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求之不得
时间:2020-09-01 09:09:14

  “不好。”
  不知为何,看到此处,苏锦忽得指尖颤了颤,眸间也凝住。
  只是再想继续翻下去的时候,马车似是已行到了洛城城门口,马车缓缓慢了下来。
  柏子涧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夫人,到城门口了。”
  他是知会苏锦一声。
  柏子涧身上有平阳侯府的腰牌在,守城士兵自是不敢盘查,亦不会有旁的阻拦。
  苏锦下意识应了声“好”,目光还在这本话本册子上,没有离开。马车外,却忽然有一道吼声冲着马车内传来,“柏炎,你给我滚出来!”
  苏锦微怔。
  原本落在话本册子上的目光忽得滞了滞,抬眸向帘栊外循声望去。
  白巧也吓得一哆嗦。
  这声音明显带了几分怒意,却是点名道姓冲着马车来的……
  柏子涧额头三道黑线,这尊煞神!
  隔了帘栊,看不见外面,苏锦淡定放下话本册子,就见柏子涧撩起帘栊一角,朝内轻声道:“夫人,是南阳王世子,早前与侯爷有些过节,夫人不必出声理会。”
  是提前同她打好招呼。
  树大招风,平阳侯府平日里亦不会少得罪人。
  而这人,应恰好知晓柏炎在洛城。
  柏子涧放下帘栊,从马车上下来时,心中暗暗腹诽道,不是昨夜就已经看他出城了吗,这怎么又折回了,恰是侯爷又不在,这尊煞神,眼下倒是棘手。
  来人临到跟前,柏子涧却一换上一幅笑脸,拱手朝来人道:“见过世子大人。”
  来人正是南阳王世子,罗晓。
  罗晓认得出柏子涧是柏炎的亲信,便也断定柏炎在这马车中。
  眼下,罗晓一脸怒气冲冲,一手扒开挡在前面的柏子涧,继续朝马车中吼道,“柏炎,你给我出来,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罗晓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极大。
  苏锦想了想,一个“藏”字,应是原本与人约好,却被人给截了,若是不出意外,截人的人应该就是柏炎。
  想起柏炎昨日在马车中一直在想事情,又曾问柏子涧“可是寻过一轮了”,今日还不见区廷踪迹,苏锦心中忽然通透。
  柏炎截了对方想见的人,而且不仅截了,还让区廷给送走了。
  所以惹怒了对方。
  苏锦不清楚事情的缘由,能拿捏的便只有这么多。
  马车外,被罗晓一手拨开的柏子涧又回了原位,档在他身前,“世子大人见谅,马车中是我家夫人,侯爷不在此处。”
  罗晓轻嗤一声,明显不信,讽刺道:“怎么如今他柏炎越发敢做不敢当了,只会躲在马车里装个妇人!巧了,我怎么没听说他何时娶了个夫人,我倒要看看他夫人是长了两张脸,还是三头六臂……”
  言罢,就要上前去揭帘栊,柏子涧伸手拦下,“世子还需顾忌些南阳王府的颜面为好。”
  柏子涧已厉声。
  罗晓嘴角勾了勾,“怕是要顾忌平阳侯府的颜面吧。”
  罗晓言罢,眼波横掠,正要同柏子涧正面冲突,眼见就要动手。马车内,苏锦忽然撩起帘栊,好似平常般向柏子涧问,“出了何事?”
  是女声?罗晓诧异转眸……
  帘栊后,一袭纤手身姿,眸间自带了几分天生的温婉,并着明艳动人,神色淡淡抬眸看他。
 
 
第022章 以身相许啊
  罗晓全然呆住。
  先前的趾高气昂和暴躁脾气,似是在方才那一声温婉轻柔和跃入眼帘的明艳动人中折了一般,半晌没有出声。
  他上下打量了对面的女子一眼,确认,此人早前并未见过。
  恰好柏子涧转身,朝苏锦拱手躬身道,语气恭敬,“夫人,是南阳王世子。”
  还真是……柏炎的……夫人?
