臣,辛苦你了。”
柏远尚年轻,撑不起这苍月国中的朝政,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宴书臣一刻松懈不了。
宴书臣拱手,“食君之禄,替君分忧,陛下回来便好。”
他惯来知晓君臣之间的界限,即便是柏炎,也不会逾越。
他目光看向柏炎肩膀上坐着柏念,身旁跟着的柏苏,柏锦和范逸,宴书臣目光柔和,“都这么大了”
“叫宴叔叔。”柏炎开口。
“宴叔叔”几个孩子一道开口。
宴书臣微楞,“微臣不敢。”
宴书臣同柏炎,苏锦一道说话,柏远这边也方才同许童和眠兰叙说完话。
许童和眠兰比其余几个孩子大些,许童都九岁,眠兰也七岁,要比小家伙们懂事和体贴。
柏远想起许昭,心中欣慰。
“走吧,我们回宫。”他起身,一手牵一个。
只是方才转身,脚步微滞,自先前起,余光就瞥向一处,眼下,同许童和眠兰说完话,竟都忘了还有一人。
他转身,见她同早前一样,穿着羌亚一声。
一双眼
睛清澈而明亮,似是夏日的初荷,又似冬日里的骄阳。
双手环臂,臂间唤着一把小短刀,美目看着他,下巴微扬,美得明艳动人,叫人移不开目光他握拳轻咳两声,“哟,长成大姑娘了”
乌娜苏笑,“呀,平阳王还认得我”
“怎么不认得”柏远上前,俯身在她耳侧,悠悠唤了声,“娜娜”
乌娜苏微怔,不知他是有意无意沾了气息在她耳后。
柏远抿唇笑了笑,“欢迎回家,娜娜”
缓缓的,不知为何,乌娜苏心底微暖,脸上挂起的笑容,若清风霁月。
他目光在她身上别有意味打量了一番,既而唇角微微勾了勾,轻声道,“有心上人吗,娜娜”
回宫的时候,和鸣殿已收拾妥当。
因为殿中的孩子多,和鸣殿挑得一处最宽敞的苑落。
虽然眼下还有些打挤,但再等大一些,许童就会搬出去,在京中自立府邸,慢慢的,孩子们也都会各奔东西“娘娘,您可算回宫了”青苗和玉琢上前。
苏锦鼻尖微红。
玉琢轻声道,“有娘娘的地方,才像家中”
青苗也破涕为笑。
“陶妈妈呢”苏锦问。
青苗应道,“陶妈妈年事高了,回乡颐养天年了,说着若是娘娘回来了,便一定要遣人知会她一声,她要回宫看娘娘的殿下,陶妈妈说,娘娘一定会回来”
苏锦颔首,“去寻陶妈妈回来”
“奴婢见过殿下。”青苗和玉琢亦见过柏苏,柏锦和柏念。
青苗和玉琢小时候便带过柏苏和柏锦,两人似是都觉有些说不出的亲切,但又实在记不得。
平日里,二人多在白巧和乌娜苏面前才熟络,但眼下,很快就与青苗和玉琢熟悉起来。稍许时候,又发现,柏苏和柏锦的性子如同小时候一样,柏锦偏性子活波些,也有些脾气,像极了陛下,而柏苏性子温和,又沉稳,像极了娘娘
如今几个孩子都大了,东暖阁和西暖阁两处已经住不下。
凤鸣殿内不仅有东西南北四处暖阁,还有两处偏殿,正好可以容纳六个孩子,只是有些打挤罢了。
青苗和玉琢带几个孩子去挑选住处,几个孩子兴奋得叽叽喳喳,商量着谁要同谁住得近些,谁住在何处之类。
忽得,就似冷清了许久的宫中,一日之间恢复了热闹。
不仅热闹,还有孩童之间的追逐。
皆是欢声笑语。
稍许,四平回了殿中,“娘娘”
苏锦缓缓转身,见四平眼底微红上前,“四平见过娘娘。”
苏锦想起最初入宫的时候,便是四平领着她,而后也是四平在宫中陪着她,一晃五年,四平却仍是早前模样。
殿中,白巧几人带着孩子们竞相追逐。
苏锦扶四平起身,轻声道,“四平,同我说说柏炎这些年在宫中的事”
柏炎不会告诉她,只有四平会。
四平连连颔首。
柏炎南巡大段时日,虽然自入了苍月境内,便不断有朝中的折子送来,朝中也有宴书臣和柏远在,但真正要拿主意的大事,方都积攒在手中。
今日回京,已有不少火烧眉毛之事。
回了宫中,就同宴书臣,叶浙,还有早前提拔的心腹入了御书房。
从晌午到黄昏,似是恍然回到早前的节奏,连轴转着,朝中一波事情压着一波事情。
等大监来了御书房外,柏炎看去,大监笑笑,“娘娘遣人来问声,给陛下留饭,还是陛下这边稍晚些再说”
御书房内众人愣住,柏炎也怔住。
似是,许久之前再熟悉不过的一幕,又似在宫中许久未曾听到的一句话。
叶浙带头笑笑,“陛下,明日再议吧,容臣等稍作考量。”
宴书臣也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