  罗晓眼中诧异不减。
  柏子涧方才的恭敬态度,同对待柏炎如出一辙,以小见大,柏子涧口中唤那声“夫人”的意思,并不是“外室”“妾侍”亦或是旁的,就是当当正正的平阳侯“夫人”……
  罗晓心头凛然。
  此时,柏炎的夫人出现在洛城,可是有旁的意思……
  罗晓眼下的心思已经远超出了先前的预想,似是连早前气势汹汹纠结的柏炎将人藏到了何处,柏炎这厮是否在马车中这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在此时,柏炎娶了谁,便等同于朝中这暗波涌动里,平阳侯府同哪家走到了一处。
  这本身,比柏炎会出现在洛城更让人忌惮。
  罗晓虽是南阳王世子,但常年在京中与南阳封地间走动,京中的世家贵女他即便不见得能认全,但若是这幅长相容貌,他很难没留心过……
  所以越是如此,越觉其中有蹊跷。
  罗晓只觉此番怕是窥得了个中秘密,且是,能让半个京中都随之一震的秘密。
  苏锦眸间淡淡,朝罗晓微微颔首致意。
  罗晓早前临到喉间的震怒,也似在对面这眉眼轻轻一低间去了多半,也只得……低眉顺目,循礼朝她拱手致意,决口不再提旁的事情。
  苏锦瞥了瞥柏子涧,声音平淡,“先出城吧,路上不好走,不要耽误了。”
  柏子涧恭敬拱手,“是。”
  目光再瞥向罗晓,亦是娴雅淡然,声音中亲疏拿捏有度:“等见到柏炎,我会转告世子在寻他。”
  四两拨千斤。
  罗晓怔忪应好。
  尚未及反应,就见她放下帘栊,帘栊放下前,她淡淡垂眸,修长的羽睫倾覆,好似看不出旁的情绪,又剪影出一道温婉妩媚的轮廓。
  “世子大人,失陪。”柏子涧也跃身上了马车,在罗晓震惊的目光中,驾车出了洛城城门口去。
  半晌,等马车都出了城门口,扬尘而去,罗晓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个平阳侯夫人……看似娴静温婉,实则从容沉静,轻颦浅笑里便已将人妥帖拿捏。
  而且,还生得很美。
  罗晓敛目,忽得想起柏炎平日里待人的倨傲态度,又莫名浮现出方才同他夫人淡然垂眸的一幕,心中不由叹道,这女人怕是连柏炎的嚣张都能炼成绕指柔……
  柏炎早前藏哪儿的?
  ******
  马车出了洛城,这一路都行得极慢。
  途中多泥泞缓坡,也有浅土掩盖了泥坑,若是陷进去,马车下横梁极容易折在半路。
  当初从平城去远洲,最难走的便也是这段。
  苏锦没少遭过罪。
  柏子涧明显是在军中待过,军中之人对识路和规避的经验丰富,柏子涧驾的马车比当初她们从平城到远洲时要平稳得多。
  马车内又备了厚厚的毯子和引枕、靠背,这一路虽有小颠簸,平安无恙。
  ……
  等到阳城时落脚时,便再有一日脚程,明日黄昏前后就可抵达平城。
  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柳家之事突然,柏炎之事更突然,苏锦躺在床榻上,心中想到明日就能在家中见到祖母、娘亲和运良,心中半是激动,又半是忐忑。
  柳家之事,她能想到祖母会问的话。
  辗转反侧,更觉睡意全无。
  和衣起身,床头点着夜灯,她随意取了外袍披上,到外阁间中小坐。
  四月里,夜风微凉,披了外袍便觉无碍。
  苏锦动作很轻。
  眼下在阳城驿馆下榻,白巧就睡在暖阁里。
  白巧这两日晕车晕得严重,接连两日服了柏子涧给的晕车药,途中才算好些。
  但白日里不怎么舒服,晚上就歇得早。
  苏锦不想吵醒她。
  今日黄昏前后下了场雨,苑中不少地方都是湿滑的,苏锦没有出外阁间。
  目光瞥在早前白巧从车马中抱出得那堆书来,忽得想起,早前离开洛城时,一本柏炎看过的书折了页,她刚翻到折页处,而后便被南阳王世子打断,似是之后再没翻过。
  今日白巧在马车中吐了一场,收捡时,将马车中的东西收了出来。
  这几本话本册子似是就堆在这一摞里。
  莫名的,苏锦俯身拾起那本。
  折页还在,应是柏炎早前也没有看完的。
  旁的书册都有翻完过的痕迹,但似是看到这一本,便翻不动了……
  她反正没有睡意。
  抱起拿起那本《我与郡主不得不说的故事》,慵懒窝在小榻一角,从头开始翻着。
  《我与郡主不得不说的故事》,光看书名便有些骇人。
  实则故事情节也有些老套。
  大致讲得,便是郡王府的小郡主同她身边忠犬侍卫的故事,自幼青梅竹马,心心相惜,却因身份地位不同,不敢也不能走到一起,但朝夕相处里,爱意渐生,频频擦出火花……
  因得是某类话本子,辞藻很有些……香。艳浮夸,苏锦看得有些面红耳赤。
  看到柏炎早前折上的那页,正是有次外出,郡王府的马车陷到了泥坑里,天下着大雨,侍卫只能背着小郡主走,衣裳都湿透,小郡主发着烧,迷迷糊糊,侍卫很担心,便一直同她说话。
  她也偎在他后背上,听着他的心跳声。
  一直唤他的名字,浑浑噩噩哭着让他不要走。
  大雨当中,侍卫红了眼……
  直至雨过天晴,插画上的少年恢复了早前的风度翩翩,少女也英姿飒爽。
  滑坡过后的路很不好走,他依旧背着她。
  清醒过后,她已不如昨日那般黏他。
  “你日后嫁我可好?”侍卫忽然低头问道。
  “不好……”小郡主忍着眼泪不让他看见。
  侍卫便噤声了。
  这一路走了一两个时辰,但柏炎似是翻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翻下去了……
  书页有反复翻过的痕迹。
  柏炎将这几页看了许久……
  苏锦指尖微微颤了颤,眸间也凝住,早前出洛城时,她便翻到这里,心底也豁然之间想起很早之前的一张面具,一道身影,一个好似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人,也或是……
  根本就没存在过的人。
  苏锦缓缓放下册子,只觉许久之前的记忆,像是从某个遗忘的角落慢慢忆起……
  ——“你若日后嫁不出去,哥哥娶你啊。”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是当真的。”
  ——“我怎么会嫁不出去。”
  ——“要是,真嫁不出去呢……”
  ——“乌鸦嘴……”
  ——“我真是乌鸦嘴怎么办……”
  ——“……”
  苏锦眉头半拢,许久之前的事情,似是有许多都业已记不清了。若是不去想,更或许都已经慢慢忘记了。
  她指尖颤了颤。
  ——“你彼时是万幸,从缓坡上滚了下来刚好逃了生,若真是还有一人同行,许是早被凶兽给吃得连骨头都没了。”
  ——“阿锦,找到你的时候,你的头磕在石头上,回家后也昏睡了两日,眼下,后脑勺处还留了磕碰痕迹,可是”
  幻觉了?”
  ——“这山林里,你爹爹遣人去寻过了,没有见到旁人的行迹。”
  彼时,她摸了还微微有些发痛的伤口,分明记得,是他在生死关头将她推下的缓坡,她一路滚下,也听着野兽咆哮的声音朝着他追逐而去……
  只是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这个人,却再未出现过,就如同大夫同娘亲说的,不少人受到了很大惊吓之后,会虚幻出在险境时的同伴,认为是他们在保护自己。
  她那时候头疼得不轻,爹爹也说去寻过几回,都没有见到她说的人。
  她也慢慢得,相信那是一场梦。
  梦里那个带着面具的少年,将她从泥坑里时托起,背着她走了许久的路,同她说了许久的话,还曾……偷偷亲她时,被她逮个正着,最后带着面具,耳朵都红了,强横道,亲就亲了……
  她恼意抓起一旁的匕首。
  他身后将匕首按回,将她按回溪边,轻声道,“放心吧,我不告诉旁人。”
  她似是信了。
  下一秒,空旷的山野里,幽幽的溪边,他忽然扯了嗓子喊道:“我刚才偷偷亲了苏锦,我不告诉旁人……”
  苏锦恼了,拔了匕首就追着他撵。
  只是他跑得比耗子还快,一面跑一面喊,“小阿锦被我亲过了,日后嫁不出去了!”
  她恨不得当即弄死他。
  乐极生悲,古人诚不欺我。
  崴到脚的是她,逍遥法外的是他。
  最后逍遥法外的他背着一脸恼意的她,幸灾乐祸道,“你若日后嫁不出去,哥哥娶你啊。”
  便是早前那一幕。
  ……
  她垂眸,淡了淡眼中氤氲。
  若是在山中被凶兽追得尸骨无存,她宁肯相信,他从来就是她脑海中虚幻出来的一个人……
  ——“小阿锦,若是哥哥背你平安出去,你最想做什么?”
  ——她恼火道,“修好我的簪子……就是刚才被你踩成两段的那个……不对,三段!”
  ——他背着她,打哈哈道,“不是以身相许吗?”
  ——“你是话本子看多了吧。”
  ——“话本子?好看吗?里面有说以身相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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